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二、袁莉失踪(1 / 1)
梅溪大峡谷的名字听上去十分高档,其实是个未完全开发的景点,距离秀水城有些路。峡谷深处距离最近的山村也在几十公里外,班车只到这个山村所在的镇,我们换乘了当地山民的拖拉机才到达山村,这一路辗转,已到了下午。
幸而女孩出门喜欢带零食,这一路上嘴巴没停倒也不觉饿,陈老大几年前在父母带领下来过一次,算做资深导游在前面带路,随着山势高低起伏,我们渐渐远离了居住区。
前半程沿途陆陆续续碰到进山或是出山的游客,姑娘们兴致颇高,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撒落在山谷中,并不显得寂寞。大约一小时的跋涉后,体力下降的姑娘们开始缄默,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沉下来,看来已经进入了峡谷的范围。我看了一眼手表,不过才下午三点,外面该是艳阳高照的时间。
陈老大最先撑不住了,把随身的物品往地上一丢,人就坐了下来,沉重的身躯拍打着地面,发出的声响居然形成回声,听得我们一惊一乍,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沉默的氛围总算被打破了。
柳芽凑到我身边,有些担忧地问我:“叶白,你发现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碰到人了,好像都出山了?”
我早已发现这状况,不晓得当地管理部门是否有规定要在几点前出山,但事已至此,我只能起正面鼓励作用:“你觉得时间长,其实也没多久,我们步行进来一共才一个来小时,一直都有人来来往往,那些进山的人应该都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柳芽思索了下,觉得事实大概是这样,擦了擦汗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我刚想喝几口,却听见袁莉哀怨地开口:“哎呀,一看到你们喝水我就想方便了,怎么办,这地方哪里有卫生间?”
柳芽啐了她一口,随手抓了一个饼干扔过去,袁莉笑嘻嘻地躲掉了,然后四处打量着地形。
陈老大拍着胸膛说带袁莉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的杂乱中,间或还能听到相互打趣的嬉笑声。
柳芽在后面嘱咐了句:“别走太远啊,就地解决得了,反正没人看到。”
剩下的四人把零食翻出来又吃了一阵子,等着她俩回来。十几分钟后,陈老大踩着沉重的步伐归来,却是孤身一人,还未等我们开口,她先惊讶地询问:“袁莉呢,她先回来的呀!”
“没看到啊,没回来啊!”我们都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过。
陈老大责骂了一句闯祸精,往来时的路又踩回去,我想想不放心,跟随在后面一起去寻找。
未开发的山林十分茂密,要不是陈老大就在前面,她踩过的痕迹根本就找不到,我紧走几步和陈老大并行,将耳目释放出去,试图寻找痕迹,在这样毫无标志的山林里,袁莉大约是迷路了。
深山出精怪,主要原因是遮蔽物少,易受天地精华濡养,且人界干扰不入,生物更能清净。像这样的峡谷山林处,出几个妖也正常,但随着游客纷纷往来,这一人迹活动的范围内应是不会有的。
我的探测所至,也表明无异样,但同样寻不到袁莉的活动迹象。我不由得纳闷起来,这么短的时间,无路的密林里,她能走多远?
陈老大在一处站定,我看到一滩湿润的泥土:“就在这里,她先的,然后她说她不偷看我,慢慢走着等我,我背着她,也不知道她走了多远,完事了我就追出去,可是一直到看到你们也没追上她。”
“会不会她方向走错了?”我猜测。
“我不能肯定,但是一开始肯定不会错,我看到她转身走的,而且我的耳朵也听到她离去的声音,好像是在走来时路。”陈老大肯定地说。
我点点头,现在最好的方式是四下寻找,可是我不敢放任她单独出去,免得又走丢一个。我用手挽了她,跟她商量好,朝另外几个方向都去找一找,如果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就返回到这里,再重新确定方向出发。
陈老大点头赞同,我拉着她往右边先行。刚走了两步,陈老大一手把我拽回来,我这瘦弱的身躯哪是她对手,一个踉跄就回到原点,用眼睛狐疑地看她。
她低下头找寻一些枯树枝,嘱咐我也照样找一些:“我们一路走过去,在地上做些标识,这样回来的时候就能认到,我可不能把你也丢了。”
我楞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笑了,这姑娘,人虽胖,心智却灵活,来日大约会在社交圈出些成绩。
我帮着找她要的树枝,却并不卖力,有我在,她迷不了路,不过形式还要做足。
陈老大每走几步就在地上搭出十字形的木枝架来,这追寻之路因她的良苦用心变得极为漫长,除了来时的方向,我们又分别往其他三个方向寻找了一段路,我将耳目的灵敏度提升到最高,却最终一无所获。
仍旧站回到原地,那滩难堪的液体已经干涸,待风一起,落叶覆下,便是踪迹全无了。陈老大脸色苍白,她拉着我的手太用力,我有些承受不住,却不忍心甩掉她,这胖姑娘弄丢了一个活生生的同学,心里自责又担忧,她本来就是个以保护者自居的人,对一时疏忽未能起到保护作用而深受良心折磨。
我虽面色不改,心中却有万千疑虑,这样的深山,若出个把妖孽掳掠个人倒不奇怪,但掳走了人却丝毫不露破绽却是真奇怪。事到如今,我也不敢确定是妖孽作祟。
挫败地用枯枝抽打着身边的树干,发出啪啪的声音,陈老大发了一会呆,被我制造的噪音惊醒,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肥厚的双唇颤抖着:“叶白,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袁莉已经在那里了,也说不定,是不是?”
