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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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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一年端午,乍寒还暖,成玲陪着魏潇在海洋馆里呆了一天。

魏潇是地地道道的北京大妞,她的室友兼死党,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就领着她毫不拖泥带水地办好了所有手续,不但女生缘好,身后还有一群蓝颜知己做靠山,半年时间里,捎着她去了北京不少地方。

四处人山人海,进了海底世界的场馆,还没照张合心意的照片,就被拥挤的人潮推到了出口。

观看美人鱼表演的地方更是人满为患,将环形的展厅都堵得水泄不通。

空气稀薄,闷热又干燥,完全不像宣传册里介绍的那般美丽壮阔,她们排队进了表演场馆才得以喘息。

魏潇热成了大红脸,取下头顶的鸭舌帽扇风,拍着成玲背在身前双肩包大咧咧地催:“快把饼干拿出来,一会出去没地儿坐,趁这机会赶紧把午饭吃了。走了一上午,腿都快折了。”

成玲不动声色拉开拉链,一件一件往外掏。

这包像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里面品种繁多,应有尽有。

昨天去超市买干粮,魏潇差点没把货架搬回家,要不是成玲拦着叫她别全带上,包里的重量至少增加一倍。

这姑娘哼哧哼哧背了一上午,没喊过一句肩疼腰疼,成玲天真地以为零食没多重,也没管,坐长廊里休息的时候见她捶腰,于是主动拿了过来换着背,一下硬是没提起来。

这么鼓鼓囊囊的一包,少说二十来斤。

年轻女孩意气风发也很有雄心,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吃力则闷声抗下来,得到就是赚到,从不患得患失、顾虑权衡,所以无时无刻看起来非常精明能干。

看着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一点都不忍心责怪初生牛犊那几分不自量力的好胜与逞强。

塑料包装闷响一声,被扯出一道菱形的口子,魏潇把饼干先搁她腿上,又撕开了一包辣条。旁边的男生哈哈笑出声,两个女孩连忙不约而同看向他,却发现笑的不是自己。

进场时两人都累岔气了,没注意到身边坐着的是个帅得蛮张扬的男生,怕蹬到前排人的屁股,他缩着脚,和斜前方的另一个男生打招呼,看样子应该是玩的时候碰到了熟人。

距离表演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场内纷乱嘈杂,他说话的声音周围人都听得清:“你要不要过来坐,和人家商量一下,换个座儿就可以了。”

前排的男生发茬很短,五官端正而柔和,扭过头来委婉拒绝:“不用了,看表演也不能聊天,有话等结束了再说。”

魏潇顾着吃,没注意那男生在跟谁说话,开始只是觉得和他说话的人真有素质,后来听着声儿觉得熟悉,甫一抬眼,真乐了,脆生生地叫:“海哥!”

长得挺好看一小伙,好端端被她叫俗了,像码头黑货交易的头子,江海阔笑笑,认出她来,“嘿”了一声,算是问好。

景年见状明白了,越不说话说明关系越熟,打量了魏潇一番,蓦然眼里一亮,冲着江海阔吆喝:“认识啊,阔少,还不介绍一个?”

魏潇今天打扮得挺漂亮,应该说她每天都穿得时髦又好看,复古的民族风图腾撞色露肩上衣,高腰黑色短裤,头发披散下来,有几分姿色,称得上美人坯子。

江海阔就跟他说:“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魏潇,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咱们的小学妹。”又一抬下巴,看着高自己一个台阶人,“这是我室友,景年。”

景年客套又热情,伸出右手,率先打招呼:“幸会幸会。”

魏潇就坐他旁边,也不扭捏,一握即松,清脆地说:“你好。”

景年笑得像个只会吹牛皮的大傻子,大声嚷嚷:“既然知道是一个学校的了,以后有什么体力活儿麻烦事儿,都可以找我。什么都成!你就拿我当亲哥使唤,甭怕麻烦!”

魏潇笑得狡黠,像只狐狸:“什么都成?”

