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流光散（9）（1 / 1）
刘一言躺了一整天，许魏驰也陪了一整天。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十年前，许魏驰倒是能张着嘴说上一整天，甚至都不带喘气儿的。
可是如今这个惜字如金的许魏驰，坐在病床前，出神地看着刘一言，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刘一言烧得嗓子都哑了，烧也还没退下去，没什么力气说话，虚弱地靠在被许魏驰垫高的枕头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病房里的电视。
下午的时候，许魏驰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沉下来了几分，又看了一眼刘一言，对她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刘一言点点头，便看见许魏驰闪身出了病房。
许魏驰这通电话的时间不短，再回到病房的时候，脸色显得更差了。
好在刘一言等得无聊了，又睡了过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在等许魏驰什么，因为即使许魏驰就在病房里呆着，两个人的对话也是少得可怜。
刘一言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魏驰坐在床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一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哑着嗓子叫他：“许魏驰。”
许魏驰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她。
他的脸色不比刘一言这个病人好多少，下颌线紧绷着，眼神里是一种说不出的哀戚的神色。
他抿着嘴看着刘一言，像是在努力克制情绪似的，喉结上下滑动一番，终于缓缓开口问到：“饿了吗？”
许是很久没说话，他的嗓子也有些暗哑。
刘一言有些害怕许魏驰的这副样子，原本想说的“不饿”也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刘一言傻乎乎地表情让许魏驰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个保温瓶，一边拧开一边说：“我妈给你熬了点燕麦粥……”
刘一言恹恹地瞟了一眼保温瓶，有气无力地说：“又是粥啊……”话音未落，又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指着许魏驰：“你……你……你妈？”
许魏驰忽然心情大好，挑着眉：“嗯。”
“你是说魏老师？”刘一言不死心地又换了一种问法。
许魏驰把粥倒在碗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把椅子拉到床头离刘一言更近的位置，坐下来，含笑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刘一言小心翼翼地问：“那她……知道了？”
许魏驰点了点头，趁着刘一言张大了嘴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喂了一大勺燕麦粥在她的嘴里。
“啊……”刘一言仰天长啸，羞愧得无地自容。
许魏驰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假装看不见她的挣扎，自顾自地说到：“你这两天还是先吃点清淡的，早点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去吃你平时吃的那些地沟油食品。”
若是平时，许魏驰胆敢说刘一言钟爱的美食是地沟油食品，她早就跳起来怒目而视了。
可是现下，她的心智已经被“魏老师都知道了”这件事控制住，简直魔怔了。
她闭上嘴，拒绝食用许魏驰喂过来的粥。
许魏驰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轻叹一口气，问：“你不想她知道？”
被许魏驰这么一问，刘一言一怔，看着许魏驰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开始沉下去，赶忙解释到：“我不是……不是不想……呃……就是有点太......太突然了……”
说完，她有点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许魏驰的眼睛。
“没关系，反正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许魏驰淡淡地，却又十分认真地说到。
刘一言忍不住抬起头，对上他郑重的眼神，脸颊上很快飞起两片红霞。
在许魏驰的半哄半吓之下，刘一言勉勉强强喝了一碗粥，许魏驰又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粥都装进了自己的肚子，起身去洗杯子和碗。
忙碌了一番之后，他又重新回到刘一言身边坐下，看着她还虚弱的脸色，轻声说：“明天……我妈会帮你请假。”
刘一言“啊”了一声，点点头，没再说话。
就在许魏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忙忙碌碌地时候，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说话，可是看着许魏驰的身影，她又分明觉得他周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低气压。
刘一言没有回应许魏驰的话，反倒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魏驰察觉到她奇奇怪怪的样子，挑眉看着她：“怎么了？”
“你......”刘一言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怎么了？”许魏驰不解。
“你不开心吗？”
许魏驰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到刘一言有些委屈的闷闷的声音传来：“你生气了，对吗？”
许魏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我为什么生气？”
刘一言脸色一红，难以启齿地说到：“昨天……昨天晚上……”
许魏驰面色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我......我那样……我对你那样……”想到自己昨晚烧得糊涂了，抱着许魏驰又亲又咬，上下其手的流氓样子，再一回想起许魏驰把自己推开，怒吼着“刘一言！你疯了”的样子，刘一言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提供刘一言这么一说，再看她这副羞愤难当的样子，许魏驰总算是明白刘一言在想什么了，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脸上却是不显山露水的样子。
“你对我哪样了？”他憋着笑，沉声问到。
刘一言听着许魏驰有些淡漠的声音，心下顿时凉了半截，饶是心里有再多的话，也再是说不出来了。
可是，她又觉得不甘心。
“我......我吻你......你不喜欢吗？”刘一言近似呢喃地低声问到，可是说完便后悔了，要是他回答“不喜欢”的话，那自己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病房里一片沉默。
问完话的刘一言恨不得咬舌自尽，低着头不敢看许魏驰，却又满心焦灼地等待着许魏驰的判决。
许魏驰面色如水地盯着刘一言，嘴角慢慢往上扬起，笑意也渐渐开始在脸上扩散开来。
刘一言听见他好像是轻笑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喜欢。”他看着她，眼眸含笑地说到。
刘一言大脑一片空白：“啊？”
许魏驰起身，坐到病床上，靠在刘一言的身旁。
刘一言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些位置。
狭小的单人床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逼仄，许魏驰伸出手臂，将刘一言牢牢地锁在怀里，两个人亲昵地靠在了一起。
“我很喜欢。你主动抱我，主动吻我，我都很喜欢。”许魏驰用脸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刘一言忍不住眼睛一亮，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许魏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可是……不是在这种时候……”
刘一言立马又变得闷闷地，低下头，不说话。
许魏驰忍不住无奈地笑，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刘一言赌气：“你不是已经说完可是了吗？”
许魏驰没和她纠缠这个“可是”的问题，认真地看着她，说到：“我也很想……很想 ‘那样’你……可是，不是这种时候……你明白吗？”
刘一言不解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明白”。
许魏驰叹了一口气：“我想和你这样那样，想了很久了，高考那年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可是，不是在你发烧烧成一个糊涂蛋的时候，而是......要在你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懂了吗？”
许魏驰坦然地直视着刘一言的眼睛，刘一言没想到许魏驰竟然如此直白地就说出了这番话，忍不住一阵羞赧，喏喏地点了点头。
她不禁地想起了高考完，他们去野外露营的那一晚。
在许魏驰之前，他从未和一个亲人之外的异性那样亲近过，她在这方面经验是零，饶是这样，那一晚，在小小的帐篷里，她也能感受到来自少年体内几乎快要喷薄而出的欲//望，几乎快要将她点着。
可是，只是因为她一个小小的抗拒的动作，他便极力隐忍克制着，轻轻吻了吻的鬓角，小声承诺到：“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而现在，十年过去了，她被高烧折磨的神志不清的时候，那根弦几乎快要被她扯断了，可是他还是像十年前那样，即使红着脸，粗重地喘息着，却依旧舍不得碰她一下。
这一次，他说：“不是在这种时候。”
刘一言心里荡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可是却像潺潺地温泉水，将她的四肢百骸冲洗得十分舒服，连带着心情也轻松不少。
“所以......你没有生我的气？”好像只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刘一言又问了一遍。
“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许魏驰十分认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