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野兽人格(1 / 1)
刚获得美国NGH催眠师认证没多久,老天爷跟我开了个玩笑,把我派到一个全民信鬼神的年代工作,怎么去的,还要从治疗一个多重人格的个案说起。
2015年年底,喜欢缠着我给他做前世催眠的同行,康北同学,怂恿我与他合开了一家催眠诊所,我负责催眠治疗,他负责精神分析。
康小厮被圈内人称为小弗洛尹德,遇到错综复杂的潜意识语言,他双腿盘坐桌子上,眼神放空,任意象在脑海中驰骋,与自带的精神分析词典结合融解,等待灵光一现,我再根据他的分析有针对地对个案催眠引导,效率很高,同行笑称我们为金牌搭档。
因为在市场没打开知名度,诊所的生意廖廖无几,今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来了一对母子。
母亲直接忽略掉我那满脸谄媚殷勤迎客的搭档康北,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单刀直入:“你就是传说中考到了美国什么证的孟、大师?”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凝滞住,问:“多大了?”
我微笑着一本正经答道:“三十”
一张娃娃脸,估计绵羊音又会掉几个印象分。
“太嫩了”她手一挥,“算了,活马当死马医,我们是从紫荆大厦那家催眠诊所转来的,我儿子人格分裂……”
孩子妈手脚俐落地拿出紫荆催眠诊所建立的个案资料,我一目三行地看起来。男孩叫张子豪,目前在名校读大三,母亲陪读,晚上九点睡觉,十一点起床,张子豪像变了一个人,出门,有次他妈妈跟踪,是到附近的同志酒吧。
经过艾瑞克森人格测试,他患的是多重人格,目前发现两个,主人格是个很man的男子汉,学习体育样样拨尖。次人格娘娘腔,温柔懦弱,喜欢男人。
人格分裂,通俗点说就是人格因某种原因分了家,每个子人格都有自己的意识、记忆与性格特征,有主次之分,主人格出现频率最高,一般不知有其它人格的存在。
孩子妈抹着眼泪:“孟老师,你晓得我看到儿子被男人压在身下是什么滋味吗,肠子翻江倒海地想吐出来,怀他时都没这么难受……你快用催眠术治好他,我看过电影《催眠大师》,治脑残都是立竿见影……”
我微笑着说:“我不建议催眠治疗,人格分裂是一种精神防御,你儿子是典型的矛盾对立型分裂,要找到原因慢慢化解,强行人格统一,会致个案疯掉或自杀,催眠诊所不是医院,死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而且这种患者催眠有难度,人格之间会掐架……你们还是去找心理咨询师吧”
“只要他不犯贱,什么后果我都认了,可以签免责协议书”
我还是想推掉,搭档康北用肘部碰我,挤眉弄眼:“马上要交租了……”
只得在现实面前妥协。
看得出个案并没有治疗愿望,略过谈话部分,我直接把他引进催眠室,康北在我耳朵提醒:“小心,这小子印堂有纹,眉目含戾,三白眼……”
“少搞迷信那一套”我瞪了他一眼,“注意专业人士的素质!”
我用全身放松法,一点点引导个案从头皮放松到趾尖,再用走楼梯法导入中度催眠。
“……现在你想象站在一间密封的房子里,四面都是墙,一点风都没有……你开始旋转,越转越快,突然,你的身体分出了好几个你……数一数,一共有几个”
“两个,哦不,三个”
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到底几个?”