景年点头如啄米。

她故意逗他:“那你给我劈个叉吧。”

景年没见过她这款,一愣,懵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成玲没忍住笑出来,澄澈的眼里像藏了一泓秋水。

江海阔仰头望向她。黑色贴身的V领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鼓鼓的胸脯和纤瘦的腰肢,一袭灰蓝色长裙快及脚踝,眉目如画,软玉温香,亭亭坐在那里,斯文淡定有气质,一见便好感十足。

魏潇也意识到成玲在身边,亲昵地勾着她的胳膊,献宝似的介绍:“这是我姐们儿成玲,睡在我下铺,以后你们要在学校里见到了记着多多关照。”

景年没有二话,殷勤表态:“一定一定。”

江海阔不失礼地对视一眼,成玲毫不拘谨地一笑,表演开始,四周暗了下来,一跃而起的海豚被打了光,触碰到上方的球时引起博得一片喝彩。

成玲看向海豚,江海阔也扭回了头,魏潇趁乱拧紧饮料瓶盖,故意把瓶子扔地上,装作去捡的样子,凑近了江海阔,意外娇羞地说:“海哥,你帮我个忙呗。”

江海阔偏过头,宠辱不惊:“什么事你说。”

魏潇紧张得都有点儿哆嗦,用手遮着半张脸,难得这么不直爽:“就是上回我见过一面的萧寅哥,听说你和他关系挺好,能不能再帮我把他约出来?”

像怕他不愿似的,魏潇眉眼笃定地说:“我是真心喜欢他。”

上回大家伙开轰趴,她见到了仪表堂堂的萧寅,一见钟情,一举手,一投足,都撩得她小鹿乱撞,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奈何萧寅是个高冷的闷油瓶,想嫁给他的姑娘能排到后海,她魂牵梦萦老惦记着,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怕是年纪轻轻就害了相思病。

女孩子家家能把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要勇气,再者成人之美也是善事一桩,江海阔答应了,不过他转念和和气气的拜托加利诱:“小侃儿,你也帮哥个忙,改天把你这朋友请到窑子坐客,到时候我请你们吃东西。”

他们这些一块长大的孩子,有个万年不变的据点,是个四合院,谁爷爷的遗产。后来为了热闹,给门上安了块牌匾,赐名酒窑,还装模作样定了条规矩,谁领来的朋友要头一遍错念成了酒窖,就得罚酒三杯。

窑,自然取的是瓷窑的半边。

他们把做陶瓷的家伙式都置办齐了,自己捏造,自己上釉,自己烤火,做好的瓶瓶罐罐都摆在屋里的木架子上,一年换一批,想留念的就直接拿回家,几个男孩恶趣味,嬉皮笑脸地叫窑子,乍一听还以为是妓院青楼。

说着说着连女孩也随着他们顺嘴这么叫着,大家都这么叫,日久天长,听着、叫着,也就不那么别扭了。

魏潇闻言意味深长地一挑眉,拎着瓶子侠气满满地抱拳:“好说好说。”

语毕,她直起腰板,装得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看表演,脚下却激动得像踩着一台缝纫机。

散场的时候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往楼下走,她们拿出来的东西多,得慢慢收拾,起身的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景年从头到尾一直黏着魏潇,热脸贴着冷屁股。

魏潇是对男生没架子,可也不爱这种穷追猛打的招惹,对着这股热情没来由的反感,忍了半天,终于发飙:“看不出来我不爱搭理你啊,非逼我摔咧子?揿头拍杀家达子,烦人,起开!”

成玲都是第一次见魏潇被男生惹得这么生气,在人群肿闹出好大动静,伸手拉了拉她衣角,作势抱歉地跟同行的江海阔点头。

景年讪讪在鼻子上摸了一把,摸摸后脑勺:“我这不是怕尴尬才找话说嘛,你要嫌我吵,我闭嘴就是,犯不着发这么大火啊。”

都这么说了,要计较多不大度,魏潇脸上红扑扑的,一听这话,格外没面子地看了他两眼,苦大仇深的样子。

江海阔见状拉了他先走。

景年顺坡下驴,到了底下的水池子边上才摸不着头脑问:“你这妹妹什么来路,上发条了似的,脾气够呛人的,还杀家达子。”

他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狐疑地问,“我这是哪儿得罪她了?”

