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迷楼(1 / 1)
郑福儿那一声喝,声不算大,但却是让郑赤一众立时勒马掉头,跳下马来,刚还横眉冷对的郑赤也刹时如换了个人一般,满脸堆着宠溺的笑意迎了过来,道:“见福儿没事,爹爹就放心了……看看,我家福儿真是越发有我赤龙帮帮主的派头了啊!”
这一笑不但让在场众人唏嘘,就是郑福儿都暗暗一诧,紧盯着眼前郑赤这张笑出了包子褶般的老脸,虽说义父对她万事纵容,但性情冷鹜少有笑意,就更别说在人前对她笑得这般满眼温情了。
所以,眼前之人虽说模样与义父一模一样,但绝不是义父本人……
郑福儿又打量了眼前人一眼,这对她发自眼底的宠溺笑意还真是半点也不陌生。不用猜了,这张面皮后,正是那从小疼她的义兄郑峰。想来义父也对招安有所保留,才同意义兄易容成他的模样进京面圣吧!
郑福儿微舒口气,暗暗思量,义父留在外海,便是更有了进退的把握,可想起这般大的事先前竟是不与她尚量,那压抑的火气此时自是压都压不住,道:“招安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我这代帮主就是个摆设了?”
这话问得郑峰一时口哑,倒是那一路小跑跟来的朱桐忙拽住郑福儿的胳膊,笑道:“岳父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么?这大庭广众,大庭广众……”
朱桐说这话时,悄瞥了眼那立在城门楼下的禁军,个个高大魁伟,是他父皇亲自挑选训练,是禁宫最为精锐,今日还佩了强弓,一旦万箭齐发,郑福儿与郑峰一众再好的身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皇帝先前本也的确起了要万箭齐发灭了这窝贼人的怒意,不过,郑福儿孤身素衣便敢来坏事,这胆色倒又让皇帝高看了两分。
小小年纪眉眼间却怎的有那般肃杀凌然之气,那是这长年争战沙场的武将才有的血腥之气,可这丫头却还不到双十的年岁,独特成这般,也难怪他那四儿子会为她转了性致。
……
皇帝的心思,郑福儿不察,但朱桐的忧虑,郑福儿却是完全体悟出来,将手中那把赤龙刀一旋,塞到郑峰手中,扬眉道:“这赤龙刀乃是赤龙帮帮主信物,先前爹爹让我代为保管,这下该还给爹爹了!”
郑峰顶着这张郑赤的面皮,倒也学着郑赤的口气,垮脸道:“这个孩子,气性比我还大!”
这刀父亲既是传给了她,便就没想过要收回,正想推回给她,可握住那刀柄时却是暗愣,那刀柄上缠着的红布条里分明有些摁手,显然里面藏了什么,转目之间,便是顺势将刀接了,道:“规矩倒也是不能坏,那这刀,爹爹就先收回来了!”
郑福儿嗤了一声,负手立在一旁不再言语,大哥定该能明了那刀柄里藏的是药粉……
也是朱桐先前提醒,招安进宫定有酒宴,而杯酒释兵权这种事,皇帝不是没有干过,酒食中下些能让习武之人筋骨碎断之药,那不想交出兵权也是由不得己,所以,为以防万一,朱桐给郑峰也备上一份解药。
可有了解药也未必能保周全,郑福儿不由用眼光狠刺了那扈树一眼,恰恰在她眼光刺去之时,扈树也是看了过来,那惯常的似笑非笑,总是让人觉着格外的阴狡莫测,但是郑峰却似乎对扈树格外信任,看扈树的目光也是少见的平和。
对一只严家鹰犬有必要这般客气,郑福儿恨的又嗤了一嗤。
这一嗤倒是落进了扈树耳中,扬唇无谓的一笑,抚抚自个所乘马匹的鬃毛,对身后随将,道:“于佥事,不知那燕王妃的马术有没有长进啊?”
郑福儿这才瞥清那一身盔甲将脸面也蒙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珠子的随将正是先前发酒疯的手下败将于大虎。只是那印像还停留在他满脸酒红的怂样,这般身披盔甲的正经样子便也觉着真是有些可笑,啧啧嗤道:“啧,手下败将!”
于大虎顿时气得如饮了三大坛般黑脸涨红,当下便是要操刀再与这“恶蛟”女贼好好的打上三百回合。
看他们这剑拔弩张之势,朱桐真是异常头疼,倒是那挑事的扈树悄瞥眼那城楼上面有威怒的皇帝,对于大虎低声道:“圣驾在上,要职在身!”
这话一出,于大虎的怒气才拼力压了一压,随了扈树神色敬畏的对皇帝大礼叩拜……
这扈树的行径倒是让朱桐暗有些看不分明了,既是知圣驾前放肆不得,先前却又怎的要故意出言挑事,不待细想,此时扭头提醒着“郑赤”领了兄弟们也对皇帝端行大礼。
郑峰强将心肠横了一横,领众倒也呼了一声参差不齐的“皇帝万岁!”
