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深藏不露(1 / 1)
天空开始一点一点阴沉下去,两个人赶在下雨之前上了山顶,顶上不知何时新建了一个寺庙,当年的那些房子早已经不在,物是人非。
沐遥跪在大佛前沉思。云折本身不信教,跪拜帝王帝后是迫不得已,至于其他,连云老先生他都不曾跪拜过,云折伫立原地,寺里不见和尚和主持。
“可能今夜我们要留宿于此了。”云折直视佛像。
“我还以为云相多厉害能够预测天气。”
云折将笑意掩去,谁说他不知道预测天气的。
“两位施主拜完佛请到这边厢房。”终于来了一个布衣和尚。
“你们住持呢,我求了一个签,想让他解释一下。”
“我就是。”
人不可貌相。
后来,沐遥才知道整个寺庙只有一个和尚一个住持都是眼前这位小兄弟。
签上无字。
“施主本身清心寡欲,原本了无牵挂,可是为身份所困,终有一日,会像这签上说的一样。”
“不懂。”这签上根本没有字。
“缘起缘灭,施主的一生都是由不得自己。”
“危言耸听。”云折低语。
“由不得己……”自语之后抬起头眼睛忽闪一下,“那么,我该怎么办?”身不由己,这概括了她浮萍般漂泊的一生。沐遥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瞪着云折,警告他不许在佛祖面前无礼。
“施主掌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反抗也罢承受也罢,施主能做的只有静心。”
静心,难道她的心还不够静吗?在沉思中,云折浅浅的哈欠声来的很不是时候。住持和尚将他们带到了厢房。
屋外的狂风呼啸,雨声杂乱,根本沉不下心来思考最近的事情。
雨过天晴,沐遥一个人在寺庙转了转。
那样清新的空气好久不曾享受过,在寺庙里才觉得人的渺小。无字签,到底意味着什么?
偶遇主持随然。他拿起扫帚清扫被雨打下的叶子。
“施主,早。”
这时她才细细打量这位主持,外貌中等,身体修长,一双眼睛太过聪慧,不像出家人那样出尘。
“不打扰主持了,我去叫夫君起床。”
一回到厢房,云折已经洗漱完毕。
“我觉得这个寺庙有点怪怪的,感觉随然不简单,你看他若打理这么大的寺庙,按理说手上会有茧,可是他的手比我还细皮嫩肉,我还有握剑留下的老茧呢。他会不会是隐居的高人?”
云折悠闲坐在床上,“哦?”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云折来的地方怎么可能事先不打探好,就算他没心思事先打探,忠心耿耿的云赦也会十万火急的安排好一切,所以,来儿时地方根本就是幌子,正主是随然才是。
想明白之后,沐遥淡淡吐了一口气,又一次被当猴耍了,幸好,本来也不足够相信云折,这样一番思虑,倒也释然。
这一天,云折终于不和随然棋艺对决了,三个人一起去山谷散心。
山谷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淡淡的花香味散开。云折识货,知道这些花草不是自然长成,运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真是富可敌国。云折淡淡瞥了一眼,笑笑不说话,心思放在另外两人关于沐地文化风俗的讨论。
“住持肯定是个世外高人。”沐遥嬉笑,内心又在郁闷隐居的人为何做事又这么张扬?
“两位施主才是真的深藏不露,随然只是纵情于山水罢了。”
沐遥之前一直在刺探随然的身份,放松了警惕性,这才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扫到身侧的云折,她才听到,按云折的耳力估计早就听到了,何以按兵不动?再偷偷看随然,他也淡定,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三个人停在了瀑布前,两个杀手顿时飞到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
“你有没有带人啊?”沐遥用唇语和云折交流。
“没有。”
“你不是要我杀掉这两人吧?”头皮一阵发麻。
“夫人看你的了。”
“等等,这些人不会是你派来刺探随然的吧?”
