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待日晴（1）（1 / 1）
夏日气温渐高，白昼渐长。
周五，在食堂吃过午饭，刘一言难以抵抗困倦，趴在桌上打盹儿。
手机突兀地响起，刘一言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许魏驰的来电，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许魏驰去医院拆石膏的日子。
急急忙忙地接起电话，那边却传来许魏驰温和的声音：“在忙吗？”
“唔……”刘一言有点迷糊, “没、没有……”
“那就翘班吧。”还在病假中的人民检察官许魏驰竟然在怂恿人民教师刘一言翘班。
然而，刘一言竟然挂断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并让钱娉婷帮忙打掩护，如果教务处的人来查，就说刘一言去医院复查身体了。
刘一言脚底生风地往校门口跑，许魏驰果然远远地站在校门外的香樟树下。
他穿了一条水洗的直筒牛仔裤，裤腿挽起两寸，脚下是一双纯白色的球鞋。刘一言忍不住弯了眉眼，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
他的短发剪成了平日里干净又利落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体恤，胸前是一个简单的品牌logo。
他右手上的石膏已经拆除了，露出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而显得比脸白了一个色号的手臂，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一直延伸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上。
他对刘一言，咧开嘴，大喇喇地笑了。
夏日午后的太阳炽烤着大地，一缕缕阳光透过香樟树茂密的枝叶落在许魏驰的脸上，打下斑斑勃勃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刘一言一个晃神，仿佛回到了他们十七岁那一年的仲夏。
*
在林城一中门口开得茂盛的梧桐树下，许魏驰的书包被他懒洋洋地耷拉在一边肩膀上，接近上课时间，校门口是急急忙忙往里赶的人，只有许魏驰一个人，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胡乱地画着圈儿，看上去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是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直到刘一言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抬起头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着耀眼的亮光，他眨了眨眼睛，一边故作不耐烦地说着“你怎么才来”，一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了刘一言的书包。
刘一言笑着，瞪了他一眼：“不愿意等，你可以先进去啊！”
许魏驰“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并肩走进学校大门，刘一言回过头看了一眼，校门一侧的柱子上写着几个烫金的大字：“做最好的一中人”。
等她回过头来，许魏驰已经率先走出了几步，她连忙一边叫着“你等等我啊”，一边小跑着，追上了他，重新来到他的身旁。
许魏驰依旧自顾自地走着，却不动声色地放慢了速度，等她跟上了自己，才低下头在她耳边嗤笑一声：“小短腿儿！”
刘一言恨得牙痒痒，抬起头去瞪他，却被他的笑容晃得睁不开眼睛。
他们并肩走着，走进了校门，上了斜坡，穿过篮球场，再爬上那一排石阶，在第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的背影没入了教学楼。
他们身边的风景变了又变，从校门口的车水马龙变成了校门内的人声鼎沸，从斜坡上一排矮矮的叫不出名字的常绿的矮矮的小树变成篮球城后面石阶上那一排挺拔的梧桐树，从教室外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变成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背景，从没有变过的，是许魏驰爱着刘一言的那个滚烫的心脏，和刘一言看向许魏驰的时候眼底难以掩饰的依赖。
哪怕到了十年后的现在，还是一样。
*
刘一言和许魏驰面对面地站着，她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微微扬起头看他。
“你怎么来了？”刘一言问他。
他轻轻笑了笑，抬起手来揉了揉刘一言的脑袋，眼角带着笑意，郑重地说到：“我来娶你回家。”
刘一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保持着微微仰起头看着许魏驰的姿势，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许魏驰被她看得忍不住心里一软，可是去故意冷下声来问到：“怎么？你不愿意？”
刘一言蓦然惊醒，一时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不不不……我愿意！愿意！”
“我知道。”许魏驰轻轻地回答到。
两个人先是打了个车去刘一言家里“偷”了户口本，然后等他们再赶往民政局的时候，许魏驰在民政局的熟人已经开好后门等着他们了。
整个流程十分简单，所需要的材料许魏驰早已经准备齐全，两个人把身份证和户口本递给工作人员，填了登记声明，又签署了几分必要的文件。
然后，两个人等待工作人员审核材料。
“可以了，二位，请到那边缴费，一共是九元人民币整。”工作人员含笑道。
刘一言摸出一张十块钱纸币，在许魏驰面前晃了晃，笑着：“我请你！”
许魏驰一愣，很快露出一颗状似无奈，实则满含宠溺的笑容。
“那就谢谢你了，刘小姐。”他说。
刘一言一边起身去旁边缴费，一边笑：“不客气，许先生。”
工作人员子啊两个小红本儿上盖上红戳儿，轻吹两口气之后，分别递给他们：“祝二位新婚快乐！长长久久！”
