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 树大招风(1 / 1)
“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家里田地卖了好几垄,当是存粮......”
“莫叫我奶!你忘了当初是么说噶,再也不踏进拱桥一步,嗯?”
我涎着脸,“奶,我承认失信了,但我不能看着上朱不管,你就让我对你也尽点孝道吧”
“要我讲几遍,带回去,我不要人的施舍”
公公朱承德拄着探路仗走了出来,“他奶,就收了吧,阿英这娃子,虽说跟咱家没缘,心地还不错,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
婆婆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他爷......”
我走到公公面前,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阿爷,你肯跟人讲话了?耳朵听得见了?”
“你这娃子,早就晓得了还问,这不是叫我难堪么”
手在他眼前晃动,“眼子哩,看不看得见?过了这么久,少勇的事.......应该能接受了吧?”
他按住胸口的位置,“唉,勉强去接受,心窝窝刺得疼。眼球没法恢复,彻底瞎喽,城里医生说是眼窝长期高压造成的,俗点说,就是生气时经常瞪眼伤了眼球......嗨,我现在看开喽,你细爷都知错能改了,我不能输了去”
我仔细看他眼睛,缺少光采,晶状体里有点点白斑。
“他爷,不能输了气势”婆婆劝慰丈夫,“继仁他干了不少坏事,不是念几句家训就能抹杀过往的,你每天跟他凑在一起,哪里还有族长的威望,以后离他远点”
“好,听你的”他拍打着妻子的手背,“辛苦你了,族中大小事务都要你操心……”
婆婆瞥了我一眼,仁慈感激的目光看着丈夫,“不在心里怪我就好了”
“理解,都理解……”他重复地说着这三个字。
我趁机溜走,过了拱桥,翠和突然从田埂里窜出来,“大嫂”
“吓我一跳”我瞪她,“讲吧,又闯了么祸了要我搞定?”
“没么子,就是问你,收我做干女儿的事,有没跟奶讲”
“她现在还在气头上哩,哪里听得进我的话”
她绞着麻花辨,咬着嘴唇低着头,支支吾吾说:“我、有了......要是讲不得,那、那我跟黑土私、私奔吧,我好怕奶,她狠起来老恶了,我怕将我沉湖......”
我点她额头,“你这淫丫头,天天偷欢,不怀种才怪,算了,我还是硬着头皮去说吧,省得又是一个沈蝶”
“谢谢大嫂”这丫头一下子就活了,抱着我疯叫。
我又走进朱家的门楼,婆婆倒也没赶我,推着石磨懒得搭理我,望仙嫂正在斩猪草,看了我一眼,也不打算跟我打招呼,我径直走了公公前,说:“爷,有件事跟你商量下,可不可以到后院说?”
公公点头,拿起大烟杆,熟练地往里面塞烟丝,火柴点火,嘴啜烟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气,沉醉了一会才吐出烟雾来。
来到后院,我把建议收翠和做干女儿的事说了。
“这事可以考虑,她要是有本事招赘,生的娃随朱姓,不至于断了我这脉香火”
“这认义女,招上门女婿,越快办越好,翠和这丫头喜欢瞎跑,只怕跟人勾搭上,抹了您的脸面”
“怕是早跟人勾搭上了吧,我眼盲心不瞎”他啜了了一口烟气,下了决心,“得了,我也懒得去追究,你放心大胆地回去,我会好好劝他奶,免得又闹出一出悲剧,搞得朱庄鸡犬不宁”
看来公公是真的看开了。
回到全庄,乔治正等着我,明儿个教堂有讲座,他来接我。
教堂来的都是县里的头面人物,县府的官员,还有几个军官。
为了追求趣味与通俗易懂,我讲的是奇妙的意象对话,在大家的要求下,做了轻度催眠,诱导大家看看自个的心房,心房有垃圾的,吩咐他们回去后自我催眠,布满灰尘的扫除灰尘,房间黑暗的打开窗户,蟑螂老鼠满地爬的打扫房间。
......
