101 一百、正面对决杜家拳(1 / 1)
韦明媚停止了尖叫,不知何时爬到了桌子底下,有气无力地望着这片刻的静止。
时间再次启动。男子抽回手,再一次发动进攻,双手平推,冲着我的锁骨处而来,我人往后仰,以一种舞蹈演员的柔韧下腰躲避,因为我清晰地看到,那平伸的十指在中途又变换了姿势,以鹰爪相向,扣向我的锁骨。
他第一招出来,我便已明了,他走的是家族路线,这一套拳来自明代的一个拳师,姓杜,原本不过是家贫的保镖,因着多年走镖出生入死,渐渐开辟了独立的一门拳法。贫者为求生存而创,终是为了能活下去,故而招法狠辣,招招只取命门,虽不光明,却是求生最好的路数。其子继承拳法后,对外收徒,一时间从师者众,成为民间流传最广的拳法。
对于这样阴险狠毒的拳法,明代史家给予的评价却并不低,贫穷者求生由来是第一要务,比不得富贵者的花拳绣腿光明正大。
我踢出左腿,击中他的膝盖,如撞铁柱,他面不改色,眼神深沉,却在下一秒收回咄咄逼人的双爪,后退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我站直身子,揉了揉提疼的脚趾,道:“杜家后人!”
男子未言语,身后的几个小弟叫嚣着:“咋滴,怕了吧!”
我淡淡一笑:“民间小技罢了。”
小弟连同老大一起变脸,只因这一语不合,又要迎来一场混战。
空调咻的一声自动关闭了,室内的温度已经超过了设定温度,空调进入休眠状态。
黑社会的级别确实很高,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能对突如其来的声音置之不理,需要一定的历练。我不由得对男子多了点欣赏。
五个壮汉围绕着我,并不动手,男子的拳头捏紧,方才抓住他的手时已经感受过他的力道,杜家拳以近身短打为主,极少用腿,故而对拳头的训练尤为严格,男子的拳法带着正宗的味道,力道威猛,应是杜家一脉相承的嫡系。
可惜了,昔日为生存所创,今日却是为了要他人之命。拳法至此,已失了存在的意义。
男子的指关节微动,出拳已是瞬间之事。
突然失去了光明,灯盏受不住高温爆裂了,我在清脆的爆裂声中略微犹豫,随后往侧边移动一步,蹲下去,准确地找到了韦明媚。已经奄奄一息的韦明媚突然被我抓住,吓得尖叫,被我一把捂住,她挣扎了几下,感受到了我的气息,冷静下来。
我搀在她的腋下,带着她往门口过去。韦明媚感受到我的意图,竭尽全力配合我,即便如此,她的大部分体重都倚靠在我身上,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沉得跟秤砣似的。
剩着月黑风高,赶紧撤,韦明媚的伤势经不起拖延,再跟黑社会纠缠下去,她要死在这里了。
房门在打斗时是紧锁的,我摸索到把柄,正要扭开,后面的拳风已到,右手拎着韦明媚,只能左手应对,以拳对拳,我并不见得会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感觉到碰撞时的剧烈,男子居然没有收手,另一只赫然已至,没有办法,只能让韦明媚代为抵挡。
我听见韦明媚啊的一声叫,是痛到极点的沉闷,反而发不出高亢的声响。男子的手再一次接近,这一次不是试探性的,对于黑暗,他的眼睛开始适应。
打开房门,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室内的黑暗被打破,却让男子的暗适应平衡遭受破坏,我算到他要眼花的秒数,搂起韦明媚夺门而出。
男子在一丝迟疑,依然紧随身后,出招击打我的肩胛骨,此招得手,我要双臂发麻许久,势必要为韦明媚留下来与他对战。
迅速转身,正面迎击,依然是张大五指,轻轻松松抓住他的拳头,往右一扭,男子眼中骇然,身子随着向右跌倒,缓和了这扭转的力道,手腕处未受损害,拳头从我手中安然退出。我朝他是膝盖处踢出,他警惕地后退,我笑笑,拖着韦明媚快步奔向楼梯。
夜色已晚,海王世家处于打烊状态,食客已不多,仅有的几个喝得双眼朦胧,在大堂里撒酒疯,服务员看着我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逃命似地跑,居然丝毫不露惊讶,在他们眼里,这样拖着快喝死了的醉鬼是种常态。
只有我知道,韦明媚的生命指症在下降。
出了门放开了脚丫狂奔,省城的出租车奇缺,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偶有的几辆见我扛着个醉鬼,都当作没看见,呼啸着从我身边疾驰而去。我暗暗恨了一声。
路灯明亮,我却不知身子何方,省城若干年,我依然是个路痴,每次来海王世家,都是和纪年或是三丰一起,竟是连条路名都没心思去记。
韦明媚必须马上去医院,省城医院众多,各个都有绝活,但可惜,我不知道那些医院都在哪个方向。韦明媚从我的手上耷拉下去,沉沉地倒在路面上,我在打斗时拿外套做了武器,此时仅着一件貂绒线衣,寒风吹来,感到了冷意。路灯照射下,白色线衣染了血,我一摸韦明媚的袖子,一手的鲜血。
韦明媚墨绿色的棉大衣被血浸透,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唯有苍白的脸蛋显示了失血的剧烈。我抬头望望几米高的铁杆上,赫然装着探头,又打量了四周的街道,认命地扛起韦明媚继续前行。
