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夜阑珊（6）（1 / 1）
许魏驰结束了冗长又磨人的应酬，从餐馆里出来，刚喝了一些酒，初春的微风轻轻落在他的脸上，新鲜的空气钻进他的鼻腔里，他不由地放松了不少。
沿着这条种满了梧桐树的路慢慢走着，他不禁想起一中篮球场后面那一排梧桐，想起秋天树叶变得金黄落在石阶上的样子，想起刘一言在树下笑盈盈的看着他的样子……
晃了晃脑袋，想把刘一言从脑海中赶出去。
可是，一睁眼便看见那两个相依偎着，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一对身影。
分明就是陈乾和......
不是刘一言！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许魏驰几乎丧失理智，愤怒的冲向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重重地拳头落在了陈乾的脸上，可是他觉得还不够。
那是他深深爱着的人啊！
他小心翼翼地爱着，心心念念地想着，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舍不得让她有一点点的不顺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别人这里，就那么不值得珍惜？
为什么抢走了她，却不能好好地爱她？
为什么……
“我们没有在一起。”陈乾揉了揉被许魏驰打得溢出血的嘴角，淡淡地说到。
许魏驰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乾。
不知是还未从愤怒中走出来，还是被陈乾的话吓到，他的双眼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你呢？你又有什么立场管刘一言的事？你不是也有了女朋友吗？”陈乾吧乐俏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宽慰地朝她笑笑。
“我没有！”许魏驰下意识地争辩到。
陈乾狐疑地看着他：“没有？”
乐俏“咦”了一声，打量的目光停留在许魏驰身上：“你就是那个一言姐一直忘不了的人？”
许魏驰眼神一动，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乐俏：“你……什么意思？”
陈乾低声呵斥她：“俏俏！”
乐俏撇撇嘴，委屈地站在陈乾身旁不说话。
许魏驰看向陈乾，甚至有些迫切：“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陈乾直视他的目光，点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许魏驰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怎么可能呢。
刘一言一直忘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呢？
陈乾看着许魏驰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于是试探着开口：“你一直以为我和她在一起吗？”
许魏驰依旧愣愣地盯着他，没有回答，却算是默认了。
陈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只问你，你还爱她吗？”
许魏驰几乎没有思考：“我爱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令人难以启齿的直白的话，许魏驰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在陈乾面前说了出来。
陈乾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许魏驰有些不确定。
乐俏安静地站在陈乾身边，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神情古怪的男人。
从他刚才的暴虐到此刻的迷茫，全部尽收眼底。
乐俏心想，这个人，就是刘一言爱了十多年的人吗？
她和刘一言接触不多，最开始的时候也吃过刘一言的醋。后来，陈乾轻描淡写地提过，刘一言心里一直有一个忘不了的人。
在乐俏心里，陈乾那么好，怎么会有人放着近在咫尺的陈乾没感觉，心里记挂着一个遥远的人呢？
现在，她看着许魏驰，感受到从他胸腔里迸发出来的难以抑制的深情。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陈乾顿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轻声道：“那么我告诉你，刘一言也爱你，一直都爱你。从十多年前和你在一起开始，她就没有再喜欢过其他人。”
迎着许魏驰惊讶又狂喜，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刘一言也爱你。
刘一言一直都爱你。
从十多年前和你在一起开始，她就没有再喜欢过别人。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许魏驰觉得，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判断陈乾的话的真实性了。
好似被人扔在了无边的深海，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朝他拍来，抽得他全身又冷又疼。
他完全不能思考了。
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陈乾看着他奇怪的脸色，说到：“去找她吧，有什么话，当面问她。”
许魏驰茫然地看着陈乾，眼里弥漫着水汽，嗓子里像是被点起了一阵烟，熏得他说不出话来。
陈乾深吸了一口气：“去找她吧！她已经......等了你很多年……”
她已经等了你很多年。
她已经等了你很多年。许魏驰。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等了她这么多年？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只是徒然地等着，没有人愿意率先跨出那一步？
忽然，许魏驰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原本迷茫的双眼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他深深地看着陈乾，半分钟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
陈乾楞了一下，随即对他温和一笑：“不要紧，挺值得的。”
听出陈乾的弦外之音，许魏驰有些不自在，脸依旧紧绷着，但还是衷心说到：“谢谢。”
