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若只如初见（杨黎上篇）（1 / 1）
紫泠花：一株一花，呈暗紫色，紫得发黑，整朵花犹如一层层的波浪缠绕而成，此花只有花瓣，没有花蕊。相传、紫泠花是生长在十八层地狱最底层的魔花，具有实现人类心愿的魔力，人人求而不得。
关于紫泠花有一个传言，地狱之中有一朵紫泠花修炼成形，化为了一名绝美非凡的女子，女子常年呆在地狱，看尽了凡尘喧嚣、人生百态，只觉得凡人愚蠢至极！
一日、她碰到一位仙君，仙君不知因何而被罚下十八层地狱受刑，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般温润淡雅、清贵漠然的他，看着他受罚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不是第一个受地狱之罚的仙君，以前那些仙君受罚尽管再如何忍耐，也是紧皱着眉头的，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沉寂多年的她第一次燃起了好奇之心，她走过去问他：“这里根本拦不住你，你为何不逃呢？”
他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何要逃？哪里不是一样呢……。”
他的话太过深奥，她不懂。
后来、她常去找他，与他说话，虽然他们通常都是沉默，但是……总比一个人呆着的好。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释放了，据说是被贬下凡戴罪立功，他走的那天，她去送过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不禁心头酸涩，到底相伴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临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不比往日的温润宁静，反而多了些她看不透的复杂。
此后、她独自一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时常的想起他，终于、她脱离了地狱，去往凡尘寻找他，刚到凡间，她曾无休止的替人们实现心愿，她总是会问人们……是否见过那样一名清贵而温润的男子。
人们的答案各有不同，她去过很多地方找，总是没有找到，于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经忘记她要找的人，脑海里时常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在对她笑，她知道、那或许就是她要找的人，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
——
我叫杨黎，是封国扬州城人，今年十六岁，我爹杨元是扬州城的首富，我娘早故，我爹只有我一女，祖母劝我爹再娶，我爹常以我尚且年幼，怕继母对我不好来婉拒，而不能为杨家传宗接代。因此、祖母一直不待见我，但到底还是亲孙女，祖母对我还是一般好的，只是、这些年来，祖母十年如一日的劝说着爹再娶，或许是因为我长大了；或许是因为再受不住祖母的请求；亦或许是因为祖母找的那个女人和爹的心意。总而言之、爹终于松口，答应再娶。
因为是续弦，不得披红挂彩，我爹的意思也是不想大办，我那位继母最终被抬着从后门进了门，说实话、我是为那位继母感到委屈的，听说她叫王思乔才比我大两岁，还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有十二分人才，若不是家里遭了事也不会嫁给我爹，我爹岂码大了她二十有余，想想、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子，委屈自己嫁给我爹做小也就罢了，刚嫁过来就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儿，也真够可怜的。
我将来是宁愿在穷人家做大，也不愿在富人家里做小的。
不过我想，我爹是不会舍得我嫁给穷人受苦的，更不会让我做别人的妾，我的夫君怎么说……也得有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是个品行端正、才貌双全的男子。
我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看着满屋子里的东西，不禁有些头大，思量着该送继母什么见面礼，在杨府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爹跟祖母一定会赏她许多，我若再送却有些不合适了，仔细想了想，继母出生书香门第，应该会对字画感兴趣，我这儿别的没有，字画倒是不少。
“小姐、老夫人请您去祠堂。”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用看我就知道，一定是老夫人的贴身女婢子，回过头去看，果然是她，她叫翠儿，模样生得好，嘴巴也甜，比我小上一岁，自小便跟在祖母身边，尤其受祖母的宠爱，祖母对她的疼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我这个亲孙女，翠儿聪明，不会恃宠而骄，一直做好身为婢女的本分，因此、我虽不如何喜她，却也不厌她。