云折无奈地摇摇头。
沐遥欲哭无泪,抽开腰间的软剑,开始与黑衣人周旋。
两个大男人站在一旁倒也沉住心去看一个女的以一敌二。光凭招式,沐遥的狠辣倒也不输两个人,但是身体的羸弱是经不起这样的战斗,不一会儿,沐遥手臂上就出现了伤痕。趁沐遥躲一个人剑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剑已经抵到沐遥腰间,情急之下,手指比脑袋反应更快就握住对方的剑。
眨眼的功夫,原先攻击的那人剑已经指向随然,电闪雷鸣之际,五个像影子一样的人将刺客的腰身刺穿。
随然对一切的发生丝毫不在意,对影子人一挥手免去了他们的行礼。
云折走向前扶着摇摇欲坠的沐遥。
带着殷红的手是极其的冷,眼神更是寒意逼人,“你骗我。”
“你要这么想随你。”云折也不解释,将她抱起。
“两位施主还是尽快离开寺庙的好。”身后的随然下了逐客令。
云折脚步一顿,“打扰到住持隐修是我们的错,但是……”
“施主无需多说,随然既居住在此,便不会下山,尘世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
“住持若能真的如此也是极好的兴致,能在价值连城的地方安心修行也是我云折佩服。”云折冷冷讽刺。
随然双手一摊,“随然一生富贵惯了,改不了。”眼里是数不清的无奈,随即,眉头一皱,“奉劝施主一声,好自为之。”
“你放心,云折求过一次人就不会再求一次。”云折语气里倒也不恼怒。不能勉强的事情向来不会刻意强之。少了一颗棋子就少了,要么毁了该棋子,以免落入敌人手中,要么彻底断了敌人的路……
云赦来时,沐遥的伤已经痊愈。
这几天沐遥几乎不开口说话,两个人在回去的马车上,云折决定还是解释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手里把玩。
“随然是前朝丞相之孙,万俟建立之后,丞相拒绝职位带着一干人隐居,皇上也不是没有动过斩草除根的念头,只是,唐家百年家业,一时半刻根本不能根除。他们即使隐居,各式各样的人才也没闲着。传说唐丞相离宫时卷了半个国库走,到底有没有这事无人知晓。也是机缘巧合打听到随然在这个地方。”
“哦,所以云相是想吞了前朝的半个国库?”沐遥眼都不睁一下,突然抽回自己的手,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非也。随然一直避重就轻不谈自己身份,我倒也想逼他自己说,但我以我的作风,不必这么下作,派刺客在大白天做事不是我云折的风格。今天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所以一开始我打算暂不露手。”
“丞相好定力。”
“以你之力两个刺客你根本敌不过,不过那些刺客要杀的只是随然而已。”
“丞相好城府,连刺客的对我的一丝善良都算到了。”
云折突然轻轻一笑,“夫人不要生气,刺客刺伤你我看在眼里不动手是有原因的,本来夫人这段时间的治疗就到了另一个阶段,就是放血,你是我夫人,我下不去手,让你自己放血,估计夫人也下不去手,所以那日的事情,对你我而言,只是一个契机。”
“若刺客的剑再深一步呢?”
“不会有这个情况,因为云折的毒针那时候已经瞄准好了他。”
沐遥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这几天的愤怒好像被风吹散了。“那你拜访随然,他最后不肯合作,你怎么办?”
云折笑出了声,“夫人这叫关心我?”
两个人在马车里沉默地回了相府。
竹园寂静,云折修长的手指点在一页书上,似盯着书看,可是漆黑的眸中流动着耐人寻味的异彩。云赦特意放缓了脚步,站在青石台阶上良久不开口。
云折悠闲地将书随手一扔,“什么事。”
“云老走了,刚走,也没留下什么口信,爷要不要派人去……”
云折摇摇头,“他不肯助我自会有人助我,况且我也不希望他手上沾染太多血腥,哪怕最后只是我一人,我也会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也会成功。”
“我们一定誓死效忠爷!可是,爷,你这次不带一人去寺庙太冒险了,皇后都已经按捺不住了。无论她在暗还是明,都对爷造成了伤害!我们不得不防!”
“我让她知道是我先她一步找到随然,纵然随然不为我所用,她皇后也用不到。至于不带你们,不是我对自己武功有信心,毕竟,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自己动手。”
“可是夫人武功不足以保护爷啊?爷最后还是会自己动手暴露自身武功的。”
“不会。”云折起身,走下了台阶,声音放的很低,“夫人在十招之内还是能抵挡住,我赌随然自己的随从不会沉住气的。”
“可是万一真的威胁到夫人的性命的话……”
“那么,更好。”
那么,更好。
云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主子的声音太轻了,他出现了幻听,可是主子眼中的狠决快意又是什么回事?那么,这段时间夫人和主子的恩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主子的一盘棋?云赦摇摇头,掐断了思绪,主子的事他没资格评议。
随然的事告一段落,寺庙里也不会再有随然这个人了,他又一次化名远走他乡。
无心从政,无心经营,这就是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