语毕，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自从陈耀失踪之后，刘一言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担心又着急，可是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心里烦躁得要命，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于是生活变成了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饭，躺在床上抱着电脑看剧。
事实上，什么都看不进去。
她烦躁地把电脑关上，坐在床上发呆。
电话突然响起来，把她吓了一跳，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许魏驰，她就更不淡定了，犹豫着，不知道是应该接才好，还是不接才好。
她的手没给自己太多犹豫的时间，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许魏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刘一言，你在家吗？”
刘一言不明所以：“我在啊……”
“下楼。”许魏驰不由分说地命令到，语气里却夹杂着那么一丝不安。
“啊？”刘一言反应不过来。
许魏驰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下楼，我有话和你说。”
*
十年前。
刘一言生日的前一天，也是她要去滨城上学的前一天。
大清早就接到了许魏驰的电话：“刘一言，起床了。”
刘一言哼哼唧唧，赖着不肯起。
许魏驰笑着：“我在你家楼下。”
刘一言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光着脚跑到窗边，许魏驰就站在楼下正对着她窗户的位置，咧开嘴，傻乎乎地对着她笑。
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许魏驰对着她，大大地张开了双臂。
她楞了一下，也朝着许魏驰张开了双臂。
好像在隔空拥抱似的。
*
刘一言沉溺在回忆中，那边的许魏驰却有些没底，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刘一言？”
刘一言“嗯”了一声，走到窗边。
可是这一次，她看不见许魏驰。
刘一言在国外的时候，爸妈就搬到了现在这所房子。新修的电梯楼，他们家从以前的四楼，搬到了现在的十五楼。
刘一言站在窗前，窗外是茫茫的夜色，楼下是星星点点的灯光。
她看不见她的许魏驰。
刘一言没有回应，许魏驰彻底慌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到：“你……不愿意？”
许魏驰的话打断刘一言的思绪，她这才反应过来，害怕许魏驰反悔了似的，对着电话大声喊到：“你等我一下！”
说完，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风风火火地跑下楼，随便换上一双鞋，打开门就往电梯跑，留下身后一脸茫然的爸爸妈妈。
刘一言这一系列动作发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点不落地传进许魏驰的耳朵里，竟然让他没由来地觉得安心。
就是这样。
他的刘一言，本来就是这样，咋咋呼呼，没头没脑。
刘一言根本忘记了电话还没挂断，电梯里，她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传到许魏驰耳里，不知不觉，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刘一言几乎是飞奔出了单元门，立马就看见许魏驰站在不远处的榕树下。
她深吸了两口气，快步朝许魏驰走去。
这条路这么短，只是几步就到了。
可是，他们却走了将近十年。
许魏驰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好似一座灯塔一般，挺直了身子，紧绷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刘一言。
刘一言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在身侧握成拳头，她努力平复着心情，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许魏驰走去。
她不知道许魏驰为什么而来。
她不知道许魏驰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可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去吧。
去他身边吧。
快一些，到他身边去。
去听一听他要说的话。
去把你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说给他听。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很快，刘一言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带过来一阵微风，风中又夹杂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她仰着头，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
忽然，她对着他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好像过去对他撒娇一样地开口叫他：“许魏驰。”
她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糯糯的。
许魏驰难以自制地上前半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弯下腰，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却又紧紧地，好像在害怕刘一言会逃走一样，用力地抱着她，几乎快要将她揉进胸腔里。
刘一言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许魏驰紧紧地抱着头，下巴死死地抵在她的肩胛出，硌得刘一言有点生疼。
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任由许魏驰这样用力地抱着自己。
然后，她听到许魏驰哽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还爱我吗？”
你还爱我吗？
爱！
我爱你啊。
我一直爱你。
从高二那年的秋天，你朝着我伸出了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
现在，仍然。
可是，刘一言听到自己微微有些哑的声音：“许魏驰，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