我走出门回了她一句：“告诉祖母、我这就去。”
翠儿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我回身进屋挑选了一副山水墨画，这画是我自个闲暇时作的，虽不出色，却是我的心意。
“云雀，替我将这幅画用盒子装起来，我一会儿要。”云雀是我的贴身女婢，本名叫云若，相貌清秀可人，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了，跟我同岁，府里数她的话最多，叽叽喳喳的，在我十岁时随口说了一句：云若、你话真多，跟鸟叫似的，叽叽喳喳烦死了，还不如叫云雀得了，也算是人如其名。就这样、云若便成了云雀，她也倒真不辜负云雀这个名字。
“什么？小姐、你的画现在可值钱了……。”云雀一听，蓦的瞪大双眼，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打住！云雀、祖母还等着我呢，今时不同往日。去晚可得挨骂了……。”我正正经经的冲她说。
她幡然醒悟，忙不迭的去办。
从我的静思院去祖母寿康院后面的祠堂需要穿过正厅，我到祠堂时，继母正在给祖母磕头敬茶，爹坐在一边，目光看着祠堂上下面一排中的一个灵牌，嘴角的笑容是那般的苦涩，那是娘的牌位，我知道，我爹是在想我娘了，这些年来、我爹常一个人来祠堂，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我爹今年四十有一，身形伟岸，虽至中年，一张脸依旧英俊帅气，一身墨绿色衣袍让爹看起来严肃异常。
我给爹行了礼便站到爹的旁边，祖母今日穿得比新娘子还喜气，一身淡红色衣裙，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金银首饰一样不差，一张脸满是皱纹，因为皱纹太深，而形成了沟壑，看见祖母满面笑容的喝下继母敬的茶，虚扶了继母一把，看到这、我有些不自在，即使是身为亲孙女的我，也从不曾得到祖母一个笑脸，这样的虚扶……更是不存在的。
我走过去给祖母行礼，果不其然、祖母脸上的笑容便沉了下来，她那身喜气的淡红色的衣裙好似也显得不喜气起来，她淡漠的冲我点头：“起来吧、还不见过你娘。”
我温顺的点头，转而对继母施礼：“黎儿见过……二娘。”
唤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子叫娘，确是有些难为情，不知继母又作何感想。
继母回以一礼，客气的扶我站直，我看见了继母的脸，这张脸令我不禁愣在了原地，我想、我大概知道爹为何答应再娶了，这个名叫王思乔的女子，像极了我那已故的母亲！我幼年丧母，若不是爹书房挂了十几年的娘的画像，我想、我早已忘了娘的模样，但就算有画像存在，娘的模样依旧模糊在我的脑海，看见王思乔……就好像真的看见了母亲，母亲就这样鲜活的站在我的面前……，以往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清晰。
“这位就是杨小姐？久仰大名。”王思乔笑着说，她真的无比温柔，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
“二娘说笑了。”我一年前曾经参加过扬州城每年都会在花潮节举办的一次花宴，花宴上鲜花无数，只是没有爹口中所说的紫泠花，最后听说成为花宴的魁首便能得到一支紫泠花，我没有多想便去了，多年来学习的才艺在花宴上展露无疑，一举夺得魁首，获得了紫泠花，我也因此成名。
我回家后将紫泠花送给爹，爹却只是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傻黎儿……世间哪有那样的花，不过是传言罢了，这是你努力得来，便自个留着吧。”
爹没有收下紫泠花，我当时看那花生得漂亮，便随意将它栽在了后花园，也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
“杨小姐才华横溢，太过自谦可就不好了。”王思乔娇嗔一声。
因着她这一声娇嗔，彻底破灭了我心中的幻想，母亲从来不会如她这般，我娘是一代奇女子，武功高强，却温婉优雅，外表柔弱，但其实是个烈性女子，据说当初娘的娘家不同意娘嫁给爹，就算背负不孝的骂名，娘还是义无反顾的与爹来到了杨州，不惜与娘家断绝一切往来！因此、到现在为止，我甚至都不知道娘的娘家在哪，只知道我娘的闺名叫崔晚晚。
幻想破灭的不止是我，还有我爹，我看见了我爹眼里毫无隐藏的落寞与失望。
我对着王思乔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我对王思乔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好是因为她长得像母亲；坏也是因为她长得像母亲。
像得离谱，比我还像。
翌日、我忽然想起那朵据说是紫泠花的花，我去后花园找到了它，出乎意料的是……它还活着，花儿开得正好，我找了花盆，将它移栽进花盆中，搬到了房间里。
我坐在椅子上，很认真的观察着桌上这朵花，看得有些失神：“紫泠花……真的存在吗……。”
平静的生活犹如无风湖面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日一早，继母便来我院中寻我，二话不说就要带我出门去玩。
