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72章 做好事要收钱?(1 / 1)
“这个没问题”小家伙昂着脑袋看着我,“师傅,你是不是没钱了,么不提报酬的事?”
“和尚干好事,是要收好处费的?”
“那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他乌溜溜的眼睛发出智慧的光芒,“此乃其一,其二,不收报酬,我们拿么子生活哩?”
“多少?”我看着那名汉族的喇嘛问。
他举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一百桶酥油。
“换成大洋多少?”
他摇头。
“好吧,我这就叫人去西藏购牦牛奶,再送去神农架佛窟?”
他满意地点头,换成我肉疼,一百桶酥油钱再加上人工费、运费,埋地下最后一罐大洋没了,这可是我去香港的生活费呀。他们让我知道,做好事也是要报酬的,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做了那么多好事之后,还贴出那么多银子。
以敛财为目的的会道门门主,竟是个穷光蛋,讲出去,没人相信。
土罐送来,我把王凤的骨灰埋在老松树下,剥开一块树皮,树干上刻着他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再用树胶粘上树皮,这样做是怕被人挖出来撒灰。
办完母亲的丧事,朱品仙回县城做手尾工作去了,临走前,来我窗下啰嗦了一堆废话。
本不想理他,实在看不过去葬礼上对他父亲的态度,我质问他:“为何对你父亲视若无睹?他主动找你讲话,也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看到他那张脸,我就想起好多往事,少容就是被他打死的”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法持家,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再说,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晓得晓得,总有一天会消除成见的,阿英,谢谢你一直关心我的家人”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起码现在不想”
“好,我先回县里,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一晃过了半个月,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又来诉衷肠了,我还是不愿见他,门窗紧闭。
“阿英”他用手拍门,“我部马上要开赴崇安了,待攻下地区,还会继续南下,把白匪彻底赶走,还有几年仗打,不过只要你一句话,我愿御下一身军务,与你共住此屋,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真没出息”我猛地的拉开门栓,看他扑倒在地,“扑噗”一声笑了,手掌一伸,“既然你为色所迷,那借我三百大洋吧,我要去香港避难”
他苦笑,“我讲过,你是我朱品仙朱团长的女人,不会有人对你么样”
“我还是圣心门门主”
“先打借条”他在我屋里找纸笔,看到用琴布盖着的琴轮廓,怔愣许久,把琴布揭开,口中喃喃自语:这琴么有点眼熟。
“这是你小时候父亲摔断的那个”我说,自他母亲葬礼那天,他没跟父亲讲一句话,此后,朱承德失踪到现在,族人到处找不到他, “他叫我转交给你,还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说最忘不掉的,是你从小黑屋走出时,看他的眼神”
“等我回来”
他窜进夜色中,于凌晨两点回到我的喇嘛屋,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阿英,我真该死,父亲在猎人住的木屋,上吊了,留下信一封,说是去陪母亲”
我安慰了他一夜,翌日,他早早的起床,通知族人办丧事去了。
“阿英”十天后,他又来我这里寻安慰,“父亲还说,要我娶你为妻”
“那你托灵婆跟他说,怕是圆不了这个愿望了”我冷心如铁。
“这是我犯纪律收的贿赂,三百大洋”他把装钱的罐子放床底,把我整个纳入怀中,“利息总该索些吧”见我沉默,霸道地吻了起来,经过战事,他身上味儿重了许多,身上的味,除了淡淡的树林味,更多的是硝烟味。
窗外传来坑娃的催促声。
他说:“崇安攻坚战打响了,上级下了命令,不许我卸除军职。我也瞧出症结了,你拒绝我,并非为王凤守贞,亦非对我有愧,而是怕留在这里遭受惩罚!为夫警告你,不要试图离开,溃逃的大军,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而你七月有余的身子,更不容你瞎跑”
“全文东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他捏紧我的肩膀可劲地晃,“论对爱情的忠贞度,你不及我祖母及母亲的十分之一;论对彼此的忠诚度,我一个男人,比起你也是绰绰有余,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叫我将你么办才好”
“从你掐死我那一刻起”我试图为自己争回点面子,眼底泌出泪花做出一副指控的架势,“我就发誓,若活了下来,绝不许自己再吊死在你这棵朽木上,我要自力更生,不靠依附男人而活”
好吧,我承认,真实的情况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没接受过“从一而终”的观念。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的怒气奇迹般消失,眼里变得无奈,“难怪你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男人又爱又恨的魅力,连王凤那样的男人,都甘愿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说句公道话,阿英,你帮了我方不少,要不是你屡次提供情报,暗中分化,王部不会轻易被清剿。还有一点,我要申明,不管是以前的阿英,还是现在的阿英,都是我朱品仙所钟爱的,以前对你冷淡,是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不嫌弃不从一而终的我?”
