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顶撞了一下新老师（1 / 1）

为着这些事情，我都无心学习，晚上在各处寻找线索，白天就撑不住了，课堂上瞌睡连天，语文老师对我再三敲打，大致意思是莫要得意忘形，中考是道坎，迈过去有锦绣前程，绊倒了农田干活。言简意赅，道理朴素，我没有不懂的理由。

农村的老师最大的优点是不会动不动就请家长来会谈，当然主要原因不是他们懒，是因为家长根本不在乎。

盐塘的经济在这几年明显升温，大家都忙于赚钱，读书什么的，都是副业，初中也不过是个大点的托儿所，雇几个老师看管住青春期萌动的孩子罢了。邻居大伯连个金额的额字都不会写，照样在全国各地做大生意。书读不读得好，都不伤大雅。

听说盐塘版的普通话已经成为这个国家人民最痛恨的语言，生搬硬套的方言翻译模式和遍及全国的覆盖程度，其背后却代表着无法忽视的经济雄起，让人不敢轻视。

中考倒计时10天，这块黑底白字的警示牌端端正正挂在校门口，由专门的老师负责每日减数计时。这是本校第二批毕业学生，升学率直接影响到校长的升迁和老师的奖金，前所未有的严肃氛围开始形成。早自习教室的朗朗书声已经销声匿迹，学子们进入沉默的习题一百练模式，每天都有巡视老师从窗口探进脑袋来查看，如果某个学生偶尔一抬头便会被瞪上一眼。

作为语文课兼生活委员，我每周二都轮到站立讲台做纪律检查，看到下面乌压压一片人头，埋首做题，啃笔苦思。三年了，我是第一次痛恨这初中生的身份啊！

同桌小姑娘叶爽又在偷吃零食，她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每天给她准备十颗山核桃，作为理论上的补脑神器，我认为，这些山核桃死的有点冤，因为叶爽姑娘的脑容量也就山核桃那么点大，再补也扩不了容。

我把关注点移开，作为我的同桌，她还是得到了我纵容的特权，为了达到省力并威慑的效果，我苦练粉笔定位射击的技能已臻化境，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针对男生，对于这些花朵般娇嫩的姑娘们，我总是物伤其类不忍下狠手。

不过叶爽姑娘的运气貌似不太好，今天的巡视老师是初出茅庐的新老师，为了保证自己的师威，妙龄女子的稚气被一身职业装厚厚盖住，同时用来狐假虎威的还有一脸肃穆和霹雳手段。她的人肉雷达定位器十分准确，一眼就看透叶爽姑娘的小花招，掀开她的课本，赫然都是山核桃的碎片，被啃得湿漉漉的，粘在试卷上，同时被濡湿的还有模拟考试的分数，38分，十分之赫然。

山核桃其实是我的最爱，奶油味或是椒盐味都不挑嘴。昔日我在墨迹上神处逗留，吃了他无数的山核桃，为了啃食方便，我经常是不顾及形象，亮出原形用尖牙咬碎坚硬的外壳，然后呸呸呸吐得豪气万丈。为此，上神每到山核桃成熟季节，总是闭门谢客，偌大的字挂在门上，尤其注明谢绝一只名叫白洁的美丽狐狸。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我从不走门。

叶爽姑娘啃山核桃的能力虽有不逮，但碎核桃渣遍及桌面的杂乱程度还是颇为可观的。我是只很能推己及人的善良狐狸，作为经常扎到手臂的同桌，我从不出口埋怨，毕竟这是人家妈妈的一片心意，并且她的脑子也确实该补一补。

但是今天我帮不了她了，所谓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叶爽姑娘湿了鞋也是正常的。

看着叶爽姑娘被上层阶级压迫，同学们乘机评述了几句，以舒缓做题的压力。

“老师，这是她妈妈给她补脑的，算不得吃早饭呀！”仗义之人总是有的。

“对啊对啊，老师，早自习不能算是上课时间，你就放过她一次吧。”狡辩之人智慧无穷。

我一声不吭把讲台让给老师，她迈着雄壮的步伐走了上来。预期的千篇一律的起承转合的班会永恒主题的训导响起来。

巴拉巴拉了十几分钟，我站在讲台角落，利用狐眼的犀利，看到了跟着碎碎念的人，翻着白眼的人，乘机走神的人，闭眼养神的人，还有低头默默流泪的人。我觉得有点压抑，人界一群花季的少年被压迫在书本下，非得干成枯花裱成书签了才能被认可，这是一种多么荒唐的价值观。在青丘，这个年纪的狐狸在土里打洞，在山上跳跃，在娘的怀里撒娇。

抬眼望了望老师，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自己都才从学校出来，便学会以阶级身份压迫了，人界果然善于学习。她好像是初一的历史老师吧，这么严肃，可怎么谈恋爱啊！

我神游的厉害了，自习课的铃声把我敲响，老师还在台上做激动人心的演讲，一张青春尚在迟暮未来的脸表情生动，把多年资历的老教师们痛心疾首哀怨学生不争气的风范模拟地入骨十分，可惜了。老教师对待学生往往更多宽容，因为一茬茬学生离去的淡淡哀伤和多年后学有所成青年归来的浓浓骄傲滋养了他们的生性，更多时候，成绩不代表学生的品行和未来的成长。

我敲敲讲台，打断她的激情：“老师，下课了，谢谢你的教导，我们铭记于心，但是你也浪费了我们宝贵的自习时间。”

那些走神的养神的灵魂瞬间清醒，只有新老师的眼光透着心虚和愤怒，我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有微笑，眼神在闪亮，一切表现得那么纯真，仿佛只是说了最简单的实话。

