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1 / 1)
除夕江海阔家里来了很多人,不是家里的亲戚,在这个最隆重的节日,登门造访的反而是邻居朋友。
来来往往的特别热闹,成玲申请下楼打酱油,魏潇跟她一块,好久没见的两个人倒是亲昵热络,魏潇挽着她的手荡啊荡,仍旧青春活泼,就是较以前矜持了不少。
她跟成玲感慨道:“看你们俩谈恋爱总有种回到七八十年代的错觉,朦朦胧胧的好感,不亲不疏的相处状态,以前还死活不愿在一起,现在腻歪成什么样子了。”
“是该好好谢谢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吵了一架感情反而变好了。”成玲笑得由衷,看见魏潇的脸色却淡了下来,认真说起江海阔,“可能我们性格合适,又都不喜欢折腾吧。他很喜欢他的工作,严肃又执拗,对于爱这种东西,非要说清楚他才有安全感。有时候他不说,不代表压力不大,所以我偶尔扮演一些娇软的角色会让他有成就感,可能七八十年代的女性都这样,才给你这种感觉吧。”
魏潇苦笑,神色里还带有鲜见的歉疚:“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情商高,说的那些话就是让人听了高兴,你总说我聪明,可到头我还是丢了深爱的人,你自觉拙劣,可现在和江海阔过得那么幸福。其实你都知道的吧?苏仲瑾去找你有我一份作用。
“你不知道我看到仲瑾的时候多怀念年轻的自己,我既觉得对不起你,又不忍心看她失望,最后干了件什么作用都没起的事,弄得你们两败俱伤。”
成玲闻言看向她,失望能从目光里看出来:“潇潇,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分量,说这些是为什么呢?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所以在我这讨一个宽恕。我为你做的那些,当时觉得值得,现在也不会改变。可我们已经没什么交集了,我想要你做我的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我需要有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不想结交新人,跟她们说那些恰巧你都知道的事情,我累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理解,人而为人,总有一些私心,既然你做得不过分,我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我在监狱走了一遭,和去地狱走了一遭没有什么差别,从此变得心狠又戒备,不爱与外界打交道,同时又能体谅人性中微小的阴暗面,喜欢躲在一切温暖不用我操心的角落。看穿不拆穿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也是对同类最后的尊重,希望你也能明白。”
想当年她对刘向雯那么看好,也没说拿萧寅投诚,她根本做不出这种事。
所谓长情,无非是自欺欺人包容对方的错误和伤害,放大对方给予的感动和微小的回报,心怀善意去感谢在孤独时愿与自己相伴的人。
魏潇笑得尴尬,点头说好,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正无声,成玲很轻地说了一句话,一下打破了沉寂:“萧寅回来了。”
魏潇一怔,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
成玲又说:“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是那种说话算话的人,说接纳婚姻就再不会回头的。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他还单着身,在你之后没再交过女朋友,你年少时的感情没有被辜负,尽管很辛苦。”
她头昏脑热为了帮苏仲瑾一把不惜背叛最好的朋友不就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吗?
希望热烈追求的感情都有结果,想知道自己放弃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偶尔还会回忆起热恋时爱侣的温柔宠溺,想象一切都是假的,极力证明对方不是真的绝情。
爱得太深,难免荒唐,她害怕自己真的做出有违道德的事,一边忍不住想知道真爱是否能感动一切,一边又暗示江海阔必须从中选一个,那时心智尚存,却弄不清自己这么做想干什么了。
魏潇笑着笑着就哭了,双手抹着眼睛,颠来倒去只说一句话:“对不起成玲……对不起……成玲,对不起……”
成玲拍拍她的背,看着她眼底的水光于心不忍,摸着她湿漉漉的眼皮说:“潇潇,你还没有忘记他对吗?听话,忘了他,你不能一直这样。”
……
到了中午魏潇还没缓过来,江海阔要下楼放炮,只有一个人去了。
过年的时候最热闹,尤其在北京,传统的风俗再怎么都禁不掉,家家户户还是会偷偷放一小挂鞭,噼里啪啦十几二十秒,就图个喜庆。
江海阔把自家的鞭点燃,跨过单元楼门前的沟盖石板子,正准备往楼上跑,隆隆的炮声中隐约听到有人喊他,一回头,还真没幻听,苏仲瑾站在不远处,捂着耳朵又叫了他一声,被燃了一半的鞭炮拦在了对面。
他没再向前走,等鞭燃完,赶着硝烟走过去。
苏仲瑾兴奋地冲他挥手。
她们家一屋子都是小孩,老人很开放,笑着说点炮有福,问谁愿意自告奋勇跟小舅去,苏仲瑾是一辈里最大的孩子,本来不愿掺和,透过厨房窗户看到江海阔出来,慌里慌张奔乡客厅主动请缨,抢了打火机就一个人跑出来了,故意向他求助,欢天喜地的。
江海阔见她双手捧着打火机很恭敬的样子,也不推辞,却让她暂且收着,走到鞭炮的一侧,蹲下来拆掉了连着引信的几个小组件,扔到后半截上,无异于把导火索加长了,问她:“这样可以了?”
苏仲瑾慢慢从口袋里搜出一支烟:“我还是不敢点火,帮我点支烟可以吗?”