“两个人,哥哥、妹妹,还有一只野、野兽”
我暗吃一惊,显然,野兽人格是不速之客,坐在摄像机后的康北也紧张起来,从抽屉拿出药品,将镇定剂注入针筒,为了防止个案在催眠过程中失控,一般的催眠所都备有这个。
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用口型叮嘱他注意药剂份量。
我小心翼翼问个案:“告诉我,野兽长什么样……”
个案的脸抽搐起来,手在眼前挥动,好像在赶什么东西,“眼睛是血红的,有獠牙,好可怕,野兽朝我走过来了……”
“墙上有个红色的按扭,按一下,天花板会掉下一个铁笼子”
“嗯,我按了,野兽关在笼子里了……啊,好可怕,它在掰铁管,管子被掰弯了,它快出来了……它想吃了妹妹,说它丢了哥哥的脸,还想跑出去”
他脸上充满恐惧,眼珠子在脸皮下快速跳动,看样子很快会被吓醒。
绝不能让野兽跑出来,我用强有力的语气暗示他:“不会的,笼子是钢做的,坚实无比……”
最后野兽有没有吃妹妹我不知道,它跑了出来,取得了身体的主导权,个案变成了野兽,红着眼睛呲裂着牙齿,一把将我扑倒在地下,咬我的脖子,尖尖的虎牙刺破了我的颈大动脉,血喷涌进他的嘴巴,他贪婪地吸着。
康北果断在他手臂注入镇定剂,也许是份量保守,也许是野兽精神力太强,个案只是晃了一下,没倒。
“小绵羊,挺住……”康北跑出去拿电棒,挣扎中,我的脚踹到门,锁上了,钥匙在我身上。
在最后的恍惚中,我只听见康北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撞门的声音,椅子砸门的声音……
“再见了,搭档”
……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床很奇怪,像小时候去外婆家睡的那种古床,四角有杆,顶上有雕花架,白色的蚊帐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盖在身上的被子古色古香,丝绸被面,棉质被里,面里是用丝线缝起来的。
枕头是藤制的,我嫌有点高,放到一边。
贫血了喝枸杞补便是,我正气康北不该通知我父母把我送到乡下,门推开,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盘扣袄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她看着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坐到床沿拉着我的手,说:“醒了,你瞧你,有喜了都不跟奶说,要不是我一大早起来看你倒在地上,一家人还瞒在鼓里……喏,这是郎中,帮你瞧身子来嘅”
奇怪的是,这妇人说的一口方言,我竟然听得明明白白。听说有喜了,我摸了摸肚子,鼓鼓的,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眨了眨眼睛,迷茫得很。
郎中搭手摸脉,手指在我手腕的大筋中转来转去,眉头蹙起。
“大夫,瞧出来冇得,几个月了?”
“冇得喜脉,要么是我能力有限,要么是鬼胎,麻烦另请高明”郎中拎起医药箱就走,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妇人变得脸色煞白,掀开被子按我的肚皮,自言自语说“软软的,不像肚里有胎”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盯着我,“阿英,你是不是跟那个菩萨交、交……”她跳到橱柜中翻找东西,“那个从观音庙求回来的陶娃哩,快丢了,什么送子菩萨,就是只色鬼,不佑我朱家生下子嗣,倒跟主子好上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儿的脸面都没了…….”
我与鬼□□?还怀了鬼胎?没想到乡下还是这么迷信,我觉得肚子胀胀的,是肚子胀气好不好……等等,这一切都对不上号,到底哪儿出错了,我的头疼起来,双手紧摁太阳穴,脑子像放电影一样光影交织穿梭。
原主的零碎记忆开始一点一点渗入我的意识。
身为一级催眠师,从不信鬼魂,一切的精神疾患都是用科学解释,没想到老天爷打了我一巴掌,告诉我,人是有灵魂的,这不,我死了,灵魂穿越到民国35年,也就是1946,现在的我叫苗英,二十岁,已婚。
原主是怎么死的?因肚子鼓起被丈夫怀疑偷汉子活活掐死的。肚子怎么鼓起来的?强大的意念导致的!这原主得多想孩子呀。
妇人也就是我婆婆,终于在床底将送子菩萨找了出来,又像烫手芋头一样扔掉,然后大声喊“望仙,望仙——”
一个缠着小脚的女人一颠一颠地跑进来,“桂枝婶,么事,我在斩猪草哩”
“快,猪我来喂,去请下朱的大仙来,还有”她用包将菩萨包起来,“将这个扔到黑葬林去,拿几个麻钱去,叫那个矮喇嘛处理一下……”
安排好一切,她转过身来,目光定在我脖子上,伸手摸摸, “阿英,你昏倒在地,我头先以为是怀了崽伢抢吃的,看来是少勇掐的,对吧?”
我委屈地点点头,鼻头有些发酸。
“这个孽子,难怪一大早不见人,原来逃了,他一定是看到你与鬼……被鬼玷污不怪你,是我求孙心切”
我解释说:“奶,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我也没怀孕,只是肚子吃错了东西,胀气” 这个时代的人,迷信是深入骨髓的,我倒想讲讲自我催眠与暗示的作用,估计听不进去。
“你吃了么尼?”
“红薯、豌豆……”
“吃豌豆还能鼓这么大?吃麻薯是有气,放放屁就出来了,没得说的这么夸张……”她拍拍我手背,“你放心,少勇回来,我来讲,他是个明事理的,那脏东西又冇得实体,应该过得了这个心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