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谁先说“我爱你”，谁就必须永远离开对方。
2016年旧金山
何思诗的葬礼在论坛里是回复率最高的贴，很多S大学的同学都去了现场，在论坛里直播，大家都一直期待那个负情的人能出席葬礼，认真地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最终大家都失望了，那个人终究没来。
孝熙出差，没有参加何思诗的葬礼。黄月一个人不敢去，等孝熙回来，已经是葬礼的第二天，黄月缠着孝熙，一定要去墓地和何思诗告个别。两人赶到墓地，空空的没有人。但是很奇怪，墓碑前有一束鲜花，其中一半白玫瑰一半红玫瑰。黄月拧着眉：“这让我想起何思诗去世前的戒指，上面是两支玫瑰，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红玫瑰。”
孝熙注意到玫瑰上面还有水珠，显然是刚放上去的。扭头向远处望去，墓地外面的路上停着一个黑色的奔驰，虽然黑色的玻璃后面看不到人，但是孝熙能感觉到里面有人也在望着这边，孝熙能想象出那个人的表情，心中替何思诗不值，一束鲜花就能把这场情债还了吗？
车辆缓缓开走。孝熙目光回到墓碑前，鲜艳的玫瑰把思绪又带回五年前。
2011年北京
被孝熙踢过两次以后，明岳开始在意起这个小女孩，每天都会去她的豆瓣主页看看她的动态。小姑娘很喜欢发广播，这些天看来心情不错，妈妈的病情应该没有大问题了。这一天早上，明岳照例刷了一下豆瓣，看到孝熙最新的一条广播：“悲催了，去了一趟海淀书城，手机被偷了，心痛中。”这小姑娘也太粗心了吧，明岳心道。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姑娘。一上午做什么事儿都无法集中精力，反反复复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冲到楼下的苹果专卖店买了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到孝熙宿舍楼下，停了车反而有点踌躇，直接送上去，自己非亲非故的，可能会被其他同学猜疑误解，孝熙就不敢收了。正不知该怎么办，一扭头看到快递员正在往楼上送快递，心中一乐。
孝熙正在宿舍里看书，听到有人敲门：“刘孝熙，快递。”心里纳闷，最近没在网上下单呀。打开门，一个穿着快递公司制服，带着快递帽子的人低头递给他一个快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孝熙嘟囔道：“我没买手机，送错了吧。”抬手就要把手机还给对方，只见快递员慢慢抬起头，大大的帽檐下面，明岳微笑着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孝熙怔住了，随口说了声“谢谢”。
明岳看到手机已经送到，宿舍里还有其他同学，也不好说其他话，再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走。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妈妈以外的人关怀，孝熙内心很温暖很感动，这些天受到的委屈，总有个人能够理解，眼泪差点掉下来。看明岳要走，说：“稍等。”明岳转身又看着孝熙，孝熙猛然冲上去亲了明岳一口。
正好另一个快递员进门给其他同学送快递，看到这一幕立刻傻掉了，喃喃地道：“我也是送快递的，没、没人亲我一口吗？”
“滚。”宿舍另一个同学里砸出一只鞋子。
隔了几天，孝熙又发来豆邮：“大叔，我今天心情不好，能请我吃个饭吗？”
晚上，G酒店28层的空中餐厅，外面北京的夜景妖娆美丽，孝熙坐在明岳对面，没有心情：“大叔，我还需要钱。我妈化疗，每个月费用都要差不多2万。”
“没问题。放心，有我呢。”
“可是我没法还。”
“卖身呗。”明岳开个玩笑，发现对方没有心情，就刹住了。
孝熙呆呆地望着餐桌上的一个小花瓶，瓶里一枝玫瑰，用手轻轻地抚摸花瓣。明岳看她喜欢花，正好最近投了一家鲜花速递公司，承诺北京市区一小时鲜花上门，一直想体验一下，正好有机会，于是用手机下了一个单。很快九十九朵玫瑰和写着刘孝熙名字的卡片就送到了面前。
明岳看着鲜花，突然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太太，恋爱结婚十几年，从来没有给老婆送过鲜花。
孝熙看着鲜花，眼睛明亮了一下，又马上暗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你是不是经常给女孩子送花？”“你是不是经常在高档餐厅请女孩子吃饭？”“你是不是经常给女孩子送苹果手机？”“有几个臭钱了不得了是不是？”
炮筒一样的几句话甩出来，明岳怔住了。
孝熙掏出手机啪的摔在桌上：“我不要你的手机，不要你的鲜花，不要你的那几个臭钱。”拿起包转身离开餐厅。