这礼不端整,呼不达心,听得那随驾的文武百官嫌弃不已,那排在百官首的严太保悄瞥了眼皇帝不悦的神色,暗笑一声,先前还忧心这郑赤入朝,会掀海翻浪,威胁到他严家地位。可今日看来这等粗人心性是不可能入得了皇帝法眼,不会是他严家对手。
皇帝虽难掩不悦的龙颜,但也没作计较,让人宣了招安封衔的圣旨后,便是率众起驾回宫,在御花园大开酒宴。
……
酒宴不容女眷,郑福儿只得先行回了燕王府,可却少有的有些坐卧难宁,不知大哥会不会提防那宫中手段,那藏在刀柄中的药粉,大哥能不能用上?不过,又一想,朱桐也在宴中,当是能护大哥周全吧。
可刚这样一想,便见陪着朱桐进宫的老甲奔了回来,吞吞吐吐的说着郑峰倒是全身而退了,可燕王因着替郑峰挡酒,此时已是醉倒,皇帝便是让燕王留宿在了宫中“小迷楼”……
朱桐本就是宫中长大,这留宿在老窝,有什么大不得的,这老甲却说得这般吞吐?接着又见老甲拉着老脸很有意味的道:“王妃你就不怕燕王醉了,有人趁人之危?啧啧,那后宫的女人啊……好凶残的……尤其是留宿的可是在那‘小迷楼’啊……”
那“小迷楼”是什么地方,郑福儿听老甲说罢倒也大开了眼界……
据说“小迷楼”本是前朝宫中一处平常宫阁,但因前朝皇帝贪图淫乐,效仿建“迷楼”的隋炀帝在民间选取良家幼女囚居于此,荒淫作乐,所以,百姓们便将这幽闭了无数少女的宫阁叫作了“小迷楼”。
而当今皇帝篡权夺位后,本是想将这“小迷楼”一把火焚尽,以昭显勤政爱民的决心,可因这“小迷楼”建得靠近藏宝阁,且一旦火焚也会毁了宫中当有的风水,便是就此留下。因近年来后宫越发充盈,这原本空置着的“小迷楼”便是被用来安顿收纳那些新入宫还无位份的女子,真正的应了那“迷楼”之名……
……
朱桐虽说醉得头昏脑疼,但是神思尚算清醒,对于父皇让他留宿此处,摆明是想让他在这些女子中挑上几个合心意的姬妾。
外头是秋风萧萧,这楼内却是香暖浓郁,一个个妙龄女子,衣衫单薄,粉面桃腮,看得朱桐暗暗默念了数遍“大悲咒”。要是换个定力浅的,睹上一眼,便真是要色荒愈炽了不可,起身拔步,还醉喃道:“本王……要回府去……”
这一声喃,让那此时一身夜行黑衣趴在楼顶之上的郑福儿笑了一声,还是个有定力的啊,接着见他身姿醉曳的摸索出屋,刚跌撞绕过廊角却是见那迎面步来一艳色,掺住他便是娇声道:“王爷,严贵妃命奴家来给你送解酒汤……”
这身影娇声,不就是先前那改名了“香梅”的胡吟雪,郑福儿很没好气的暗嗤一声,接着见朱桐那双迷朦的醉眼在看见“香梅”时也是怔了一怔,道:“表……妹……”
说这话时,已是被那“香梅”顺势拐扶进了一侧卧房,屋中暖热,朱桐那白净的额上更沁出一片汗珠,脸颊红如绯霞,却见那“香梅”又是抬手替他宽衣解带,他暗道声不好,忙竭力拨开,道:“娘子不是说你落海没了?”
屋中本是灯黯人影两成双,这一问倒立时煞了大好的风景,听得潜在外头的郑福儿都挑了挑眉,先前在岛上不想与朱桐废话,便的确是对朱桐随口说那胡吟雪落海死了,朱桐还悲伤可良久,此时见着他“死而复生”的表妹,可会执手相看泪眼啊?
泪眼倒真是泪眼,只见那“香梅”顿时眼泪婆娑,哭得梨花带雨,轻咽道:“是那郑福儿令人将我推下海想置我于死地……可我命不该绝,在海中被那严家私船的人救下,为了保命,才不得不投靠了那严太保……”
这话凄咽着说完,朱桐也蹙了眉头,酒虽已醒却大半,但却只觉那酒气不断上涌,立时排山倒海的呕吐不止。
“香梅”忙上前去扶朱桐,还帮他执意解开了那衫襟,朱桐额上的汗珠更密了,脸颊更为赤红,因嗅得那“香梅”身上香浓的气息中分明有些艳冶的异样,让他气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