树大招风,这一出风头,招了军方的垂涎,通羊县的剿匪司令部屡屡派人来当说客,劝我做军方的女诸生,与游击队抗衡,我以钟爱自己的事业为由,坚定的拒绝。过了几日,驻守白牙镇的土匪兵团长见我是难啃的骨头,要不是白镇长阻拦,掏枪差点崩了我,他部的方营长毛遂自荐说当说客,任他把嘴皮子说破,我坚决不动摇。
还有更难缠的。
我的讲演,得罪了靠装神弄鬼吃食的一拨人,一日收到三清观道士发来的一张邀请函,邀请我同去九宫山,参加四年一度的“九宫山玄学交流会”。
三清观是本地最大的一个道观,臭道士与我素有宿怨,那个亵渎全员外女儿的道士便出自此观,是观主上方道长的大弟子。每年的三月初三会举行庙会,往时总是人山人海,今年廖廖无几,把帐算到了我头上,说是我戳破玄机,才使人们不再信神灵。
不光是幕埠山上最大的道观——三清观,还有摆道场骗吃骗喝的道士、摆摊算卦的和尚、装神弄鬼的巫婆神汉、看风水算命的相士,所有这一顶着神灵光环的,都把他们寂廖的生意算在我头上,曾经约成一伙围攻我,说我身为玄学人士,非得把本门秘密暴露于世人之下,要是每行每业都有我这样的害群之马,专业人还吃不吃饭了。
又说,补锅的盼着锅漏,卖伞的盼着下雨,卖药材的盼着国共两党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咄咄逼人地问,你咋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派来的奸细?
送邀请函来的是三清观的观主上方道长,倒也算得上是个得道高人,不是肖小之辈,他大徒弟冯远真被全员外擒住,他当众挑断他半边的手筋脚筋,赶下山去。
见我推脱,他先把交流会吹得天花乱坠,说,我觉得你对从事玄学的人士有偏见,每个群体都有害群之马,当然喽,我不是说你,真正参悟道学的人,谁敢说他没有真材实料,玄机道长听说没有,他是武汉道教学会的会长,得到官家承认的,由他主持这次的交流事务,除了他,还有不少的隐士高人,他们都是真正饱学玄学之士,绝不是打着神灵的旗子敛财之流。
“你的态度太过殷切”我半认真半玩笑说:“何况大家还是冤家呢,我还是觉得你们有所企图,莫不是想开的批判会?”
“批判会又如何” 他笑,倒也不藏着掖着,“只要你辨得过,难道不是一个破除迷信的大好机会?放心,没人会对你人身攻击”
我的好胜之心被激起,犹豫片刻后,说:“好,我接受挑战”
“辨不过如何?”
“要是有哪个诡异事件不能用科学来解释,我立马辞了这工作!”
“好,就等你这句话”
这次九宫山之行,我本想孤身前往,小萝卜头缠着要去,说师傅你脑子容易膨胀,老是把脚踩在云端上,会被敌人钻了空子。这小家伙的确有两把刷子,老是注意我注意不到的细节,而且某些方面的能力比我强,就允了。
我的土豪信徒们,乡绅财东,听说我要上九宫山开辩论会,激动不过,上次神女峰还没过瘾呢,就盼着此类型的热闹,纷纷要求开眼界,我推不过,只好允了。
出行时后面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信徒,全员外的妻女及玉叶的陪读丫环兰馨作为陪我的女眷,也在其列,上山路上,照玉叶的安排,我被四个猛男用滑竿抬着,两丫头则手提花篮,篮里装着月季花的花瓣,沿路抛洒,唱着学校教的歌儿,嗓子像黄莺一样动听,引来围观者无数,纷纷问坐在竿上的是哪位神仙。
这么高调,真的好么?
差旅费自有信徒们打点,九宫山最高海拔一千六百多米,素有“天下第一爽”之称,一行人入住云中湖旁的度假屋,穿着秋装上山,到了山顶换上薄棉袄。
小萝卜头看到湛绿的湖水十分钟爱,恨不得扑入湖水中游泳,无奈山顶的空气太过寒凉,他的身体又太过虚弱,在我权威制止下,他不爽地撇着嘴,拎出古琴,对着翠玉般的湖面弹起了“催泪曲”,众人皆听得伤心泪流,仿佛那湖水是仙女的眼泪凝聚而成,听得岸边摇曳的花儿都耷拉下花骨朵。
我这小徒弟,催泪曲是越发出神入化了。
被我敲了脑袋后,他委屈地眨着湿漉漉的羽捷,改奏“欢乐颂”,纤而短的手指在琴玄间来往穿梭,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忍不住在湖镜上跳舞,瞧着自个的美丽舞姿,脚并未沾水,湖面却微微荡起涟漪,一圈一圈向外化开,众人化悲为喜,把这奇妙的一幕瞧进眼里,嘴里忍不住的赞叹,说徒弟都如此了得,师父更是不得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小破孩的本事,远在我之上,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我背着手走来走去,欣赏大家如痴似醉的表情,只见一老一中年两位道士朝我迎面走过来,交谈的声音被我听到。
“听说有位不信神的神婆,喜欢搞标新立异,把我们学道之人贬得一无是处,更是把玄学说成是故弄玄虚?”老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