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生死离别(1 / 1)
“只要秦商拿下楚国据野这个城池,接下来就会和沐地的军队再次汇合,那么,楚的东部就岌岌可危。”冷意修长白皙的食指指着图上一点。
“可是只凭秦商现在带领的八万军队,这场战役要赢并不轻松。”云折换了一种担忧的口吻。
“微臣以为我们可以一招声东击西,副将带领的两万军队可以在据野以南这块区域干扰楚国的援军,这是楚援军的必经之路。”
“两万军队,要好好利用了。”云折扶额,“让他们伪装成十万大军,备用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冷意面色凝重,点点头,“探子来报。三日后,也就是楚国援军到来之时,会有大雾。”
“天助我也。”云折收起地图。抿了一口茶,来到看兵书的沐遥面前,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朕谈完了。不知今日午膳你的厨子做了什么?冷意留下来一起分享吧。”
每次他们谈论军事,都是允许沐遥在旁听着。
“皇上不怕我泄露军机?”
“不怕,你要是泄露了,死的最早的是你秦门的人。”云折握住她的手掌,不知廉耻地笑了笑。
午膳时分,传来捷报。沐地叛乱被遏制住,云墨已经处决了为首的几个。云折停顿了好一会,才让禀报的云锦退下。
“皇上打算让云墨带领的军队现在回朝吗?”
“稍等时日吧。”
三日后,大雾到午时才彻底散去,空气依旧昏暗一片。副将带领的两万大军守株待兔,然而迟迟没有楚军的踪影。等到两万大军赶到据野的时候,围城的云朝军队伤亡惨重,将军血淋淋的脑袋正挂在城墙之上。剩下的云朝军队浴血奋战,不到五千人。
战报传到云朝时候,云折坐在位子上不发一言,只是机械地手指敲打椅子扶手。
“我给秦商他们的书信都是用了沐地失传已久的文字。”云折艰难开口,秀气的五官痛苦扭曲着。
“皇上是怀疑华妃?”
云折机械地摇摇头,“秦商是她的人。”
“那么,泄密的人是个懂得特殊文字的人,密报只由皇上,我,还有云锦,林公公也接手过。云锦是从小跟着陛下的人,难道是林公公?”
“朕对林公公也算知根知底,这事要尽快彻查清楚,林公公要重点检查,连云锦也要查一查了。”
“秦商去世的消息,我来替皇上转告林婉和华妃娘娘。”冷意拿起写有战报的册子。
“多谢了。”云折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的确,他没有勇气面对林婉期盼丈夫归来的目光,没有勇气看到遥儿最痛心的一面。
帝都已经人心惶惶,秦商战死沙场的消息已经在宫外传来了。秦府内,林婉跪在佛堂前不停祈祷。只要她没看到尸首,秦商就不算死了。
“夫人,秦大人求见。”
秦大人,宫中还有哪个姓秦的大人?
林婉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的妆容。原来是秦樘秦大人。秦商说过,秦樘也是沐地秦氏一脉,多年来守在陵墓,也算是一份孝心。
秦樘面色灰暗,吸了一大口气,声音低缓,“夫人,要想开点啊。”
“什么意思?”林婉狠狠地抓住椅子一角,调整呼吸,“你把话说清楚,我要证据,不要听片面之词。”
秦樘垂着头,从胸口处拿出一个同心结,“这是从一个士兵那里拿到的,将军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来,在沙场上一个存活的士兵从一些血糊糊的碎片中找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将军的饰物。”
“啊……”林婉一下跌落在地上,手上紧紧握住那个沾血的同心结。秦商说,会一直戴着它的。这是在出发前,林婉亲手系在他的衣服里面。
秦樘无奈地摇摇头,“夫人,一切保重。”
过了一会,秦樘推开屋门,严肃地询问侍女,“你知道该怎么说?”
