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佛像眼睛会动（1 / 1）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问。
“想你了”
“没去找你的小蝶耍？”
“莫要提她，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明知故问，“你么个晓得我在这里？”
他把我拽入他怀中，手指勾起我下巴，“循着你体内的气味来的”
“讨厌，越来越坏了”娇柔得滴水的声音，真真把自己吓得一跳。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他抱起我往屋里走，头凑到我耳边说着肉麻的情话，“那天你承欢身下的小脸蛋，令我印象深刻，梦游之时都历历在目”
真真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不要进，屋里死人了”
“哪个死了？”
“我师傅，身体好好的，魂跑了”
“那个妖婆子，死了倒好，莫祸害了你，神婆是最低等的职业，论贵贱，比那倒夜壶的下人还不如”
“行行出状元嘛”我说，“我失业了，你养我？”
他脚步一顿，目光黯淡下来，“对不起，我脑子有问题，不能照顾你，你还是回到朱家吧，大哥能保护你”
“你奶怕我勾引少勇，支我到城里……”
我还没说完，他打断：“晓得了”
“晓得什么了？”
“就是晓得了，我也不晓得晓得么”
我：……
进到神堂，我拴上门拴，少容这家伙已经迫不其待地想跟我亲热，从后面搂着我毛手毛脚的，我叫他到偏房，他说不，当着菩萨的面过瘾。
“过你的头呀”我敲他脑袋，“你把当成什么了？一来就急吼吼地想干这事，连聊天都省了，我都不晓得你爱的是我人，还是我的身体”
他臭嘴又凑过来了，“当然是你的人啦，你是我最最心爱的女人”
在荷尔蒙的驱动下，男人的甜言蜜语作不得数。我可一点没觉出跟别的女人比有什么特殊的待遇，想着他跟另一个女人也有可能说这句话，虽是认同的，心里不免酸溜溜。
“你老是说爱我，小蝶算什么？”
“哎呀，莫提她，一提她我就头疼，觉得自己好卑鄙”
“哎呀，看不出来，我家少容也有道德心”
他没搭茬，身体僵住似的，慢慢把头转向某个方向，“大嫂，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我”
“做贼心虚吧”
“真的”他指着神龛的方向，“从那里来的”
神龛前燃着长生烛，就在我随意看过去的时候，神仙爷爷的眼睛眨了一下，少容大概也看到了，躲到我身后，“大嫂，我怕”
没想到他还有懦弱的一面，我心里也直发毛，还是安慰他：“不怕不怕，这世上没鬼”
我壮着胆子再次看去，那双眼睛好像在瞪我，我不信这世上真有神鬼，往右边移了三步，那眼珠子好像也在右移。我拉着少容往自己的屋子走，走到门口，猛地再望去，眼珠子明显偏向这边。
我吓得跳进屋里，紧接着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我钻进被子打颤，少容那厮比我还胆小，跟我抢被子，硬是挤进我与墙之间。
两人撅着屁股在被子里打颤。
“大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应干点么”
“么、么”因为恐惧，牙齿碰得叮噹响。
看我怕得连说话都不会说了，他不再占着墙壁那一面，搂着我的腰把我调换了个位置，让我的背紧贴着墙壁，这是心理上的安全位置。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一只手紧紧攥住我的柔荑，然后温柔细致地吻我头发、脸、耳朵，说是把嘴唇的温暖传给我。
“还怕不？”
“好点了”我努力不去打颤。
“我就说做这种事能驱邪吧”他肆无忌惮起来，手在我身上摸索，我尽量不去想那会眨眼的神仙爷爷，全心全身配合着他。□□过后，他累得瘫软在我怀里，我摸着他湿答答的头发，唉了口气，问：“这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少容，你可有想过对我负责？”
“如何负责？”
“娶我”
我支支吾吾，“我脑子有、有病，而且被赶出家门了，你跟着我不会幸、福”
“哦”
“你不开心？”
“嗯，你把我当姘头了”
他正想解释，脑中仿佛安了生物闹钟，穿好夜行服急匆匆地走了。
“喂，你去哪里？行头脱下来”
“牌坊山下的孝义堂，在那换”
原来他有一个交换身份的驿站，喜欢自欺欺人，人倒不傻。少容走了，天还没完全亮，我缩到墙角等天亮。