我的玩心不大，比起出门游玩，我倒是宁愿呆在房里安静的看书、作画。
“我就不去了，望二娘玩得尽兴。”
“黎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王思乔可怜兮兮的说。
我微微愣了愣，忙道：“二娘这是什么话？黎儿怎会瞧不起您呢？”
王思乔听罢，面上渐渐浮起笑意，径自拉着我的手：“既是如此、黎儿便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想了想，王思乔嫁给我爹也不算委屈，毕竟我爹是扬州城的首富，对她虽不怎么好，却也不坏，祖母指望她能够为杨家繁衍后代，对她也是有求必应了，能嫁给我爹，也是她的福气，只是、在杨府我与那些个丫头小厮一口一个二娘、二夫人她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坦，闷得慌，随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于是、我便答应了。
她说不想带着太多下人，只带了两个会些手脚功夫的丫头，一个叫碧春；一个叫秋灵。因此、我也只带了云雀一个丫头，几人简单的乔装一番便出门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王思乔并没有如我所想一般去湖边散步，也没有去郊区踏青……而是去了酒楼。
长乐楼，是杨州出了名的，里面美酒佳肴、美人、美男……应有尽有，奢靡而神秘，雅致而热闹。
此时、我总算是知道王思乔为何要乔装一番，起初我还以为她是怕惹来觊觎她美色的人，毕竟她的美貌可说是绝色倾城，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为了方便来长乐楼。
“二娘……还是不要进去了。”我拉住了王思乔的袖子，小声说道。
对长乐楼内的一切，我是好奇的，只是、良好的教育告诉我，身为女子，是不能做出有失形象的事。
“哎呀、黎儿，你放心，我们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
听了王思乔的话我犹豫了，看一眼、看一眼就好，没人会知道的。
最终、我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跟她走进了长乐楼，三个丫头被留在了外面。
“黎儿……这儿真漂亮！”王思乔由衷的赞叹。
我微微颔首，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这是一间十分奇特的酒楼，第一层大厅摆放着桌椅板凳，供客人喝茶用饭，大厅的最中央有一个圆形高台，高台四周有淡红色的纱幔围绕，透过纱幔，隐约能够看到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手抱琵琶弹奏着。
琵琶声声催人泪，弦乐阵阵断人肠！
从琵琶的旋律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女子的悲伤，这名女子一定经历过许多伤心事，所以才会让人在听过她的曲子后都不禁感伤。
大厅满座，在那名女子表演过后，道了谢便不见了，众人面色如常，欢快的鼓掌。
具体的不见是那名女子从高台降了下去，那高台上一定又一个机关，可上可下。
果不其然、不需多时，高台之上蓦然出现四名女子翩翩起舞……。
“黎儿、我们去那边。”说着，王思乔拉着我便往那边的空位坐下，刚一坐下便有小厮过来询问吃点什么。
王思乔让我随意点两份，我却觉得无甚胃口，只要了一壶清茶。
王思乔另加了两份小菜。
立时、我见那小厮的脸色便有些不对了，他的眼底有着嘲讽与不屑，嗯……我与王思乔今儿的打扮却是素了些，又只点了些小菜，那小厮自然是看不起的，只是、他掩饰得不错。
“二位请等着。”小厮说罢便退下了，不一会儿一壶茶、两碟小菜便上桌了，可见、长乐楼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赏了一会子歌舞，我有些倦了，便想离开，岂料、王思乔突然对我说她想如厕，让我等会儿她，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于是、我一个人坐了许久，忽听身后一桌的人交头接耳在说些什么，我侧耳一听，只隐约听见什么九王…什么被贬……杨州的……。
“杨姑娘、有一位王姑娘请你去一趟后院。”突然、有一名小厮来我面前说。
我一听，便知是王思乔了，点头随小厮向后院走去。
我一路跟着那小厮走着，四周越发的安静，周围不见一个人影，我心里开始惶恐不安，停下脚步：“已经走了许久，王姑娘究竟身在何处？”
那小厮也停下来，回身瞟了我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仿佛一丝不挂般，我觉得自己可能是上当了，也不知王思乔怎样了。
“果然是个美人。”小厮色眯眯的说道。
我心中一惊：“你……！”
话未说出口，我只觉后颈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便没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