“夫人整天关在佛堂里,并未见客。同心结,等下奴婢也会处理掉。”小丫头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秦樘满意地点点头,从秦府后面离开了。
云深宫,屋外电闪雷鸣。
冷意一脸凝重,拜见了华妃娘娘。
“碧可姑姑,相爷接你回府喽!”念夕从碧可怀里站起来,冲碧可做了一个鬼脸。
“相爷可是有话要说?”屋外突然迸发出水柱砸地的声响。哗啦啦的雨倾盆而下。
“关于秦商的消息。”冷意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
“难道云朝军队没有攻下据野那座城池吗?”沐遥空洞地望向冷意。没有攻下城池,那么,秦商怎么样,只要他活下来,一切就有希望。
“没有攻下,秦商为国牺牲了。”
不可能,秦商那么骁勇善战,而且他轻功那么好,打不过可以跑啊。
“我不相信。”沐遥站起来,瞪着冷意。
“据野城内城外军队双面夹击,秦商寡不敌众。”
“他轻功那么好,可以突出重围的。”
“他是将帅,他不会跑的。”
是啊,他是将军,不是一个逃兵。
“楚国援军怎么会及时赶到,你们不是已经万无一失了吗?”沐遥吼叫道。
“有人泄密了。”冷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冷意在怀疑她。可是沐遥已经顾不得怀疑不怀疑了,秦商死了。她已经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可是,秦商,还那么年轻,一切都仿佛不真实,他昔日的深沉,悲伤,快乐,还离她那么近。
“走,都给我走。”沐遥一下瘫坐在塌上。念夕被小喜抱走,碧可忧心地回望心灰意冷的沐遥,跟着冷意默默离开云深宫。
暗淡的光线被关上的屋内隔绝了,整个房间就有沐遥一个人。她听到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啼哭,屋外的大雨还在回应这个伤痛的哭声。
战争多么无情,她亲眼见过万俟和沐地的开战,那次战争带去了多少她的同胞。她从未想过出征的秦商会死在遥远的楚国,既不是故乡之地,也不是秦商施展才能的云朝。秦商那天匆匆率军离开,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像样的话,她是多么笃定秦商一定会活着,可是……秦商也一定自信地相信会完好地回来,回来再和他说话,继续当林婉的丈夫吧……
为什么时间总是措不及防地杀害她生命中重要的人。
不,这不是命运决定的。这是人为的破坏。
军机的泄密,不是她,那么一定是以小全子为首的“奸细”。可是是她任由小全子这样的隐患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她一心一意想在夹缝中让沐地独立出去,却忘记保住重要的人。如果,秦商,林婉死了,那么这份独立又有什么意义。
她才是刽子手。
此时她还不知道林婉已经撞死在家中了。
哭累了,眼泪都干了。她昏昏沉沉地倒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中。
第二天,枯黄的梧桐叶,在她床边,啪嗒啪嗒,像纸片一样落下来。太阳的光芒又再一次肆虐。沐遥坚定地下着决心,这仇她抱定了!
云折为排解她的痛苦,请来了戏班子。那个易容的孩童肯定会再一次来的。
“娘亲,这位哥哥说要教我唱戏。”念夕依偎在沐遥身边。
念夕说的哥哥,涂着白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她。
“那就让他去云深宫好好唱出戏。”
在云深宫,支开了小喜和念夕,唱戏小白脸恢复了之前成熟的声音,“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们这项手艺有什么破绽?”
“的确有,是乌头的汁液。”他抬起头,“可是娘娘你怎么不动声色地将毒汁涂到这个人的脸上?”
“我自有计谋。”
小全子,今晚你就得死!
林公公由于下台阶时候不小心滑倒,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近日云折的饮食就由小全子负责。
云深宫,那碗汤的气味太重,连沐遥都闻出几种毒的气味,云折一定会有所察觉。
果然不出所料,云折换来厨子,询问有谁经手过。
“小全子公公曾经来视察过。”
“奴才没有!”小全子委屈地瞪大双眼。
云折直接将那碗汤连同碗直接向小全子头颅砸了过去,汤汁从他头发迅速流过脸颊,小全子吃痛地捂着脸。那一刻,已经迟了,小全子的脸已经脱落一大片。
念夕惊恐地指着小全子,“他是毁容了吗?”
云折把念夕揽过护在怀里,龙颜大怒,“竟然是个易容高手!”
小全子被押往地牢,在酷刑之下只字未言。“明日处死。”云折下达了圣旨。
深夜,沐遥带着一个小童,躲过了看守,偷偷地进入了地牢。“小全子”满身伤痕,疲惫不堪地蜷缩在一角。
“主子,这是我跟他的恩恩怨怨。”小童一开口,声音很是沧桑。
“小全子”缓缓抬起头,月光下本来面目普普通通,五官很小,小鼻子,小眼睛,眼神涣散,“师哥,你来啦。”
“你已被逐出师门了。不配喊我一声师哥。”
“师哥不是也被逐出师门了吗。”
“彼此彼此。”小童撕下面皮,露出本来那张寡淡的脸,也是小鼻子,小眼睛,脸上的皱纹却很深,一看就像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这身材……孩童般的身材。
“今日在云深宫冒充我的人是你。”
“灶台挡住我踩的高跷,你嘲笑我是个侏儒,连师父都觉得我学易容再也没有用了,因为我的身高是个最大的败笔,没想到,你们所嘲笑的败笔,最后我却遮掩住,并且要了你的命。”
“师兄上我这来是想送我一程吗?”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不仅为我自己报仇,也是为了小师妹报仇。你的命,只有我可以了结。”
很多年前,他们拜把子兄弟上山学艺。他俩才貌平平,却同时看上了娇俏动人的小师妹,小师妹和他私定终身,可是师弟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玷污了师妹。师妹受辱自杀,师弟仓皇出逃,临走前竟然偷偷给他下毒。他的肌肉一天天萎缩,他堂堂七尺男孩,最终竟然成为一个“侏儒”。师父对他越发嫌弃,最后把他逐出师门。他一直在追踪师弟,想要报仇,期间交手,屡屡以失败告终。
他对沐遥回忆着往事,笑得连鱼尾纹都舒展开来。
“那么,现在你大仇已报,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主子助我报仇雪恨的,我这个人可是有着感念之心的。”他以云折的嗓音抑扬顿挫地说着。
沐遥被他逗笑了。
“你看,你是喜欢这个声音的。”他用云折的声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