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六十八、我的教职工生涯(1 / 1)
两人聊着天瞎晃荡,最终没能找到那棵芙蓉树,倒是看到了一栋极小的办公楼。我在人事处办理报到,处长是个年长的大叔,笑呵呵地看着我:“哎呀,新来的校园啊,呦呵,小叶啊,你自己看起来都还像个学生,几岁了啊?”
好几千岁了,我在心里暗暗使坏,嘴上倒老实:“二十了,卫校刚毕业。”
“我说嘛,还很学生气嘛,这年纪,跟我们这里的一些学生差不多,你可得好好注意了,学生们调皮,看到你这模样的,估计也爱往你那里凑了,哈哈哈哈!”他自以为有趣地大笑。
我也很给面子,凑趣地嘿嘿两声。
那个在芙蓉树下办公的校长,终于在教职工大会上得以一见,果然跟传说中一样,北方得很典型,典型到让我觉得不舒服。
扶校长也不多话,重点强调了本学期的教学任务,然后点了我的名,解释了下校医的工作职能,因我未取得执业医生资格,且校医室也不具备行医资格,只是卖一些常用药,给体育课受伤的同学提供常规帮助,仅此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对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丝毫不介意,读了四年医学,要说不懂,那是瞎话,第一名毕业的人就医学理论还是说得头头是道的,但要说很懂,也不可能,临床经验光靠书本和一年的实习是出不来。我来此上班,不过是为了堵住妈妈那张嘴,此处非爷久留之地。
邻座的几位老师都友善地来打招呼。
“哎呀,好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跟学生差不多啊。”一位中年女老师感慨,“一对比,我们就老了。”
“就是啊,会看病不?”有人善意地问。
就有人来打哈哈:“哎呦,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很简单的嘛,学生还能有什么病,跌打损伤感冒流涕,人家好歹也是卫校毕业的,怎么不会看。”
我皮笑若不笑地应付着。
看来掉进八卦堆了,在我心目中,老师这个职业还是神圣的,端着脸在讲台上传到授业解惑,走下讲台原来也是妇女本质。
这是县城今年的新改革,每个学校必须配备一名正规学校毕业的医生,求是中学之前也没有这么一个岗位在,所以一切都新置办的,桌椅不仅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药品按照卫生局规定购入,药柜是全透明玻璃,常规药品都摆上去了,还有一大半空出来。显得有些萧条。阿弃的审美观在作怪,一定要填满柜台,于是把库存也摆上去了。
医务室设置在一幢小楼房里,说是一幢,其实就两间平房,一间做了医务室,一间成了教科书堆放处。离着几幢教学楼都还算近,这大概也是校方仔细考虑过的。
我的上班时间跟学生同步,周一到周五,早八点晚九点,我看着值班表欲哭无泪,才庆幸脱离了学生的苦逼生涯,又自己跳进来,甚至比学生还苛刻,学生还有个课间十分钟,我连这十分钟都没得了,自作孽,不可活。唯一能体现出我是教职工的优点是不用早自习和做早操,否则跟着学生每天六点起床闻鸡起舞,我还做什么校医,干脆读书去得了。
青蟹和阿弃仍旧跟着我,我住着教职工宿舍楼,单间的条件不错,有独立的阳台和卫生间,可惜隔壁老师们太热情,每晚都有人以各种事由来敲我的门。左邻是个标准的东北妇女,教数学,她背着各种优秀教师证来县城打工,被求是中学高薪聘请,因为家境不好必须省钱,所以她不吃食堂,都自己鼓捣一些吃食,东北人的面条味道很到位,她见我小姑娘一个,经常分我一些,我也挺爱吃。但分享生吃大蒜这事就不要太有爱了,我这人不会委婉,只能直接拒绝。
右舍是个青年男老师,英文专业,因为没有各种优秀教师证,所以薪水不那么高,小年轻是隔壁省的,喜欢这里的环境,做了定居的打算,对待同龄的当地女老师就格外热情,我虽年纪不合适,但也进入年轻人行列,享受了他的热情。
再过去还有地理、化学、政治,各种老师,大家都是同事,见面三分笑,总体来说是和谐融洽的。唯有教导主任对我有些不满,在我第N次被他当成翘课学生抓住后,他几乎要下文件严厉禁止我在早自习时间起床去小卖部晃荡。其实我也很悲剧,每天被早操的广播啦啦啦吵醒,闷头赖了几分钟,没想到把早饭时间给耽误了,只能去小卖部买泡面。我这么风华绝代的佳人,趿着拖鞋裹着睡衣依然是美人,他没必要每次都从后面呵斥我站住,然后质问我是哪个班的,为什么现在还不去上课。待我徐徐回头露齿一笑时,他的懊恼多么明显,来不及收回来的严厉眼神和赶紧要表示友好的微笑嘴角形成了怪异的搭配,让人想想就醉了。
而事实上,这还不是我为祸校园的最大因素,因为长相迷人年纪与学生相仿,加之阿弃时不时的现身,校医室简直成了第二课堂,下课铃才响,门口就冒出一堆的人来,围着我叽叽喳喳,一开始他们还有些矜持,以感冒买板蓝根为由来搭讪,后来就老油条了,携了饼干糖果瓜子就来纯聊天兼看美女,那些个班主任若发现班里缺了个人头,来医务室找绝对不会扑空。
左邻数学老师拿这事打趣:“叶白啊,干脆你到我班里去旁听得了,你就往讲台边一坐,我这堂课就无须提醒了,他们绝对都会往前看。”
我笑不露齿地装优雅,无法说出的内心的伤痛,事实上,经过几天的详细观察,女学生确实来找我买药,男学生确实是来看阿弃,虽然从人界面貌来看,阿弃是二十四五岁的女青年,他们是十八九岁的小毛头,可挡不住爱美之心。
