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空相觑（1）（1 / 1）
初秋，林城却是热度不减。
林城市电视台滚动播放都是林城副市长房永开被双规的新闻。
连日以来的报纸头条全是有关这位几乎为林城奉献了一生的心血的副市长落马被纪委调查的报道。
这个重磅消息，在这个初秋季节，无疑是一颗被投入林城的巨大炸弹，将林城每个人炸得体无完肤。
林城的王市长是个没什么作为的甩手掌柜，一直以来，无功也无过，没什么特别的政绩，自然也一直没有朝着更高的位置升迁。
王市长年纪已经大了，还有不到两年就要退休，自然也是没什么野心，一心想着混过最后的一段时间，安心在家含饴弄孙。
于是，建设和发展林城的重任就落在了副市长房永开的肩上。
二十年前，房永开还只是时任林城市某区区长办公室的一个小小的秘书，后来，凭借着过人的才华和胆识，丰富的人脉资源以及强硬的手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在他任副市长的这些年里，林城从一个天然资源丰富，却因为技术的限制而远远落后于省内许多城市的小城，逐渐发展成了省内的经济示范市。
在任期间，他积极采取一系列措施，招商引资，鼓励建设；引进高新技术，结合林城自身丰富的矿产资源优势，大力发展工业；同时，他还着眼于推动内需，拉动经济的进出口贸易。
在他的领导下，林城这一届的领导班子得到了群众的广泛支持，甚至有人猜测，等到王市长退下来之后，房永开必定会成为林城新一任的市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房永开是很得民心的。
可是令林城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直以来，在他们眼中勤政爱民的好市长，竟然也干起了贪污腐败的勾当，一时之间，竟然激起了民愤，大家瞬间忘记了房永开曾经带领着他们从困境中走向富裕。
曾经人们心中的好市长，一时之间，人人得而诛之。
房副市长落马的消息一爆出来，房珂就好像失踪了一样。
吴晟满世界都找不到房珂，几乎快要急疯了。
房珂虽然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但又和其他单亲家庭的孩子不同。房永开即使忙于工作，却十分宠爱这个独女，再加上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房珂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单纯，真实，不世故，像一股清泉，潺潺地注入吴晟的生命里，她好像一道光线，连个招呼也不打，直直地照耀进吴晟灰暗的生活里。
是她，蛮不讲理地抓住了吴晟的手，将他从噬人的回忆里，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沼泽中拉了出来。
吴晟快把电话打烂了也打不通房珂的电话，去了家里，只有保姆在，说房珂自从房永开被带走之后，就出门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时，离房永开被带走已经两天了。
到了这一刻，吴晟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房珂已经闯进了他的生活，走进了他的心里，并且在他心中占据了那样重要的一个位置。
可是，他还来不及感慨，噩耗便接踵而至。
吴父被纪委负责房永开案的专案组的人带走了。
这下，吴晟彻底蒙了。
不只是吴父被带走，就连“宇盛”的资金状况和业务往来也必须接受检查。
于是，吴晟只得暂时放下寻找房珂的事，把“鑫圣”的工作暂时托付给了副手，临危受命，回到“宇盛”，一来是稳定军心，而来，则是为了配合检察机关的调查。
“宇盛”是吴父一生的心血，吴晟虽然不愿留在公司，并非是不喜欢，而是想要证明自己，就算是没有父亲的庇护，同样能闯出一片天地。
相反的，吴晟对“宇盛”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
在他年幼的时候，刚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宇盛”还不叫宇盛，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包括吴父在内，只有十几个人的装修公司。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公司，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装修队。
吴晟上小学的时候，吴父自出周转，终于成立了“宇盛”。
那时候的“宇盛”，是万万不能和现在这个在林城首屈一指的大集团公司相比，可是在那个时候吴晟的世界里，几间狭窄逼仄的办公室，却仿佛是整个世界一样。
他无疑是崇拜父亲的，即使他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的工作上，陪伴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吴晟还是习惯了一放学，就往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钻。
慢慢地，他看着那间小小的办公室越变越大，装修也越来越精致。
“宇盛”也从最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慢慢成长成为初具规模的建筑企业，积累了一定资金之后，渐渐涉足房地产，而后，竟然修起了自己的办公大楼，随着政策的发展，慢慢初几了对林城而言十分重要的城市建设领域。
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宇盛”早已成长成为一条巨龙，不可一世地盘桓在林城的上空。