“要是能割舍,早就割舍了,得知你怀了别人骨肉那一刻,我差点接受上面给我安排的大学生妻子……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我太糊涂,伤了你的心,才逼得你不屑当男人的附庸,这一点无损你的本质,你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阿英……只是,你如此寡情,真怕有一天,我回来后,再也见不着你”捏起我下巴,他深深地吻了下来,许久才放开我,眼里有对未知的恐惧,“答应我,不许有这么一天,不然,对你的思念,将化作穿肠□□”
“看在你这么没出息的份上,好吧,我答应你,不离开这个将要剥我皮抽我筋的地方”
“你惹的祸的确不小,白牙镇领导班子中,声讨你的声浪最高,野花岭的百姓倒是反应淡淡,我已把你的功劳报上去,申请特赦,不许他们对你清算,已经批了,红头文件不日便可送达”
“那乌鸦镇长公报私仇,可不可以撤了他?”我问。
这个投机者,在国共交战之时,组织一百民团进城,以增援的幌子骗开西城门,进城后,却在己后方放火烧房子,搅得城中守军方寸大乱,然后趁机打开东城门,举着起义的旗号恭迎解放军,不用携家眷财产外逃,他成功保住性命与职位,那嘴边的燎泡,算是敷对了狗皮膏药。
这人恶惯满盈,吸血鬼事件,有十多个百姓死在他的枪下,我到农协总部反应过情况,农协部的找他谈过话,却不撤他的职,从此,他对我记恨上了。
“这个,我也想过,政委劝我为大局着想,县政局未稳,不宜大规模清算旧党,狗逼急了是会跳墙的,他手里握着一支只为他服务的民团,这是其一。其二,他打的是起义的旗子,并大肆宣扬,刨去他以此达到不被清算的目的,也有积极的一面,会引起白匪余党纷纷效仿,少了许多无谓的战火”
“我就只能任他宰割了?”
“不急,待时局稳定一些,再历数他的罪状”男人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耐住性子,不要再惹事生非,待为夫归来,为你弹一首《凤求凰》”
“嗯”他马上要行军了,一旦上了战场,生命系于一线,我的冷心如铁又化作万般柔情,主动缠住他脖子,把对他的爱意历历数来。
“谁说我不专一了,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
他看着我隆起的肚子,咽了下口水,问:“可以吗?”
我羞赧地点了一下头,“轻点”
……
□□走了,我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第二天,送文件的同志来了,手持红头文件,白镇长暂时不敢对我怎样,我在林中木屋享受暂时的宁静,有洋大夫陪着我,倒也不担心待产的事,考虑去县医院路途遥远,我叫她随身备着手术刀,要是顺产,朱庄有接生婆,随传随到。
没事的时候,给树苗浇浇水,给白松松松土,日子闲暇而惬意。
美中不足的是,时不时有恼人的事情飞进我耳朵,前日谁谁谁是么成份,昨日谁谁谁的地被分了,今日谁谁谁被批.斗了等等。这日,拉到镇上斗得不成人样的昔日土豪,也就是我的信徒们,齐齐上到黑葬林来,向我哭诉怎么个惨法,
“大师,我们这伙人的成份也不高啊,最高的是朱大卉,富农,我是中农,本来好好的没事,谁知朱团长一走,野花岭游街没人看,就被拉去镇上游街示众,两面脸颊,一边印“剥”,一边印着“削”字,我们以前是成分高不错,不是还地于民了嘛,难道新社会,容不下以前改过自新的人,一定要赶尽杀绝喽?”
“时不时被拉去整一番,跪瓦碴,关牛棚,悬房梁吊打,逼着我交给金银财宝”李老爷子苦着脸说,“么时候是个头呀?你瞧我这几根头发,被揪得差不多了”
“我也是,大师你瞧,那些土改工作队的崽子们,下手狠着哩” 李仁贵咧开嘴巴让我看,“我就抱怨了几句,门牙被煽得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