听着语气,她自己也都不肯定,我无言地点头,搀着她往原路返回。陈老大边走边絮叨:“她说她先走,边走边等我,我想,就这么一点时间,你说说,小便能要一分钟么,就让她先走,反正进来的路也不远,我很快就能追上她,就这么一个小疏忽,就这么一个小疏忽......”
我默默听着,打算把她放回人群后自己再来找一找,拖着这么大一个油瓶,实在没什么工作效率。陈老大步履艰难,神情恍惚,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扑出去,我及时伸手抓住,有些无奈地安慰她:“事情都出来了,你这么自责也没用,不然静下心来想想对策啊!”
陈老大静静地点头,眼眶里有了泪:“我刚才是太情绪化了,可是人在我手人走丢的,我有责任,如果现在回去看不到袁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的,袁莉又不是小孩子,发现走错了路肯定会想办法的,等会如果她还没回来,我们大家一起去找,肯定会找到的,你的脚没事吧,我们加快步伐,赶紧回到她们身边去。”我拉着陈老大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没事,刚才好像被块石头绊了脚,脚趾头踢上去了。”
“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下。”
她摆摆手,自己蹲下去揉了揉,发现踢得有点狠,大脚趾的指甲劈了一半,这一揉发现了伤源,反而更觉疼痛,但是这个胖姑娘责任心太重,硬是咬牙忍住了,站起来要走。
我用力按下她,让她坐一会儿,我可不想等会扛着这么个庞然大物走路,我会被压死的。
陈老大挣扎了下,被我劝住,她无限沉重地长叹一口气,在落叶堆上坐下,却不完全歇着,龇牙咧嘴倒吸着冷气止疼,转身去寻找那块肇事的石头。
看着她扒拉了几下,果真有块石头露出来了。她四顾了下,发现无物可用,又扯下脚上的凉鞋,用鞋跟去敲石头泄气。
这石头却并不坚硬,没几下就被敲下来许多粉末,居然还是粉红色的,这可是个娇嫩的颜色,对于植物界的花朵来说并不鲜见,但是矿物界的石头可不多见。
陈老大的满腔悲愤都在这敲打中激发,石头被敲地太狠,粉色碎末乱溅,几块迸溅起来,被我一手抓住,用力一粘,化成粉末,有一种蜡样的质感。
我突然想大笑,真想骂一句三字经,靠!做人做久了,玲珑心变瓦楞泥了,谁规定只有草木鱼鸟才能成妖,人家矿物界也是人才辈出的好不,眼前这一块不就是吗?
赤石脂,多水高岭石,人界相士冶金常用材料,因其具有治疗泻痢、便血等医药价值,更是被人界医者大量挖掘。但人界能得到的赤石脂大多为无知无视的死物,真正的好货通常位于大山深腹处,伴着绿松石共生。
在妖界,矿物成妖是极为不易的,毕竟属于非生命物质,构造不同,像东海深渊那块封神石,可是几十万年的光阴铸就的,而这些位于山腹处的石头所处的环境更加恶劣,需要的时光便是漫长了。而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石妖虽是十足的妖,却毫无妖气,在人界混迹能完全掩饰踪迹,一入深山更是如水入大海,浑然一体难以追踪。因而,三界普遍认为石妖是气息最干净的妖,只要自己不暴露,便是天界的捕妖神使也不能觉察。
但奇怪的是,石头成妖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不去说封神石,以绿松石论,至今我虽只见得过一个,却是美貌到极致,尤其是通体清凉,夏日里抱了来睡,该比什么都舒爽。
我在雪神处还见到过一个翡翠妖,被镇守在冰雕莲叶上,用来维持莲叶的翠色。那个妖是个多情种,为了一个穷书生,生生掰断自己的小拇指,作为书生敲开主考官大门的礼品,可惜书生空有经纶毫无胆识,看到那根有血有肉的手指躺在包装豪华的木盒里,一旁端着的姑娘毫无痛楚笑意盈盈,当场嘎的一声抽过去了,命丧黄泉。于是翡翠妖算是背负了一条人命,被天雷追着打,幸而遇见雪神,便把已经奄奄一息的翡翠妖捡回来,压在原本透明的莲叶里,使得雪神殿终于有了透明之外的另外一种颜色。这个翡翠妖听说也是极其美丽,我至始至终未曾得见,因为她伤得很重,若不是雪神殿如此严寒的冰冻,她大约早已消散,重新化为一块翡翠。
雪神出自莲,美好且清洁的植物,对于其他美好且清洁的妖,总会多一些侧目。
今儿个倒是又见着了一个,不过这种妖大都伴着绿松石而生,它们能否成妖,以及成妖的质量都取决于共生的绿松石。
我用脚尖在石头边画了个圈,禁锢了这个石妖,陈老大砸累了,气也泻了,似乎疼痛有所缓解,借了我的力站起来,见我围着石头圈圈点点,感慨地说:“别玩了,你又不是孙悟空,画个圈能保护师父啊!”
我打了个哈哈,搀着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