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意难平（3）（1 / 1）
赵翼是刘一言去过医院之后的第二天才知道许魏驰出车祸的消息的。
年关上，政府的各个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加班加点，连轴转了半个多月，才终于放了两天假。适逢周末，赵翼也是个孤家寡人，于是想起约许魏驰去试吃一家他垂涎已久的新开的私房菜。
许魏驰在吃上面一向是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好，这些年，多亏赵翼带着他走街串巷尝试美食，不然他几乎快要失去味觉了。不过，事实上，再美味的食物对许魏驰来说也没有多大差别，他就当是陪赵翼了。
下午接到赵翼电话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假寐。
在医院里闲得无聊，他本想让小何从办公室给他拿一些材料来看看，但是单位上给了他不短的病假，年前是不用再工作了，只需要安心养伤，正在进行的案件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也就乐得轻松，做起闲人来。
但是，自从毕业工作以来，他一直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从未有过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刻，突然这样闲下来，反而难以适应，整天躺在床上，难免有些烦躁，百爪挠心似的难受，再加上没有人陪床，只住了他一个人的病房就更显得冷清又寂寥。
不过许魏驰倒是暗自庆幸，到了年底大家都忙，没有人守着他，他还乐得轻松。相比从前那个喜爱热闹，人来疯的许魏驰，现在，他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看到是赵翼的电话，许魏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
赵翼听见电话里许魏驰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问到：“你怎么了？病了？”
“没。”许魏驰晃了晃脖子，又继续淡淡地说到：“车祸。”
赵翼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你说什么？”
许魏驰又镇定地说了一遍：“我说，我没病，是车祸。”
赵翼大惊，顾不上说别的，问了医院和病房号，不到半个小时就急吼吼地推门而入。
一进门，二话不说，一把掀开许魏驰身上的被子，突然就像是定住了一样，双眼发红，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魏驰身上的伤。其实，除了打着石膏的手和腿，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没由来的觉得能让许魏驰这样乖乖地躺在，必定是伤得很重。
气氛有些凝重，病房里开了空调，但还是比不上被窝里的温度，微凉的风轻扫在许魏驰的身上，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伸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说到：“得了啊，别矫情了！”
赵翼闻言，吸了吸鼻子，轻轻把被子搭回到许魏驰身上。再看向许魏驰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操！你什么意思啊？老子今天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他妈还不准备说了？”
许魏驰被他这么一吼，瞬间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眉眼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没事的，不严重。”
“你们家这叫不严重啊？你看看你现在，裹得就跟个木乃伊似的，你告诉我，你还能自己尿不？”赵翼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许魏驰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认真回答到：“刚开始是需要一些外力帮助，这两天倒是还可以，有人扶一下的话。”
赵翼知道他又在避重就轻，和自己打太极，看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就不再和他计较，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刹车失灵。”
赵翼皱眉：“这么简单？”
许魏驰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旁边柜子上一叠保险公司的材料，低声道：“保险公司的鉴定说车有些问题，交警正在查，方旭问过了，说初步鉴定下来，问题就出在刹车上……”
“你的意思是......”赵翼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许魏驰点点头：“人为破坏。”
气氛有些凝重，赵翼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许魏驰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忧：“知道是谁吗？”
许魏驰摇了摇头，看到赵翼着急的神色，开口安慰到：“没事的，我怎么说也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不管是谁，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跑到医院来对我下手。放心吧，没事的。”他一连说了两个没事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赵翼还是在安慰自己。
赵翼点点头：“准备怎么办？”他是相信许魏驰的，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心境与气魄，他总是信得过许魏驰的。
