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意难平（6）（1 / 1）
许魏霖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早上他坚持陪着许魏驰去医院拆了石膏，又陪着许父和魏老师吃了一顿午饭，这才踏上回上海的旅程。
许魏霖一走，许魏驰是半刻也不想在家待着，无奈魏老师心疼瘸了腿的小儿子，死活不肯让他再回那个了无生气的小公寓。
“这大过年的，你刚拆了石膏，拄着拐杖做什么都不方便，一个人回去多可怜啊？反正你病假还有一段时间，在这儿我还能照顾照顾你，你就在家多呆两天，就当是陪陪妈，等我开学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啊。”
魏老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许魏驰要是再坚持，就不只是不识好歹这么简单了，在许家，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不孝。
于是许魏驰也认命地在家里住下来。
过完元宵，家里的聚会慢慢进入收尾阶段，朋友们的聚会就开始轮番上阵了。B师大教育学院的这帮老师，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攒起了局子，轮流把大家请到家里做客。
到了月底，开学的前夕，这轮流的局子就轮到了魏老师做东。
刘一言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翘了这一场，可是又一想，之前的每一次自己都去了，偏偏到了魏老师这里自己不去，就算其他老师没有意见，魏老师难免也会多想。撇开是许魏驰的妈妈这一点不谈，魏老师绝对是刘一言很喜欢的一位长辈，平日里也对刘一言诸多照顾，刘一言不希望她心里不舒服。
衡量再三，刘一言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她安慰自己，许魏驰自己在外面有房子住，既然魏老师要请客，他一定不可能赖在家里不走的。
可是千算万算，她忘记了许魏驰还是个伤号，魏老师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出去住。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聚会当天，魏老师和几位来得早的老师刚好凑了一桌麻将，门铃响了起来，魏老师对着客厅里看电视的许魏驰：“去开门！”
许魏驰无奈地瞪了一眼沉迷赌博的人民教师，艰难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挪到门边。
打开门的一瞬间，许魏驰浑身僵住，几乎快要站不稳，离他不过两步远的刘一言，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很快，许魏驰率先稳住了呼吸，礼貌地朝她点点头，面无表情：“刘老师。”
刘一言也很快找回了理智，公式化地对他笑笑：“许检。”
许魏驰有些吃力地侧过身子，让刘一言进来，然后指了指休息室的门：“他们在里面。”
刘一言转过头看他，这才看见他腋下的拐杖，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问到：“你还没有好吗？”
许魏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被自行车撞了？”
刘一言抿着嘴，努力忽视他不善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到：“你的腿……还能恢复吗？”
许魏驰愣了愣，一面转身朝客厅沙发的方向挪去，一面没好气地说到：“放心，瘸不了。”
刘一言竟然不知不觉地送了一口气，又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许是因为近日来受伤卧床的缘故，他好像比之前稍微长出了一些肉，看起来健康了不少，只是拄着拐杖，背微微有些驼，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
刘一言正在愣神，从休息室传来魏老师的声音：“是谁来了？怎么不进来呀？是戴老师吗？小刘老师？小钱老师？”
刘一言立即换上一副轻松愉悦的表情，推开虚掩着的休息室：“老师们好呀，是我来了！”
老师们和她问好，魏老师笑盈盈地：“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在门口站着干嘛？”
“噢……我和许检说了两句话……”刘一言讪笑。
魏老师恍然大悟状：“对啊！瞧我着记性，差点忘了咱们小刘老师和魏霖、魏驰是高中同学！哎对了，你不是不会打麻将嘛，钱老师他们估计还有一会儿才来，你一个人坐着怪无聊的，我让魏驰陪你说会儿话吧！”说着，不等刘一言拒绝，又对着客厅喊到：“魏驰，小刘老师不会打麻将，你陪她说说话吧。”
那边没有回应，刘一言手心里全是汗。
魏老师不悦地又叫了一声：“魏驰！”
“知道了。”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如梦似幻。
“这孩子，听到了也不知道回回答……”魏老师不满地念叨，然后又笑着对刘一言道：“去客厅吧，他腿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行动不是很方便，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刘一言忙道：“怎么会……”一边不情愿地朝客厅走去，速度之慢，好像她才是那个腿上有伤的人。
直到刘一言移动到了离许魏驰最远的那个沙发旁坐下来，许魏驰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电视调的是科教频道，正在放走进科学。