江海阔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一身显眼的LOUIS VUITTON商标,引着他自己去看,都快贴满全身了。

景年一拍脑袋,明白了,旋即爆了声粗。

他挺委屈地看向江海阔:“这不是我自个儿买的,我妈送我的儿童节礼物,今儿第一次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一桶衣服堆了有一礼拜没洗,没得挑才随便套的。”

从小到大他跟女孩说的话,没一句是有恶意的。

听人说姑娘们喜欢百依百顺的人,他就言听计从,什么都顺着人家。

听人说姑娘们喜欢能干的人,他就树个旗子打着招牌为人民服务,脏活累活一准帮。

听人说姑娘们喜欢出手阔绰的人,他也没少花钱,银子一把一把往外送,从没见他心疼。

脾气好,长得不赖,人又大方,可到头谁指点都不行,是女孩的绝缘体,就是不招姑娘们待见。

江海阔笑,跟他通气:“她不是名花有主是心有所属,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你祸害哪个都行,犯不着上赶着当备胎。”

景年一琢磨,觉得有理,挑起一边眉毛问:“那你瞧着她旁边那姑娘怎么样?”

江海阔不说哪不好,也不真心实意地夸,微微沉吟,一反常态地说:“别打她的主意。”

景年觉得稀奇,还没来得及探清底里,成玲突然失足扑进了江海阔的怀里,傻狍子一样紧紧抓住了他两只胳膊,一只脚还踩在他鞋上,狼狈得不行。

之前海豚落水的时候激起千层浪,溅得楼梯间到处都是湿的,她跟魏潇说着话,没当心一脚滑了下去。事发突然,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江海阔没等她道歉,扶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问:“没伤到哪吧?”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成玲强作镇定地站稳,摇头,礼貌真诚地说对不起。那一躬,鞠得都快九十度了。

江海阔定定看着她,笑得光明又磊落,很有风度地说:“没关系。”

***

从海洋馆回去他们还在路边的大排档里吃了夜宵,到宿舍离门禁不远了。

几个室友伙同隔壁寝室的在打扑克牌,血气方刚的男生们统统光着膀子赤膊上阵,脸上贴满了白条,跟无常似的转过脸,齐刷刷看着进门的俩人。

打头的还挤眉弄眼地问景年:“你不是约了两个小学妹去海洋馆了吗?怎么和老三一起回来的?那俩妹子怎么样?有戏吗?”

景年烦躁地抓抓后脑勺:“还说呢,出门就给人放鸽子了,白瞎了两张票,人有事来不了,我送了咱阔少一张,他还不乐意跟我一块进门。”

江海阔笑得很淡,斜倚着床前的铁梯子有点不谦虚地调侃:“我这不是怕你半路在门口看上哪个姑娘,有我衬着,注意力不在你身上。”

在学校里那些女孩子眼里,他永远细致妥帖、温柔绅士,可再亲近也就停留在那个程度了,往往在兴奋可以跟他说上一句话的时候他下一秒就可以从容走开。

平凡中多出点自信,潇洒中添了几分镇定,大众情人的款。

尤其总是神神秘秘,行踪不定,好像能打听到他的任何消息都是厉害的角色,再普通的隐私都能升到很高的逼格,一直以来被社团里的妹子戏称失踪人口,在历届女生那里都有很好的口碑。

这不前几天真有妹子打听到他的坐标后竭力偶遇。也不告白,跟在他身后走,当他回头却羞涩一笑,指指前面说自己顺路,丢盔卸甲,一步三回头。

可在他们男生看来,他不过是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兄弟,比他们多了点勾人的魅力,大不了妹子都给他,留个女朋友就够了。

景年闻言照着他胸口虚虚擂了一拳,两个人都笑了。

马涛拖开凳子,张着双腿从后面退出来,吆喝着要把位置腾给他们。江海阔从外面回来,热得满头大汗,迫切地想冲个凉,拒绝他们:“不玩了,我洗洗就睡,明天八点还有课,你们两个早点回去。”

这是对隔壁邻居说的。

姜源出完抽出来的牌,想起件事儿,扭头问他:“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江海阔闻言掏出来看,还真自动关机了。

姜源一猜就是:“回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美女社长在楼下等着,问你去哪了,充上电记得给人家回一个。”

江海阔喉头动了动,没法发声,直接找到充电线接上插头。

一群看热闹的牌友立刻起哄架秧子:“艳福不浅啊,啥时候把刘大美女搞定了请我们下个馆子?”

江海阔笑是笑,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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