扶校长极少露面,听说他还兼着县里的政协委员及某些教育机构的顾问,日理万机的模样,但对学校的事情倒都知道地清清楚楚,他在教师食堂里哈哈大笑:“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老师也算是为校园增添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其实老师们都很清楚,学生对于我,不过是一种新鲜,一位年纪相仿又美丽的老师辈女子打破了他们对老师的敬畏心理,若要说有什么男女之情,纯属瞎话。
我的教职工生涯就在这么别别扭扭状态中地开始了。
领了人生第一笔工资,带着小白和阿飞去腐败了一顿,又给阿飞买了双球鞋,是某个大国的名牌,阿飞这样的半大小伙子正迷恋此物,以拥有这样一双标识的鞋为荣。可惜妈妈的世界里只有耐穿,没有关于面子的虚荣,所以阿飞一直没能从众人眼中收获这份羡慕。
阿飞已经初中毕业,因为男人的基因不太优良,成绩差到不忍直视,妈妈便做主把他送到了县体校,我对这种性质的学校了解不多,直觉中认为是个较为男性的学校,荷尔蒙旺盛期小青年的集中营。直到我陪着阿飞去上学,看到校门口几位身材高挑的女孩,才更改了观念。阿飞说,练游泳的几位姑娘,身材线条流畅,皮肤光滑紧致,是学校的校花。我特意凑近一瞧,果不其然,瞬间有了在家里挖口池塘的冲动。
只是这一通瞎花,囊中已然羞涩。我是无所谓,工资这东西,纯粹是胡闹,这么一点,仅够解决温饱,却要把一个人活生生拖累在那里一世。
阿弃不在玉泥里修炼时就闲不住,捣腾完医务室,又跑到隔壁帮几位老师整理储藏室。储藏室里都是书,许多是经年不用的老版本,这次收拾出来要作废,等老师们灰头土脸地出来后,阿弃依然美好地不粘人间烟火,听见我嘀咕着说她毫不掩饰自己会点避尘术的嘚瑟,她温婉地一笑,拿出几本书来:“呐,那边的书真多,随手抓了几本,给你!”
我愕然,搞什么?给我什么?这是教科书不是法术书,难道她从中捂得了什么新的人生真理?我接过书本一看,赫然写着《数学》,头也不抬地对阿弃说:“阿弃你该吃药了。”
阿弃捏着兰花指做婉约状,轻声细语,眉眼如丝:“妹妹,你道我是傻子么?”
我掩面奔走,对于曾经无数次掉进情坑里爬不出来的极品妖来说,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争取配得上林然,有一天能和他在一起。但为何她不会转个念想,本仙若要努力去配得上谁,那谁该是何方神圣。她真把我当成了人界的普通少女吗?而既然她觉得我那么痴情,为何要替我伤害了那颗痴情的男儿心,我真的不懂她的心思,真的不懂。
奔走间撞到了一个人,凭撞击的力度,我准确估计出那是东北大汉扶校长,我有些好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扶校长难得有空在学校。
“咋咧?”一口东北腔,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东北人似的,嗓门大得旁边的草木瑟缩,“咋咧,叶校医,一个人捂了眼睛跑,练什么神功?”
然后他自觉讲了个颇为有笑点的笑话,哈哈哈顾自个儿笑着。
我有些尴尬,暗自着急自己笑点太高,怎么就笑不起了,在那里挤眉弄眼地摆笑脸,陪着傻笑。
“叶校医啊,下个月运动会,你要有心理准备,学生皮得很,一旦放开了撒野,磕磕碰碰那是免不了的,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来了!”他笑着叮嘱我。
“得令,您老放心,我将全力以赴。”我终于跟上调了,摆个嬉皮笑脸的样子给他看。
扶校长老怀甚慰地离开。
阿弃已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这校园内有一股妖气,草木族特有的妖气,她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把整个校园都探索了一遍,肯定地告诉我,扶校长办公室旁的那棵芙蓉树有问题。我对于这种连妖气都控制不了的幼稚妖不感兴趣,只要它合理存在,合法生存,咱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相遇不相见。
因为有此事放在心头,阿弃常常警惕着芙蓉树,却从未见它幻化出个人形来,更不用说是为害了,也渐渐放下了疑心来。青蟹跟阿弃不同,她对芙蓉树抱了良善的态度,觉得若是个按正规修炼的妖,大家可以交个朋友,不过她至今未去主动打招呼,是因为我告诉她,妖界有妖界的社交法则,比如高等妖耻于和低等妖为友。青蟹便相信了,直到三天后,她问我:“为何你愿意和阿弃为友?”
“因为我已是仙!”
“那阿弃为何愿与我为友?”
“因为阿弃还靠着你主人我的玉泥为生,她不敢不和你交往。”
青蟹头脑简单,再一次接受了这些个解释。
十一月份的天气非常适合的运动,为期三天的校园会运动轰轰烈烈开幕。阿弃指挥着几个平日常来玩的男同学把跌打损伤常用药抬到操场上,我施施然入坐。扶校长果然是老教育家,对磕磕碰碰的预见非常准确,跳远跳高跑步铅球,半天下来,各种小伤小痛小创口都来了,为了彰显自己是为班级争光了受的伤,这些伤就显得特别隆重,一定要贴上点荣誉标识。我干脆把一箱子的创口贴都当糖发了,人手备几个,省得个个找我要,挤得我的办公桌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