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六章(三)(1 / 1)
据说春风宴后,言玦对静妃那边似乎冷了下来,隔几日去那么一次,也是坐坐便走了,看朱在同我说这些的时候,瞧她模样很是解气。
其实倒也没什么,花无百日红,就是在寻常的富贵人家,也是三妻四妾,此消彼长,何况是在宫里,奢望盛宠不衰简直就是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看开了,也就是了。
这日午后,十全来传话,说是言玦请我过御花园伴驾,还不许人陪着,不知抽的什么疯。
经过醉酒一事,我对他真是颇有怨言,可人在屋檐下,好歹我现在是他的妃子,哪怕是为了月俸银子,我也能奉召前往。
到了御花园,只见他一人坐在亭子里,盯着手中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廊里坐了一排乐师,此刻正在专注演奏宫中常有的《尽时欢》,丝竹袅袅,管弦声声,煞是惬意。
我上前行了一礼,打断了他的思绪,熟料言玦突然回过神来看见我,竟然微微一笑,笑的我心肝一颤,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他却没有说什么,把桌上的糕点向我推了推,我从善如流尝了一尝,笑道:“很好吃。”
他点点头“好吃就不妨多吃点,你这段日子瘦了不少,让你大哥看见了还以为朕不给你饭吃,要来找朕拼命。”
我被他说的一笑“那皇上也要多吃一点,皇上日日山珍海味,却还是胖不起来,御膳房的师傅们只怕要以死谢罪了。”
言玦瞪我一眼“就你会说。”
一曲既罢,乐师齐齐向后退去,两队舞姬分别从回廊两边涌入,到了近前,却又层层分开,捧出队伍最后一个盛装的美人来。
我不禁在心里翻了白眼,言玦什么时候学的这般奢靡,听曲儿看舞的,还要我这个贵妃陪着他一起玩儿。
定睛一看,才知道我是冤枉他了,那柳腰削肩,粉面含春的形容,不是静妃是谁?
沈秋晴穿一身大红罗裙,手执大红羽扇,在一群舞姬的环绕映衬中翩翩起舞,比起初见之时的少女姿态,更显得千娇百媚,很是勾人。
妙哉,静妃,怎么就能想出重现与皇上初遇情景这么好的法子来重获圣宠,静妃,妙哉。
只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回回都能遇得上。若有下次,我一定召集所有想要争宠的嫔妃,好好向静妃娘娘学学,看看人家怎么就能留得住皇上,她们就只会来找我这个没用的贵妃诉苦。
来都来了,我也不能辜负静妃娘娘的一番苦心,自是要好好欣赏一番,然而再美妙的舞,见的多了也只是寻常,反倒是她这裙子,我瞧着分外眼熟,却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她还不停乱动,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沈秋晴终于跳完了舞,走上前来款款行了一礼“皇上。”
饶是我在宫中多年,此刻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为了她那娇媚的形容,而是为了她身上这件衣裳。
这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的罗裙乃是言玦母后,已故宪慈太后的遗物,更是太后入宫时的嫁妆,连我都没想过会再见人穿,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上。
言玦一直对他的母亲感情很深,对她的死更是多年无法释怀,到现在太后当年住的椒房殿都一直留着,不准旁人踏入半步,日日有专人打扫守夜,殿内桌椅摆设一如当年,就连妆奁都是从前的样子,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仿若太后在时。
竟不知是哪位不长眼的为了逢迎沈秋晴把这件衣服翻了出来给她穿上,简直是不要命了!宪慈太后的东西,也是什么人都配穿得的吗?
再看言玦,他额上青筋隐隐,眼角有些发红,明显是大怒的征兆。
我想了想,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毕竟沈秋晴是寿安公的女儿,许平沙的表妹,我实在很怕他一时控制不住拔剑把她杀了,沈秋晴死就死了,前朝怕是要出大乱子。
他看我一眼,反手紧紧握住我的,力道甚大,突出的指节硌的我生疼。
我只觉这短短一瞬过得竟然比一年还要煎熬,言玦再开口时,声音只是冷冷的,听不出什么异样。
“朕记得你前些日子同朕说,喜欢院子里的牡丹,想要在春华殿修一个牡丹园,是也不是?”
沈秋晴听他这样说,自觉用对了心思,皇上已经回心转意,便颔首一笑“难为皇上惦记着。”
言玦冷笑:“朕记得东南角的琼英苑倒是种了一院子的好牡丹,你既然喜欢,即日便搬到那里去住吧。”
琼英苑是种了一院子的好牡丹不假,可是地方很是偏僻,也远远不如春华殿华贵舒适,也难怪静妃的小脸登时煞白,显然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从天上掉到了地下,瞪大了眼睛道:“皇上,琼英苑虽好,可是不是太远了些,臣妾想了想,比起牡丹,臣妾更希望能好好服侍皇上,皇上能不能,收回成命?”
“滚!”
言玦终于忍无可忍。
沈秋晴到底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言玦正在气头上,忤逆不得,还是委委屈屈的谢了恩告了辞,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想是还盼着言玦记着她的好处,多多垂怜。
静妃走后,我刚想抽回手,却被言玦一把握紧,他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晦暗“明钰,朕此时很累,不想再绕弯子,朕只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一愣,随即叹口气“皇上希望有还是没有呢?或者说,如果臣妾说有,皇上会怎么办呢?”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盯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算了。
毕竟我和静妃是别人眼中的死对头,他由此事联想到我的身上,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我直言道。
宪慈太后生前对我不薄,我就是再厌恶沈秋晴,扳倒她的办法多得是,实在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玷污了太后遗物我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对沈秋晴,我从来谈不上厌恶记恨,又何必出此下策。
言玦听了这话,深深看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