烟不吸就燃不旺,江海阔迟疑了一阵,接过来叼在嘴里,手挡着风,点燃打火机,下牙一松正碰着火苗,草草吸了一口,烟雾缭绕。
苏仲瑾觉得酷,连忙鼓掌,巴掌还没拍两下就听他剧烈咳嗽起来,背对着她,肩背宽大得让她忍不住去抱。
江海阔一回头,两人双双被吓到,她讪讪说:“你不会抽烟啊,男孩子不是都会吗?”
他却直勾勾盯着她,眼神又深又严肃:“你刚才想干什么?”
苏仲瑾觉得委屈,瘪嘴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呀,你看你不会抽烟还帮我,多好的人啊。不是都说男孩要是不喜欢女孩,就不要做暧昧的事吗?你嘴上说着对我没感觉,还是很诚实的帮了我呀。”
江海阔被她的无赖逗笑,烟还给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硫磺灰:“你这样固执的喜欢我,只能证明我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可你这么跟一个有妇之夫表白,也说明了你不是一个好姑娘,你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
苏仲瑾讲过那么多歪理,头一次被有理有据地反驳,转而是深深的惊讶:“你结婚了?这么快啊?上次来你不是还单身吗?你确定不是为了打发我才骗我?”
江海阔不理会她的怀疑,言尽于此:“如果你需要明确的拒绝而不是委婉的答复,我也可以给你。”
苏仲瑾反应过来想叫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也已经走远了。
楼下许久才响起又一阵鞭炮声,江海阔还没敲门,成玲已经听见脚步声出来迎他,给他摆好鞋子,担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炸伤了。”
江海阔胡乱揉揉头:“没事,家里人多,总得等客人都坐下了才好吃饭。”
成玲想想也是,被他拉着手上餐厅。
接下来热热闹闹沸腾了一天,晚饭过后才送走一屋客人。
两个年轻人帮忙收完桌子洗完碗,江海阔把成玲领到洗手间,用毛巾擦完她的手,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
成玲问:“干嘛?”
江海阔低着脑袋在那说:“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是应该打个电话祝声新年快乐,晚上忘了或者打过去他们睡了就不好了,现在打都有点晚了。”
成玲觉得很有道理,赶紧拨了个电话回家,先交流了几轮:“对,我是成玲,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还有锋叔和汗青,你们今天开心吗?”
接着她耳朵一震,连忙把手机移开了,老远都能听见李良玉河东狮吼,责怪她早没想起来。
她无奈和江海阔对视,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江海阔把电话接过去,态度极好地认错:“喂,妈,我是海阔。是我不好,占着成玲白天没联系你们。”
“你们二老也注意身体,不然我们可担心了,毕竟两边隔得路远赶不过去,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和我们说,我跟成玲商量好的,明年回去过年。”
“好,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听完整通电话成玲都不禁佩服他:“天呐你太乖了,我弟要有这么听话他们得高兴死。”
江海阔宠溺地捏了捏她地鼻子:“你现在还真什么都不操心了。”
成玲不好意思地笑:“不是有你吗?其实我可爱他们了。”
江海阔一笑:“行,有我,啥都有我。”
来北京见公婆,有一点成玲体会得十分深刻。
国家培育那么□□员,绝对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新闻联播和春晚贡献收视率,无论这两个节目多么走套路,他们这种家庭到了点是一定会准时收看的。
吴兰英也没用百分百的精力看节目,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时不时才往电视上瞟两眼。
成玲低着头在给一家人削苹果,刚吃完饭,吃了好消食,她也是先发制人,绝对不给自己削。
合着一家人,一半人都没用心,只有两个大老爷们,看得一个比一个认真。老的戴着老花镜,虽然靠在沙发背上,两只手也是规矩地放在双腿上,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小的身子笔直,坐得没那么正式,微微前倾,看个小品还一脸严肃,把苹果递给他的时候还“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说:“先给爸妈啊。”
成玲已经削好了三个,给他那个是最后完成的,跟他解释道:“妈手上打着毛衣不方便,我去厨房切成块再端过来,用叉子吃。”
江海阔明白自己才是待遇最差那个,顿时灭了威风:“那我先吃为敬了。”
成玲笑,起身去厨房处理,端回来的时候吴兰英算接纳她了,很给面子地把身前的茶杯挪了挪,给他腾地方放碗,顺便问江海阔:“你们的婚宴什么时候办?”
江海阔看了看一下红了脸的成玲,把嘴里的咽下去才说:“才领证,我们商量一下再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吧。”
江建勋也说:“进展慢一点也没什么,反正婚都结了,着什么急。”
吴兰英破天荒的没意见,成玲赶快溜回了江海阔身边。
她特别怕吴兰英逼她生孩子,这段时间药吃得挺多的,一时半会还断不了,生理上的不由自主,不是她轻易能控制的。
春节联欢晚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平时她困的早睡的也早,十二点就昏昏欲睡了。
老年人也累得早,去洗澡了。
电视里敲钟,江海阔搂在她,亲着她耳垂说:“新年快乐。”
她在一片混沌中没太听清,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江海阔笑,直接抱她回卧室:“我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