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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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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乌泱泱聚了一帮人,出来洗个手都一水儿的脏泥溅身,三两个北京爷们笑容满面的打声招呼,催着魏潇介绍新朋友。

魏潇见状护住成玲,脸上却笑容可掬,宜嗔宜喜:“你们一个个都什么眼神儿,别吓着我姐们了,漂亮也不带这么盯着的。”

有人掐腰笑:“难得咱小侃儿还承认别的姑娘美可真不容易。”

魏潇气得腮帮子都鼓了,伸着打颤的右手直哆嗦,气势还是很足的:“你们再这么奚落我,我可要骂人了!”

另一个男生笑着招招手:“行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就等你们了,还不快进来?”

他们大摇大摆往回撤,不是主人,胜似主人,熟得闭上眼都能找对路。

一扇门接一扇门,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门口放着几口大缸,养鲤鱼,养水生植物。

院里长着一棵槐树一颗杏树,槐树下挂着几只鸟笼,树下栽着一丛丛花,秋冬落叶化春泥,滋养了一大片,迎着风,朵朵花枝招展娇艳欲滴。

四合院,七间房,每边的中间拿帐子隔着,屏风也有,只不过不摆中间放墙角,和一张贵妃榻并在一起,重重叠叠总共四面,漆黑的上等木头打底,刻着梅兰竹菊的彩绘。

皇城根上的一块地,门窗桌椅凝集了无数匠人的心血,墙上挂的有裱起来的小幅洋画,也有绢布做底的水墨图,别看有些东西不起眼,用的料可是几近失传的苏州缂丝。

堂中挂个寿字,两边柱子上还写,巧识千人面,心随万境转。

案几上放着盏香炉,三柱烧着的香飘着烟,左边置了一尊持杖金佛,花架上插着大朵大朵的玫瑰,每个墙角放一盆大型盆栽,寓意招财进宝。

陶艺室的边上的八仙桌上铺的青花图案的桌布,桌下垫了张毯子,明清时代的水墨图赝品,说是赝品,可那一笔一画都是一针一线细细缝出来的,尽头房里摆了张长桌,中间放着两柄烛台,周围推着些糕点水果,总算有了些现代化的气息。

成玲左瞅瞅,右看看,真有种进了古代宅院的穿越感。

陶艺陶艺,说白了就是玩泥巴,成玲嫌太脏,连忙推辞,晃到摆着笔墨纸砚的小书房里,围观他们上釉。

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站在江海阔边上的女孩叫赵小曲,是他的表妹,中央美院的高才生,这间四合院就是她爷爷的遗产。

这一带地皮很贵,要作商用很能赚笔零花钱,辟出一块开个有情调的酒馆也是不错的主意,可赵小曲不依。

一来,大家都把这里当家了,估计一旦装修盈利,一准来些不三不四的人,闲杂人等一混进来,十有八.九得散伙,趁着他们这一代都年轻不忙,多聚聚总是好的,以免日后奔忙无暇顾及感情。二来,对这院子着实有感情了,想尽量保住原貌,尽管父母三番五次动卖院子的念头,都被她从中作梗搅黄了。

赵小曲这姑娘是真有艺术细胞,一个被他们做的奇形怪状打算扔掉不想要的瓶子都能被她奇迹般地挽救成抽象艺术品,成玲觉得这边比较有趣,拿起毛笔跟着添乱。

她握着笔杆,笔尖在白白净净的瓷碗上软软划上几道,真给她照着想象中的模样描出一条栩栩如生的鱼来。赵小曲见了真心实意地甩了俩字,真棒!

冷不丁凑过来个人,成玲受到惊吓,看着赵小曲手里拿个花瓶,手边的墨盘里调出五彩斑斓的颜色,每一笔的轻重缓急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有几分班门弄斧的心虚:“小时候没什么东西玩,闲着没事就瞎琢磨的,别笑话。”

她心细如发,也柔肠百转,在这里只认识魏潇一个,害怕冒犯到人家让好友难做,也怕自己抛砖引玉献了丑,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别有用心的卖弄。

赵小曲眼神亲和地看着她:“姑娘你老家哪儿的啊?”

“安徽宣城。”这些年她回答过很多遍,,“这地方靠山,有很多造纸的作坊,最有名的是宣纸,也有一套制笔的老手艺,到秋天上山逮野兔,晒了皮毛做成毛笔,能养活人,我们家就干这行的。”

赵小曲接上话茬:“那你能送我几支笔吗?”