刘一言转过头去看电视，避开许魏驰懒散的，打量的眼光。
她记忆中的许魏驰，喜欢看的是体育频道。
“不说点什么吗？”许魏驰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
刘一言转头看着他，不解地问：“说什么？”
许魏驰玩味地看着她：“比如，春节快乐？或者，祝我早日康复？”
刘一言正准备开口，耳边又传来许魏驰漫不经心的声音：“或者祝我早日抱得美人归，早生贵子？”
不。
刘一言看着他，如鲠在喉，祝福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许魏驰倒是也不甚在意，无所谓地笑笑，身体重心向后，靠在沙发上，视线转移到电视上。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直到其他老师陆续来了，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说着话，刘一言才松了一口气。
刘一言歪着头和钱娉婷说话，许魏驰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余光却不时地瞟向她。
她来的时候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大衣，进屋后脱掉外衣，里面是一件基本款的浅灰色宽松T恤，头发全都梳到脑后，在后颈处挽成一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欣长的脖颈。不知道钱娉婷说了些什么，她微微地笑着，看起来十分柔和，许魏驰心里一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魏老师从休息室出来，换了别的老师去打麻将，她问到：“哪位老师会做饭呀？我们家魏驰手脚不方便，我需要一个帮手，来帮帮我好吗？”
结果是，除了刘一言之外，会做饭的都在打麻将，麻将桌下的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徒。刘一言也想尽快逃离有许魏驰的客厅，于是十分乐意地跟着魏老师走进了厨房。
两个人一边做饭，一边闲聊。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做饭的已经不多了呀！”魏老师看着刘一言驾轻就熟的样子，忍不住感叹。
刘一言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在国外的那几年练出来的……”
魏老师道：“真是太可怜了，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国外那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吧？”不知道是不是刘一言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魏老师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心疼。
“其实也还好……都已经过去了……”刘一言温婉地笑着回答。
于是两个人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默契地准备着手上的食材。
魏老师一边抄辣椒酱，一边道：“上次在孙老师家里，我看你总是夹那盘辣子鸡，我就想着，等你来我家吃饭的时候，一定要给你做一次。”说着，看了一眼刘一言，又说到：“不过，我们家的人都不爱吃辣，特别是魏驰，喜欢甜食，所以啊，我做甜食还可以，辣菜的话就很一般了……你千万别嫌弃我啊……”
许魏驰不喜欢吃辣？她喜欢吃甜食？
刘一言愣住，正在切生姜的手也停了下来，她正准备说话，身后传来许魏驰冷冰冰的声音：“你确定这样不会切到手？”
刘一言被吓了一跳，这才差点就切到手。
她转过身，茫然无措地看着许魏驰，许魏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
魏老师立即骂许魏驰：“你这孩子！怎么突然站在人家身后说话？你这样吓到刘老师，切到手怎么办？”
许魏驰撇了撇嘴：“是她自己在发呆。”
魏老师狐疑地看着刘一言，刘一言有些尴尬：“我只是……没想到许检喜欢吃甜食……”
闻言，许魏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然后突然冷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到：“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眼看气氛不太对劲，魏老师打圆场：“是吧？好多人都能没想到，都是大男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就爱吃甜食。他呀，最喜欢我做的糖醋排骨和拔丝苹果，今天我们就来个糖醋排骨！”
刘一言对她笑笑，没说话。
许魏驰目光沉得像深海一样，死死地盯着刘一言，直到魏老师嫌他在厨房碍事，出言将他赶走。
许魏驰没有回客厅，而是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忙碌的两个身影。她们忙着各自手里的动作，时不时地低声交谈，默契地配合，好像练习了无数次一样。
花椒和辣椒在油锅里翻滚，呛鼻的味道飘进许魏驰的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却不自觉地咧开嘴笑起来，在蒸腾的雾气笼罩之下，不远处那两个背影竟说不出的和谐，让他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包围着，充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