等到天完全放光，我去拉神堂的门拴，准备找师傅的儿子报丧。门拴卡住了，拉了半天拉不开，正查看有没暗销之类，在这过程，总觉得背后如芒在刺。
“一大早的不跪神仙爷爷，这是去哪啊”
背部僵住了，一定是神仙爷爷的佛像有跟我讲话，我更使劲地去拨弄门拴了，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问你呢，徒弟”
我抖抖缩缩转过身，看到的是师傅的脸，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跑，衣领被抓住，我只得顿下来直视已经死去的人，双腿发软，额头大滴大滴地滚汗珠，“师、师师傅，你老人家么、么么行又活过来了？”
她学我说话，“我死、死死过了？”
“嗯，我检查过了，真真切切”
“那可能是阎王爷看我阳寿未尽，又放我回来了”她把我揪到蒲团前，踢我的膝窝叫我跪下，“现在你相信了吧，神仙爷爷有慧眼呢，他昨晚托梦告诉我，你跟姘头在他眼前□□，害得他差点生针眼”
“我、我我没有”
“还抵赖，那男的是不是穿着黑衣服，是不是朱家那大小子，夜游神那个？”
“你么晓得？”
“我说了，是神仙爷爷告诉老身的，他是我神界的相公”
“师傅，你别唬我了，神仙爷爷没见过我前夫，他么认出我前夫来的？”
“这……”
“其实你就是神仙爷爷的眼睛！你根本没死，只是灵魂出窍，对吧？神仙爷爷也不是泥巴塑的，他是寺庙得道高僧的肉身，被你偷来的”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从坊间传言及祖师爷的《穴墓遗书》里揣摩出来的。
“你这丫头，真是比鬼猴还精，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神仙爷爷的确是我从灵山寺弄来唬人的，做我们这行的，没有几个绝手活，怎能招揽来这踏破门槛的生意”
“你真会灵魂出窍？”
“师傅的本事多了去了，灵魂出窍，符咒赶尸，梵音摄魂……绝不仅靠巫术的几句话治病，你要真心向学，我可以一一教你”
“我想学”第一次对神婆这职业产生了兴趣，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朝神仙爷爷拜了拜。
一日三餐，都是师傅的儿子送过来的，吃过早点，全员外着人送来了剩下的银子，还有一面锦旗，师傅把锦旗插在门口，扔给我几锭银子，说带我去县城乐器行挑件乐器。
“搞音乐干么子，难不成弹琴也能招生意？”对见钱眼开的师傅，不能要求太高。
“跟巫术一样，乐曲也能影响人的情志，要想短时间操纵一群人，这个最合适”
真是没跟错人，心中潮起巨大的干劲，乐颠颠地跟着师傅到镇上叫了辆马车，直奔县城，换了好几家乐器行，师傅只叫我一一调试古琴，苗英倒也有些音乐底子，曲目随手就来。
“行了，音质与细腻不错，买下了”
我正要去付账，她说先莫急着付，师傅给你露两手。
她抱着古琴弹了起来，如歌似泣的“泣魂曲”，直听着在场的泪流满面，也不知是感叹自己的悲惨命运，还是同情弹奏的人。
收起东西，我拿出银子付账，掌柜的连连推说不能收不能收，说你们婆媳俩也不容易，夫君都为国捐躯，只能靠演奏卖唱度日，家里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三张嘴，我就做一次大善人，送给你们了，积功德。
我嘴巴张大得能塞鸵鸟蛋，只是一首泣魂曲，催人泪下罢了，还能听出这么多名堂来？出来后，我问师傅怎么回事，为啥我么都听不出来。
“你晓得我的情况，当然不为情志所左右，他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我就编织了我的苦处，音乐是催化剂，勾起了他的同情心，情感往往比理智更能影响人的行为”
原来如此，我不得不对师傅刮目相看了，打心眼里佩服。她深谙人性，而且匪夷所思能用音乐调动情绪情感，这要摆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个牛人，在这牛鬼蛇神混杂的年代，才能被当成邪术，可惜了。
抱得个免费的古琴，师傅带我到小玩意市场逛了逛，说你不是不喜欢那些道具吗，这里仔细淘淘，看有没有合适的。我看中了一个水晶球，黄玉底座；又选了一个水晶吊坠，一只招财猫，一套小人偶，这些都是仿真货，一共花二十两银子，抠门的师傅倒也没说什么。
经过一家文具铺，我又买一堆白纸、碳铅笔、颜料。
回到家，我迫不其待在白纸上涂涂抹抹起来，画了又擦，擦了又画，三天后，两可画终于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