成玲一愣,点头说好。

她说这些的时候,江海阔躲在帐子背后聚精会神地听着墙角,人生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江南水乡的女孩,温婉又低调,眼角眉梢稍带妩媚,万种风情生动而内敛,柔中带了那么点刚,看上去不起眼,给人的印象反而深刻。

这是外表。

内里没心机,情商却不赖,中规中矩却余韵悠长,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人心动姑娘。

一眼相中的东西,越是接触越发着迷,那天他跟魏潇说邀请她来,一是出于好感,二是窝里爷们多,太热闹,少了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多一个成员,能帮他们定定心。

今天一见面,他想上前问好,看到她有意无意躲闪的眼神又怕自己唐突,这种复杂矛盾的心理一直持续到晌午。

成玲不太会上人家家里做客,总想着出一份力,力所能及的活都会插手,跟赵小曲聊熟了以后也不分彼此,两个女孩一起在水泥池子里洗盘子刷碗。

水管先是憋了一会儿,不出水了,赵小曲简单粗暴地锤了一下,水管里立刻传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正高兴呢,下一秒水管突然炸了,水花四射,兜头浇下来,淋得湿透了。

赵小曲虽是力能扛鼎的女汉子,可也没见过这场面,用手抹净脸,慌张地朝屋里喊:“表哥!”

江海阔听见跑出来,边问怎么回事边往这边看,只见两个淋得像落汤鸡的姑娘站在水池边上,成玲徒劳地用手抓住水管,水还是不停朝四面八方喷。

他赶紧把成玲拉开,三下五除二脱了上衣,行之有效地缠住漏水的地方,回头吩咐赵小曲:“铁丝。还有钳子给我找一把来。”

成玲衣裳被打湿了,吸饱了水,重重贴在身上。

水花迷进了眼里,这会得以喘息,她一直抹着脸揉眼睛,一会的功夫赵小曲已经拿来了工具,急急忙忙地递到江海阔手里,他接过来麻利地干起活,将铁丝一圈圈绕上铁管。

成玲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他裸着上半身修水管的景象,宽大结实的肩背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线条紧致而匀称,精壮孔武,像刚从澡堂里出来的,后背上也沾了不少水。

他发茬短,头上的水并没有顺着湿嗒嗒的头发滴下来,而是化作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吸进了发丝里,迎着暴烈的阳光闪闪发亮。

高大英俊的男人措置裕如地使着钳子,虽看不见正脸,也不难想见认真的神色。她难为情地别过脸,不动声色看向别处,正好他回过头来看她,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遭,对站在身边大口喘气盯着他手上动作的赵小曲说:“你们进去换身衣服,给成……成玲也找一件。”

他念她的名字时顿了顿,不是忘了她叫什么,而是一时间不习惯,说出口的时候滋味有点微妙。

成玲听见他叫自己,心上麻麻的,强作镇定地跟赵小曲走,可背过身,情绪顿时藏不住了,懊恼茫然地捂住脸,脑海里情不自禁重播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好似回味一般,无论怎么凝神转换都挥之不去。

她跟赵小曲的身高差不多,比她瘦,衣服应该合身,但这里毕竟不是常住的地方,只放了几件换洗衣服,都很平庸,不出彩。

赵小曲从镶金的木柜子里挑了件拿得出手的给她:“我这人品味俗,你将就着穿,凑合凑合,别着凉就成。”

成玲还没脱掉湿衣服,小心地在身前比了一下:“不会啊,我觉得很好看。”

她这不是客套,认真的。

喃喃时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看得出来。

其实她也不喜欢穿张扬的衣服,只不过魏潇喜欢,每每便收敛起与之不同方面,以便凸显共性,使得来之不易的友情更加深厚长远。

此刻审美相同的俩姑娘一对视,倏地傻笑起来。

赵小曲说:“我今天听说有客人来,差点化眼妆,不然说不准现在像破相了一样。”她不避讳地在成玲脸上抹了一把,“你也不化妆啊,皮肤真好。”

成玲也不常化,只会指手画脚帮忙出主意提意见,没什么好探讨的,于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抬了抬衣服,问她:“到时候该怎么还给你?”

赵小曲也不说送你不用还了这种话,大咧咧地说:“你让魏潇下次来的时候捎给我就成,或者你再来玩带给我也一样。”

成玲懵懂点头,赵小曲却好像想到了什么鬼点子,笑得眉眼弯弯,卖哥兼带打广告:“要不你给我表哥吧,他人可好了,如果你一不留神做了他女朋友,跑腿的小事都不用愁了。”

成玲当她开玩笑,说起来一套一套,真像那么回事:“我出生的时候算命的说我五行怕水,将来得栽在水里。我碰着他两回,都和水脱不开关系,你看他名字里三字都带水,我和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克,肯定处不来。”

赵小曲被她唬得一愣一愣,摸着后脖颈不能置信地问:“真这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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