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死生不相见（言九中篇三）（1 / 1）
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我十三岁生辰这天，离彻带我来到了他母妃的陵寝，说是陵寝……其实那只是一个小山头上的一个小土堆，土堆前有一块石碑，石碑上面简单的刻了两个字，字迹虽然模糊扭曲，但依稀还能看清楚。
“刘芮……？”刚好、这两个字我都认识，刘芮……多么熟悉的明早，曾听娘无数次说起，每每说起娘总是一脸惋惜。
“刘家惨案你知道吗？”离彻蹲下身子手抚着石碑上的字，淡淡道。
我点头道：“嗯、据说刘家人无一漏网，全族都被屠杀，甚至……甚至有传言说下令屠杀刘家上下的人是皇上与皇后。”
离彻抬头道：“说说看。”
于是、我将从小听到大的关于刘芮的故事一字不落的说与离彻听。
“刘芮、前御史大夫刘训的嫡女，母乃平民女足，有一长兄刘稔。刘芮性格温婉，气质优雅，是当时首屈一指的才女，也是我娘唯一的知己，据说、刘芮被皇上看中带入宫中封为温妃，刘芮表面温顺，内里实则恰恰相反，因为不肯从了皇上，还曾被打入冷宫，但后面不知为何突然出了冷宫，一举被封为皇贵妃，与皇后平起平坐，不久后还有了身孕，一次意外流产，让刘芮变得如受惊小兔，拒绝任何人的接近，久而久之刘芮被冷落了。
一年后刘芮被人抓住在冷宫与人私会，被当场赐死！刘御史因为爱女惨死一事决意报复，修书南国，后被皇上发现，这才有了刘家惨案！”
离彻听后、摇了摇头，道：“想听故事么？”
我点头。
“众所周知我是皇后范氏的儿子，事实上……。”离彻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心中一惊，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秘密！离彻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继续道：“……我也确实是她的骨肉。”
我一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离彻伸手拍了拍我的背，皱眉道：“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明明就是你的错，谁让你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来着！”
话毕、继续咳嗽中……。
“好、我的错，我的错。”
我白了他一眼，本来就是他的错，那样无奈的语气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离彻说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自己是刘芮的孩子。
他说他在六岁那年，因为贪玩被皇后责罚，一个人跑去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哭，那个地方就是冷宫，刘芮安慰着他，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背，让他头一回感受到了母爱，此后、他常常去冷宫玩。
他说他知道皇后做的一切，皇后说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好，可他知道，皇后只是为了她自己，她从没有将他视作自己的骨肉，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利用工具。
他说刘芮被赐死当晚，他就在冷宫玩，他躲在角落里，看着刘芮死在他的面前，刘芮是被皇后掐死的，死前，刘芮还对着他笑，笑容如往日一般温柔。
他说他想让皇后得到应有的惩罚，希望我帮他……。
离彻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如雷贯耳：“可是……皇后是你的生母啊！”
这样就等于将自己的母亲送入地狱。
离彻双眸微冷：“她不是。”
离彻面色冷清的看着石碑，眸如深潭，此刻、我觉得离彻的样子十分落寞，他一定很难过，只是他的难过从不表露出来，我拉住他的袖子轻摇道：“好……你要我怎么帮你？”
离彻回眸看我说：“你什么也不用做，陪着我就好。”
“啊？”真的不用做什么吗？
“这是什么？”离彻向我伸手，一条绳子从我的袖中抽出。
“发绳？有够难看。”离彻看着手里的发绳评价道。
我伸手去抢，没有抢到：“还给我！”
离彻站起来，他很高，发绳在他的手里，他举着手，我跳起来也够不到：“给谁的？”
我斜睨他一眼，噘嘴道：“反正不是给你的。”
“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说着他竟然将发绳收入了袖袋里，我连忙跑过去抢。
“你若是喜欢我改日再编一条给你就是，这条还我！”
“我就喜欢这条。”
“这条不好看，我明天给你编条好看的！保证比这条好看百倍！”
“我就要这条。”
“这条还给我好不好？你要多少条我都给你！”
“我就要这条。”
“……”
“……”
一来二去……我放弃了，离彻根本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
“喜欢吗？”离彻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根玉簪花，纯净的白色，玉质温润，一朵花……。
“花骨朵？”不应该送盛放的花簪吗？怎么送了个花苞？！
离彻将簪子插入我的发间，静静的凝视着我，看得我一阵不自在。
就在我想推开他的时候，他突然弯腰低头温热的唇贴在我的额头，我顿时傻了，他…他他他……居然亲我！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叹道。
……我就这么愣愣的被送回了相府，整个人晕乎乎的…
直到允儿姐姐来找我，我才回过神来。
“小九、今天不去看你的楚哥哥了？”允儿姐姐站在窗户外，穿着那身夜行衣。
我赫然想起，对啊！我还要去看楚哥哥，可是……礼物都被离彻强行带走了，我……。
“不去了……。”我泄气道。
允儿姐姐翻窗入室，支着下巴看我：“你们最近怎么了？”
于是、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与允儿姐姐听，允儿姐姐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噗呲一声笑了：“我道是什么事，原来如此。”
“嗯、所以我亲手编了一条头绳打算今日送给楚哥哥的，可是……刚刚出了点意外，头绳内里……。”我垂头道。
早知道就不跟离彻出去了……。
就算如此、我最终还是去见了楚哥哥。
楚哥哥见我来并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今天他点了一根白蜡，手里拿着我以前带来给他解闷的书籍翻阅着。