许魏驰皱了皱眉：“我让单位的人把这一两年办过的案子都给方旭送过去了，他们队里正在对和案件有关的人进行筛选，目前还没什么头绪。”他顿了顿，眉头舒展了一些：“不过，应该快了。”
赵翼稍微松了一口气：“行，你跟方旭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许魏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这件事……先别说。”他看着赵翼：“特别是我哥。”
赵翼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反正他回来过年就会知道了。刹车的事……告诉他也没用。”许魏驰淡淡地解释到。赵翼反而又想起他瞒着自己的事，不满地嘟囔里几声，不再说话。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赵翼相亲的事情上。
“上次见的那个姑娘不好吗？”许魏驰问。
“好是好，但她是小学老师啊！每年寒假暑假，加起来三个多月的假期，每天在家闲着，还不得使劲儿找我麻烦？我可受不了！”赵翼耸耸肩。
许魏驰被他逗笑了：“得了吧，就你这样，你还挑人家？”
赵翼不服：“你不也挑吗？”
许魏驰突然噤声，抿着嘴不说话。赵翼狐疑地看着他，半晌，他才小声说到：“我不是挑。”
赵翼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没进展吗？”
“昨天她来过了。”
赵翼一脸诧异。
“一来就问我，我女朋友为什么不管我。”许魏驰苦笑。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赵翼问。
“谁知道呢。”
“要不要......我去和她解释一下？”
许魏驰转过头，看着赵翼，神色复杂，内心似乎正在经历激烈的纠缠，然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算了……她快要结婚了。”
很快，B师大的期末考试就结束了，老师们窝在办公室改试卷。刘一言办公室的暖气坏了，她和心理系的另外一位老教师共用一个办公室，两个人冷得直跺脚，于是打电话给后勤处。
后勤处很快派人来修，办公室里噼里啪啦吵得要命，于是两个人躲到钱娉婷的办公室去。一个学期的相处，刘一言和钱娉婷年龄相仿，又同时进B师大，自然而然走得很近，又都觉得对方是很不错的人，关系也比其他人更亲密一些。
钱娉婷和魏老师一个办公室，本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改试卷，看到刘一言抱着笔记本电脑过来，钱娉婷急急忙忙帮他们搬椅子，顺便又把办公室的空调调高了亮度。
魏老师抬头，扶了扶无框的眼睛，对着刘一言亲和地一笑。
因为许魏驰的关系，面对魏老师的时候，刘一言总是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心里拿不准她是否知道自己和许魏驰的事。
虽然那天在餐馆里，她的好像并不知道刘一言和许家兄弟曾是高中同学，但是过后呢？许魏驰有没有告诉她呢？记忆中，许魏驰好像和母亲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魏老师。”刘一言礼貌地打招呼。
魏老师点了点头，轻轻对她笑了笑，又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然后小声抱怨到：“这个电脑阅卷方便倒是方便，但是我眼睛都快看瞎了啊……”
办公室里几个人轻笑。
过了一会儿，钱娉婷被院长叫去翻译一个文件，和刘一言一起过来的那位老师去了卫生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刘一言和魏老师。她再也忍不住：“魏老师……”
魏老师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那个……许魏驰怎么样了？”刘一言神色不自然地开口问。
魏老师推了推眼镜，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吵着要出院，但是医生说最好再待一个星期，等伤口稍微再愈合一下……毕竟医院方便一些……你知道，换药什么的，家里虽说自在一些，但是总归有很多不方便……”
“伤……伤口？”她记得那天去看许魏驰的时候，他只是脸颊上有轻微的擦伤。
“你不知道？”魏老师诧异，她以为刘一言知道。
刘一言去看许魏驰，她是知道的，和许魏驰说起的时候，他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愿意多讲，她也没再问下去。
“啊……我那天没待多久，他有……有朋友来，我就先走了，没来得及细问。我……不太清楚他的情况。”刘一言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受。
魏老师沉吟了几秒，开口道：“这样啊……”然后对她笑笑，她说得很平静，可是声音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车祸还挺严重的，一只手脱臼了，一条腿骨折了。”
刘一言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想起那日许魏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还有被紧紧包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原来，他平静冷漠的表情下，竟然是这么严重的伤。
“身上也有些伤……车体碎片弹出来，腰上那道口子，差点伤到肺……”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底是心疼孩子，魏老师的声音有些哽咽。
刘一言大惊，想到许魏驰全身血淋淋地躺在车体废墟之中的样子，心脏猛地纠起来，心疼得几乎快要掉下泪来。
她既心疼许魏驰，又暗自懊悔让魏老师提起伤心事，于是赶紧起身，走到魏老师身旁，轻轻拍了拍魏老师的肩，然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魏老师明显一怔，很快又回握住了刘一言的手，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刘一言也对她笑笑，宽慰地轻声说到：“他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