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六章(二)(1 / 1)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痛欲裂,幸而芳华殿现在门前冷落车马稀,也就不必装腔作势的累死人。 我披头散发靠在床上看书,看朱替我端来一碗清粥,成碧打开窗子,有清凉空气涌进来,吹散屋子里积攒的沉闷气息。
透过那四方格子看出去,已经是暮春时节,繁盛里带着几分萧索味道。
满院的深浅颜色中,突然闯进来一个美人儿来。
丫头们行礼的声音随风飘到我耳边“给娴妃娘娘请安。”
转眼人就到了门口,我也并不起身,只望着她笑。
柔姐姐坐到我身边,殷切询问“妹妹现在可好些了?昨日见你步履匆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跟来,是姐姐的不是,不该让你喝酒。”
还没等我开口,看朱便在一旁瘪了嘴“娴妃娘娘总是为了我们家娘娘好的,反倒是那个静妃,什么春风宴,我看是鸿门宴还差不多,还不就是为了显摆她那点恩宠,娘娘您如此避让,实在是太给她脸了。”
柔姐姐道:“我看,静妃却也并不是为了显摆,怕是存心要在各宫嫔妃面前煞煞你的志气,长她自己的威风,她盯上的,怕是妹妹这个贵妃的位置。”
我冷笑“贵妃的位置算什么,别忘了人家可是身负凤命,她要的是母仪天下。”
听我如此说,柔姐姐愣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所幸咱们皇上却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昨日我看皇上明显有些不高兴,偏偏你这幅性子,皇上都自己找了台阶下,你还要别扭。不是我说你,就算是跟皇上怄气,也不该让别人趁机钻了空子,你这样子,日后在她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好不容易在宫中树立的威信怕也要动摇。”
我扯扯嘴角“她如今在宫里,怕是已经如日中天了吧。”
柔姐姐嗔怪的看我一眼“这也有你一半功劳,那些个没有恩宠倚仗的嫔妃都对她巴结的紧,不过月满则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她那般服气。”
我笑笑“正是这个道理。”
那之后言玦再来,我都称病不见。
宫里开始传言我是怕了春华殿的那位,就连送上门的恩宠都不敢要,我任凭谣言四起,芳华殿紧闭三四日,越发冷清。
第四天晚上,我闲极无聊叫成碧备了酒正在灯下自斟自饮,言玦闯了进来,穿着一件月白袍子,没有多余的坠饰,显得整个人干净清瘦的像是几天没吃饭。
可惜他语气十分不善“贵妃这是要学那汉武帝的李夫人,生个病就避而不见,好让朕对你念念不忘?可真是长进!”
我起身行礼,有些心虚“皇上这不是来了吗?臣妾实在是怕过了病气给皇上,请皇上恕罪。”
他却很不领情的拆穿我“借口!”
咳,我还能说什么。
言玦拿起桌上绘着缠枝莲花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斜眼觑着我“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朕却觉得,你这一病,更添了几分风致来。”
我奉承道“是皇上风雅。”
“过来陪朕喝一杯。”
我无法,只得从命。
我酒量不算糟,却实在比不得言玦多年浸淫觥筹交错的海量,半壶酒下肚,就有些晕晕乎乎,如坠云雾。
再看对面的言玦,还是那副白玉般的脸孔,一双眼睛本就眼角上挑,还望着我似笑非笑,向来就是难得的好姿容,此刻在灯下更添了几分朦胧感觉,他长成这样,也难怪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的往他跟前凑。
我许是醉了。
把头埋在臂弯里,再从缝隙里偷偷去看他,有些想笑,却没有力气。
言玦走过来按上我的头“明钰?”
我有气无力哼了一声,实在不想理他。
他却锲而不舍在我耳边聒噪,声音温醇的像那日的桂花酒“你想不想我?”
我撇撇嘴“不想。”
他顿了一下“真的?”
我被烦的受不了,不客气的反问“我想你做什么?”
“也是。”不知是不是我错听,他语气里似有几分怅然。
半晌,他叹口气“算了,是朕不好,不该让你喝酒。”
呵,竟然还有点良心,不过,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正这般想着,却忽然听他道:“明钰,时候不早,你该睡觉了。”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大哥总是没收我的小玩意儿然后威胁我去睡觉,我十分抗拒的道:“不要!”
又觉得这样仿佛不会被允许,拽上了垂在我面前的袖子“不要。”
那人低低的笑“不是一向很嗜睡的吗,怎么这会儿却不要了?怪不得总是赖床。”
我嘟囔着“反正我不睡!”
“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点点头,只要不逼我睡觉,怎么都成。
“那,我们讲孟母三迁的故事?”
我十分不满“老掉牙了,要听新鲜的。”当我三岁吗?
“那,姜太公钓鱼?”
“不。”
“孔融让梨?”
这是在逗我开心吗?我连‘不’都懒得说。
见我不理,那人停了一停,终于道:“那,姽婳将军?”
这个好,虽然听过,不过还算有意思。
我点点头“讲吧。”
那人操着一把好听的嗓音开了口“从前有一个人……”
什么姽婳将军,这明明是龙场悟道!
听这么无聊的故事,我很快就被烦的去见了周公,相比之下,周公还要有趣些。
在我昏睡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最后清醒的意识里,我听到有人在我耳畔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将我抱起,我躺在他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里,觉得十分安心。
那人把我轻轻放在床上,盖了被子,迷糊中额上似乎有短暂的温热触感,我在他离开的时候拽住他的胳膊,十分知恩图报的说了一句“你真好。”
第二天早上我揉着脑袋,恨恨的想,言玦这个小心眼儿,就算我不见他他不高兴,也犯不着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来报复我,就凭这头疼的程度,我毫不怀疑他趁我喝醉了把我暴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