而如今，这条巨龙的掌舵人被司法部门带走调查，使得它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吴晟是万万不会放任事情继续这样恶化下去的。
吴父是不是清白的，吴晟不知道，他只知道，“宇盛”必须是干净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距离吴父被检察院的人带走，已经过去快九个小时了。
吴晟坐在吴父的办公室里，房间内灯火通明，外面的人已经走光了，黑漆漆的一片，和屋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向吴晟袭来。
就在带走吴父的几个小时后，公安局经侦部门的人来到“宇盛”，调出了宇盛近五年来的账目和生意往来。
连吴晟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开。
来调查的人走后，整个公司内部鸦雀无声，员工们都用一中复杂的眼神看着吴晟。
吴晟清了清嗓子：“现在相关部门只是在例行调查，希望大家不要过分恐慌……”顿了顿，他又道：“大家该做什么继续去做，这几天正常上下班吧……”
办公室里依旧静悄悄，没人说话，或者是没人敢说话。
他们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对眼前这个极少路面的太子爷的怀疑，以及对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冷冽的气息而感到畏惧。
然后，吴晟就一直泡在总裁办公室，专心地研究起“宇盛”的账目来。
直到华灯初上，陈秘书轻咳了一声：“小晟……先去吃点饭吧……”
吴晟一惊，这才发现办公室内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陈秘书是吴父的心腹，名义上的秘书，其实担的却是副总的责任。
他从吴父创业起就跟在他身边了，即使在“宇盛”发展壮大之后，也从未起过离开的心思，只是分了一点“宇盛”的干股，继续做吴父的左膀右臂。
“宇盛”的事，除了吴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陈叔……”吴晟有些苦恼地叫他。
“哎......”他答，面色温和，全然不像吴晟这般凝重。
从账面上来看，”宇盛“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谁都知道，账面上的东西，又有几分是真的？吴晟想问他，公司是不是真的干干净净，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他不敢问，他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开口说出的话就变成了：“我爸……他……会没事的吧？”
陈秘书直直地迎着他的视线，认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对他点点头，沉声说到：“会没事的。”
和陈秘书一起又看了一会儿公司近几年的经营状况，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让他先回去。
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坐到半夜，吴晟脑子里几乎一团糟。
手机响起来，吴母急切的声音传来：“小晟啊，你怎么还不回来？你爸也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这……”
“妈！”吴晟这才想起一无所知的妈妈，顿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解释。
很快，他稳住呼吸道：“妈……我爸今天应酬喝多了，怕回家吵到你，陈叔把他送酒店了……刚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往酒店去呢……你别着急，我晚上也不回去了，你赶紧休息吧……”
吴母很快在吴晟令人安心的安慰下放下心来，随即又不满地嘟囔着：“你们父子俩真是……”又想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房副市长的事……房珂……”
吴母还不知道房珂失踪的事，而此时此刻，吴晟几乎快要崩溃了，他强忍着，对母亲道：“妈，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
……
挂断电话，吴晟无力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
房副市长。房珂。吴父。“宇盛”。
和房珂相亲，是吴父安排的。
其实也算不上是安排，那天晚上，父子俩难得没有应酬，回家吃饭。饭桌上，吴父随口说了一句：“有个姑娘，还不错，有时间的话去见一面吧。”
吴晟几乎是下意识地要拒绝，可是接触到吴母期盼的目光，再加上成年之后一家三口之间难得的温情，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现在想来，吴父早就和房副市长认识？
又或者说，不只是认识？
这样想来，从几年前“宇盛”插手城市建设项目的时候起，就顺风顺水，几乎每次大型建设项目的招标，都志在必得，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难道……
莫非，自己和房珂的相识、以及相恋，也是这两个人紧密联合在一起的一步棋？
想到这里，吴晟背脊一僵，冷汗直流，几乎不敢再继续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