我怯弱的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嘟嘴道：“楚哥哥……你还在生小九的气么……？”
楚哥哥翻了一页纸，道：“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没有生气？才怪！
沉默良久，楚哥哥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我：“小九、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我微微一愣，用力抱住他的手臂：“楚哥哥、小九错了，小九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楚哥哥拨开我的手，缓缓道：“你是未来太子妃，你我本不该见面。”
“我不是！我不会嫁给太子的！我只想做楚哥哥的妻子！楚哥哥……。”我反驳道。
做楚哥哥的妻子的想法，在与楚哥哥初次相遇时就已经有了，那时我在想：为什么我的未婚夫不是三皇子离楚呢？
楚哥哥拿我没办法，最终同意我一个月去看他一次，我很高兴，至少楚哥哥愿意让我去看他。
——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我已经十六岁了，楚哥哥被关了也三年有余，这三年来除了与离彻成为好朋友之外，也让我更加坚定我喜欢离楚这件事。
而今、六月我与离彻的婚期将至，我不禁心急如焚。
我真的要嫁给离彻么？
不、我不想，我只想嫁给离楚。
六月二十九日是我与离彻的大喜之日，六月二十这天，我去见了楚哥哥。
二十号这天，离楚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九穿喜服的样子一定很美。”
“可是我不想嫁给他！”
“小九、你已经长大了，不要让你父母为难。”离楚说的时候很无奈。
闻言、我暗暗握拳：“楚哥哥、这些年来……你可曾喜欢过我？”
我似乎一直都在一厢情愿。
“喜欢……又怎样？你是相府千金，我却是囚犯，注定没有结局。”
他总是这样，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予我无限动力，这样的问题我问过很多次，他总是转移话题，这是他第一次承认他也喜欢我。
“楚哥哥、只要你说不让我嫁，我就不嫁。”我说。
离楚突然伸手将我搂入怀中，这一刻我是幸福的，可是他下一句话却让我心如死灰。
上一刻将我推上云端，下一刻就将我打入地狱！
“小九、你说过想与我一起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我现在无法给你想要的未来，也无法向你承诺什么，我需要你帮我，你只有嫁给太子，我才有机会出去，小九、你会帮我吗？”离楚的样子明明很温柔，却让我感受到了无边的冷意。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觉得心脏有些难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些胀痛，我的心上人竟然叫我嫁给别人，而这个别人是他的皇兄……。
“小九、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娶你为妻。”离楚伸手抹去我脸颊的泪水，温柔的说。
这算是承诺吗？
“真的？”我问。
他点头。
我信以为真，破涕为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
……
六月二十九日，我一大早被拉起来穿衣打扮，人家说新婚的女子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可我觉得这话说得不对，镜子里的我打扮得光鲜亮丽，虽然笑着，可我一点也不高兴，眼睛肿得厉害，因为我昨天哭了很久，至于到底是多久我记不清了，只是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直到夜晚离彻的出现。
“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离彻揭开我的头帕，看着我红红的眼睛，他说。
我微微一愣，笑了笑：“我饿了。”
离彻牵起我的手，走到桌前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佳肴示意我吃。
我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吃下所有的不痛快，离彻在一旁看着笑道：“真是饿坏了。”
我不顾形象的大吃特吃，他一如既往的默默看着我吃，这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舒心，传言都说我与离彻鹣鲽情深、两小无猜夫妻感情和睦，离彻每天都陪着我，带我去游湖、逛街、爬山、骑马……因此、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离楚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令我心慌。
一个月、两个月……十月、又是一个寒冬，在皇后的寿宴上我见到了离楚，据说、当年的事情已经澄清了，他的确是被冤枉的，南国太子娄焱亲自修书说明原委，说二人不过是点头之交，至于二人联手逼宫之事纯属无稽之谈，要求骊国皇上还他与离楚清白。娄焱虽然喜女色，但他的地位却不可动摇，这两年来就算他常不在南国威信也丝毫不减，娄焱是下任南帝之事已成定局，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了离楚。
而娄焱为何过了三年才要求皇上释放离楚，这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离楚已经恢复了皇子身份，安静的坐在席位中，一身蓝色锦袍，俊美无双。
我被离彻搂在怀里，低头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九儿、你是不是不舒服？叫小丫先送你回寝宫吧。”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离彻好心询问。
我有些犹豫，最近离彻与皇后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可母后那里……。”
离彻摇摇头：“无碍，一切有我。”
“好。”我委实不愿意呆下去，大殿上的人明明那么多，可我眼中却只容得下他离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