科学的发展具有两面性,一面利人一面害人,否则我可以现场隐身,带着韦明媚到上空去寻找医院,我虽是路痴,但不是色盲,医院的标志肯定能认到。
终于把她拖进一个角落里,说是角落,不过是一栋建筑物突出的两角,形成了里面三角形似的狭小空间,我们藏匿进去,隐身。
我希望,这段进去而出不来的记录不会刚好入了哪个吃饱撑着的监测者的眼,引起无边的好奇。
到了半空,视线就清晰多了,我看到省一医就隔了海王世家一条街,若我当时出门在往左往右二选一的片刻能做正确的选择,大约那一顿狂奔已经奔到了医院门口。
这下糟糕了,深夜的医院保持了白日的繁忙,不论何处都是人,病人、家属、医生、护士,人来人往,仿若夜不曾深过。
我对一医的结构并不熟悉,一时半会找到不到现身的地方,在空中转来转去的着急,想着是不是到附近点的居民楼下找个灌木丛现身,但一看手上的韦明媚,又打消了主意。
悬在空中我可以像拎只小鸡似地拎她,现了身,我林黛玉似的身板扛着她做李逵状,大约会引来无数看客,做人要低调。
正在犹豫,却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三个壮汉闯进急诊室,行色匆匆,将病床上的病人一个个看过去,连抢救中的都不放过。被强行打断治疗的家属不干了,要上前拼命,被壮汉的凶恶吓住,顿时急诊室内哭成一片。
我皱了皱眉,知道他们的目的是韦明媚,此番来了三个,其他的应该到别的医院去找了。
此地不可安置,拎了韦明媚直奔回公寓。
把我的衣服给她换上,打包好血衣,这东西不能留着这里,否则要成为凶案现场了。她的右手手臂有两道贯穿刀伤,一道在临近腋窝处,一道在肱二头肌处,失血严重,应该是伤到了大血管。我检查了下伤口,不知道是否伤了臂丛神经,若是不幸,她这辈子要成残疾了。
用绸带在腋窝处扎进,压迫血管止血,韦明媚已经昏迷,不论什么样的刺激都醒不过来。我套上大衣,带着她直奔几百公里外的琳琅家。
又是一年除夕夜,五口之家共庆佳节,迎来我二十五岁的人生.这一年,小白二十三,阿飞二十一,妈妈未老,男人尚壮年。
看过阿弃他们,与扶桑一番交谈,拜访了龟丞相和少华,已是元宵。盐塘历年风俗中的迎龙灯节目轰轰烈烈上演,人界想象中各种龙的造型中上下飞舞,我开始思念那条真的龙。
返校,替韦明媚做了休学的申请,安安静静上了几天课,该来的终于来了。
男子在校门口拦着我时,正是暖阳的午后,我没有课,但黄教授喊我去帮忙,他是肾外科专家,主攻肾脏移植。他的手上有位病人等待□□,就在今天,下午三时左右,一个死刑犯愿意捐献器官来为自己的下世积德,教授需要几个帮手,条件是勇猛果敢,不惧死亡,且理论渊博,他选择了我。对于前两个条件,我自认是符合的,但勇猛这一条,不晓得教授是如何看穿我的本质。
被拦在通往助人为乐的幸福大道上,我的心情也是极度复杂,搭了右手在额头上,望一望长空,对着男子感慨:“今年看来真是一个暖冬啊!”
男子的脸有些抽搐,但终究是忍住了,说明他是个有教养的黑社会,他下车,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抬手看了眼手表,对他说:“下次吧,我还有点事情。”
隐隐有怒火在眼底燃烧,男子开口:“叶妹妹是不是觉得我奈何不了你?”
我摆一摆手:“真有急事,等下石荒坪有场死刑,枪毙一个坏人。”边说我边拿手做了一个举枪的动作,对着男子轻轻喊了声砰。
他的恼怒已清晰,我笑笑,继续解释:“这个坏人有两个肾,他在临死前经过痛苦的思想挣扎,决定做一次好人,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要死了,而他的肾却能救活两个人。”
“那又如何?”他的语气不淡定了。
“肾脏离开人体活不了多久,必须马上植入,”我耸耸肩,一一副谆谆教导的口气继续说道,“今天被救的一个病人姓葛,韦明媚说你跟各级领导都很熟,大概也认识某个同姓的人。”
男子的手抓住车门,似要把这块钢铁给掰下来。
“时间不多了,你也知道省城的交通状况,再拖下去,坏人死了,我们还在市区没出去。”我又往他的心上踩了一脚。
只听得车门砰得一声关上,越野车嚎叫着绝尘而去。
姓葛的,他惹不起。
刚进校,看到教授的那辆破车栽了四个彪形大汉停在我面前,我往车内一看,好家伙,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小伙,个个一米八以上,四个大臀部挤压在后排,看着都替车子委屈。
我施施然入座副驾驶座,破车开出校园,汇入主道路的车流。
石荒坪顾名思义是一处荒芜的、石块重叠的地方,时至今日,城区扩张,版图覆盖,也就是个近郊区的位置,说起来不算太远。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小时,处处红灯、段段堵车,愣是没开出市区,我忽悠黑社会的话一语成谶,自己也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