“谢谢。”许魏驰礼貌地微笑，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刘一言的手，不顾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双颊，轻声对她说：“我们回家吧，许太太。”
说实话，这一切对刘一言来说有些太突然了，虽然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会发生得这样突然。
可是这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水到渠成。
直到跟着许魏驰回到了他在北辰路的公寓，太阳渐渐落山，天边出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红霞，刘一言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跟着许魏驰上了贼船。
两个月没来，屋内的摆设还是没变。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户型房屋，许魏驰的东西不多，客厅里不过一个超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一张矩形木质茶几，一套简单的灰色宜家沙发，以及一个饮水机；卫生间里除了马桶和洗澡间，就死一个全自动的洗衣机，洗脸台上除了牙刷和牙膏，只有一瓶洁面乳，一瓶乳液，一瓶须后水和一个电动剃须刀；卧室里除了那张大床和床头柜之外，就是一个一面墙那么大的衣柜，床单从原来的灰蓝格子换成了温馨的芋紫色；而原本空空如也的厨房也被添置上一些崭新的厨具。
许魏驰带着刘一言里里外外地把整个家都视察了一遍，家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和许魏驰一贯给人的感觉一样舒服。
“怎么样，还满意吗？”许魏驰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刘一言完全不能自理，跟着许魏驰坐下，不知是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房子的贷款还完了，之前车子又报废了，虽然保险公司基本上能赔，但是我想换一个大一点儿的越野车，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能换大房子……”许魏驰的表情明显有点紧张。
“我不要大房子！”刘一言着急地脱口而出，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又小声说到：“我……我觉得，这里就、就已经很好了……”
许魏驰轻轻笑了一下，测过身去，打开床头柜，拿了一个小小的牛皮文件袋儿出来。
他把文件袋儿里的东西通通倒在床上，先是拿了一张建行的龙卡，放在刘一言的手心上：“这是我的工资卡，除去五险一金什么的，实际到手的，包括津贴，每个月四千多一点，这个就用来日常开销吧……我以前一个人用不了多少，每个月都有剩，，现在两个人也不知道够不够……”
刘一言“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许检察官就这么一点工资吗？我一个月不加奖金还有小五千呢……”
许魏驰苦笑：“不然你以为呢……”然后又一脸认真地拿出另外那张长城卡：“我的存款基本上都在这里面，平时给人做做法律咨询，或者给法制栏目写专栏赚的外快都是直接打到这里面……”
他想了想，这才想起自己遗漏掉的重要的事：“我就这两张卡，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啊？”刘一言目瞪口呆，“告诉我这个干嘛？”
“上缴工资卡啊，许太太。”许魏驰说得理所当然，刘一言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半晌才喏喏地开口到：“我、我不要这个……”
许魏驰声音一沉：“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吗？”
“是、是啊……可是这个……这个和照顾你有什么关系？”刘一言被他突然变脸吓到。
“我把工资卡交给你，以后家里的大事小事就由你做主啊……你得给我买衣服买裤子，买袜子买内裤……”许魏驰把两张卡一并塞进刘一言的手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你还要看看家里缺点什么，你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回来……你不是还说了，要做饭给我吃吗？你要买菜啊对不对……”
刘一言被许魏驰绕了进去，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这个是房产证，写的是我的名字，我想着现在要是再去加你的名字的话，过户又是一笔不小的钱，没那个必要......反正这个房子也住不久，等以后你……以后换了新的再写你的名字，行吗？”
刘一言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没什么兴趣，只是疑惑地问：“为什么住不久？这个房子很好啊，地段不错，小区也很安静，为什么还要换新的？”
许魏驰无奈：“以后有了孩子，也要一家三口挤在这里吗？”
刘一言确实没想那么多，她甚至几乎已经要忘记自己已经和许魏驰结婚这件事了，有点迟钝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许魏驰，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许魏驰又自顾自地指着床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证件：“这是我的医保卡......这个是驾驶执照……这个……是护照……”
刘一言好奇地翻开护照，发证日期是三年多以前，也就是刘一言回国前一年，她又往后翻了翻，没有任何国家的签证，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办了护照，又哪儿也不去呀？”
许魏驰瞟了一眼刘一言手里暗红色的护照本，眼神微微一动，淡淡地说到：“因为……你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