我看得出她已经认出我来了，初三阶段最有实力考重点告知的尖子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模范生，她的眼神还没有软下来，但是明白自己那一套虚弱的刚烈做派不适合我。

眼神的对战中，对出门透气有渴望的同学们已经坐不住了，教室里隐隐有躁动，我察觉到了，她也察觉到了。末了，她对我说：“中午吃饭后到老师办公室来。”

随着她离去的背影，同学们一拥而上，解决生理问题的跑得最快，解决早饭问题的直奔小卖部，解决对我崇拜问题的围着我嬉笑。我的眼神穿透一切浮云，望着离去的身影，不禁摇摇头。

其实是位好老师，讲原则严要求，不过碰到了青春期叛逆的孩子罢了，这年龄段的学生，最难沟通和驯服，她的年纪不太，心怕是老了。

骑了十分钟自行车到家，胡乱扒了几口午饭，又匆匆赶去学校。午间的学校很安静，知了各种躁动，阳光过剩，我戴着超丑的草帽狂奔到阴凉处。老师的办公室集中在三楼，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备课，偌大的办公室里寂寂无声，几个老师趴在办公桌上午睡，还撑着的一个就是她了。

看到我进来，她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了，招手让我过来。不用去探测她的内心，我也能清楚，对于早上的事情，已经在她的忙碌中成为过去式。倒真让我有受伤的感觉，难得对抗一下上层阶级，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被遗忘了。

她绷着脸批评了我几句，然后让我回教室去趴一会，下午上课不要睡着了。

其实近距离看，她也是好看的，眉眼间有着少女的稚气，不过被她自己伪装过，显得老气。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难处，做学生的时候想着老师多么威严盼着有一天能早日长大，做老师的时候想着学生多么单纯奢望回归校园时代。

我转身离开时，听到她在身后轻轻地说：“加油啊，好好考试啊！”

我的脚步顿了顿，说不出的情感在心头涌动，退出办公室时轻轻带上门，莫要搅了我们老师短暂的休憩和勤劳的工作。

中考倒计时第3天。有老师激情澎湃地在黑板下增添了一行字，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催命一样的字迹龙飞凤舞。

放学的铃声响起，我收拾好书本，扛着超过体重的书包步履蹒跚下楼。书包带勒着我的肩膀，也□□了这件被汗渍浸得微黄的白衬衫。妈妈是穷怕了，手里捏着我“赚回来”的钱，依旧虐待我的爱美之心，这些个白衬衫，都是村里老人过世时用来缠头的白布拼出来的。

正在自哀自怨中，一个男子与我错身而过。

我停止脚步，缓缓回首。慢步登梯的男子曾经应该有一具健壮的身躯，虽然现在他佝偻着，双脚发虚着，有气无力地爬着楼梯，但身板还在，骨架还在。

下楼的同学纷纷对他打招呼：“王老师好！”

果然是体育老师，那个目睹学生惨状的任课老师。初三的体育和音乐、美术课一样，只是写在课程表上的名词，所有的时间都让给了数学语文英语，所以，我与王老师没有必须见面的机会，只能是校园偶遇。

看起来，他是惊吓修复后的回归，可为什么会这么虚弱，或者说，阳气不足！

我调转方向，随着他步步上楼，在转角处凭空搬来一个足球阻挡了他，他踉跄了一下，我乘机扶住了他。

右手三指准确切按于他腕后，桡动脉跳动通过指尖传来，迟而无力，虚而空软，为气血两虚阳气不足的表征。近几日来，他该有大失血的情况发生。我的思绪起伏，那日的车祸针对的不是他，他也未曾有损伤，若是近期有出血，为何不病休在家将养着？这样的虚弱，也承担不起课程任教吧！

我热情地搀扶着他，一口一声老师辛苦了，将他架到三楼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我在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坎绊倒，拉着王老师一起去亲吻大地，老师果真是师恩浩荡，在这么紧急的时刻居然想到保护他可爱的学生，用尽全力扭转身子，把自己做了我的肉垫。我受了惊，跌下去时用手掌撑地，不期然把力气全部顶到他的胸膛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心里暗道一声惭愧，右手迅速扣进他的耳洞，把一颗回音虫塞了进去。

亏了往日体育课上练的一副好身手，王老师在自身脆弱的时候还能施展飞鱼转身一般的神技护住了祖国蓓蕾的安全，我感动得热泪涟涟，对老师点头哈腰表达了各种惭愧和感动。

王老师显得很累，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按住胸口，眼神示意我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我赶在眼泪没干前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把青蟹从水缸里拎出来，把应声虫交给它，让他送往东海去。

回音和应声是一对的，原是在长在深谷里的一种植物的果实，两颗两颗结在一个枝头，空谷寂静，每当有声音响起时，就会回声缭绕，果实在深谷里日日吸收了这些声音，慢慢就有了神识，但奇怪的是，从未见过这些果实修出身形来，莫说是人形，连个妖形都达不到。因是两颗长在一起，无论哪一颗吃进声音，另一颗必然同享其味，所以被各界妖仙用来做传声的工具。但有一个极大的缺点，果实以声音为食物，却只吃不吐，所以传声只能是实时同步，用于监听更必须时刻守候。至于为何叫一颗果实为虫，我也便不是很清楚。

我虽有了自己的房间，不代表有了个人隐私，小白小飞以及妈妈都是可以随时进入我房间的，若是夜里，他们中哪个起夜，听到我房间有声音却看不到人，要不我自己承认神经发作，要不就等着他们吓死。所以，这么伟大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傲然代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