明岳赶紧买单，赶下楼去。看到孝熙在酒店门口不远处路边站着。轻轻走到她身边，把手机放到她的背包里。孝熙推搡：“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不要你的臭钱。”明岳一把抓过她瘦小的身体，紧紧的搂在胸前。孝熙挣扎着放声大哭：“为什么生活总是这么难？”
等她哭累了，明月低头在她耳边说：“你是我第一个送花的女人。”
“骗子，我才不信呢。”孝熙又推了他一下，抬起头，擦擦眼睛：“真的吗？”
明岳点点头。
“以后不许给别的女人送花，送你太太也不行。”
已经过了Q大宿舍关门时间，明岳只好带孝熙回家。
躺在客房床上，孝熙怎么也睡不着。起身，走到主卧，掀开被子钻进去，伸手搂住明岳。
明岳也搂住孝熙娇小的身躯：“你今天下楼的时候没走，故意在路边等我吧？”
“小狗才等你，我在等的士。”我就想看看你在不在乎我，会不会追出来：“那你为什么要追出来？”
“你这么丑，卖身价有这么高，我担心卖不出去，只有我这么傻的人才会买。”
孝熙佯怒，伸手去拧明岳大腿，没想到拧到了明岳的□□。
明岳大叫：“疼死我了。不能生儿子了，你赔。”
“哎呀，对不起，我给你揉揉。”抚摸着明岳下身，脸一下子红了。
有一件事，孝熙没有告诉明岳，今天其实是她的生日，她很喜欢那九十九朵玫瑰，真的很喜欢。
在她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她把第一次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获得了一场完美的□□，她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早上，孝熙起来，随手穿了件明岳的白衬衣，冲到厨房，兴冲冲给明岳做早饭。一不小心把一个玻璃杯碰到地上摔碎了。
明岳正在书房和太太儿子视频通话，太太听到声音，问：“什么声音？”
到厨房，看到摔碎的杯子，向孝熙做一个悄声的手势，孝熙做个鬼脸。
明岳回到书房：“外面风大，厨房窗没关，把窗边一个杯子吹到地上摔碎了。”
孝熙没敢再动，静静的听着明岳和家人的聊天。今天聊得比较长，原来明岳前几年就全家移民去了美国，太太和儿子在美国生活。而明岳因为工作，长期在国内。儿子现在年龄太小，太太就在美国照顾儿子。等明年儿子考上美国寄宿高中，太太就可以来北京陪丈夫了，不用这么一直分居两地了。孝熙越听心里越沉重。
通话结束，孝熙走进书房，看到墙上的全家福：“你每天都跟他们视频通话？”
“嗯。”
“你太太真漂亮，声音也好听。”
“她读书时是学校广播站播音员，呵呵。”
“你真幸福。我挺对不起你太太的。”
沉默，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孝熙低着头，轻声：“你太太回来前这一年，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明岳没回应。孝熙继续：“我不要你离婚，也不会影响你的家庭。你太太回来后，我保证立刻离开，可不可以？”
“我答应我太太，这辈子不能爱别人。”
“我不要你爱我，我反正是出来卖的，只收钱，不谈爱。”
明岳看着她眼睛已经快流出眼泪，心中有点痛：“好吧，但是有个条件。”
孝熙雀跃：“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们彼此不能动真感情。谁先说‘我爱你’，谁就必须永远离开对方。”
早上孝熙先醒了，想叫明岳起床，开口准备叫“亲爱的”，一想昨天的话，觉得不妥，于是改口叫“不爱的，该起床了。”
明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爱的？”一想立马明白了：“这个称呼好，以后就这么叫。来，不爱的，给朕端杯水来。”
孝熙把头发一拢，扎个皮筋甩在脑后，就准备出门上学了。明岳向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拿一把梳子，仔细的给她梳头，把刚才乱发梳理好，再扎上一个发卡。明岳：“你说我生个女儿该多好，每天我就可以给她梳头、扎辫子，打扮得漂漂亮的上学去。”
“不爱的，你还来得及，我正好给你当模特来练手，等生出来，保管用上。”
明岳认真看着她：“可惜你这长相身材太差了，我技术再高，打扮出来也就是一个凤姐。”孝熙扑过去，作势要在拧他的□□。
晚上回来，明岳直接把孝熙带到一个知名的发廊，发型师根据孝熙的气质，做了一个设计，把她头发剪齐拉直，前额剪了一个刘海。明岳很满意：“你其实还挺适合森女系的风格。”
“是说我像宫崎葵？”
“不是，你其实像贞子。”腿上又挨一脚。
回到家里，孝熙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一些口红等化妆品，全是日系的一个著名品牌。另外，还贴心的多了一副隐形眼镜。
第二天上学，明显感觉的回头率多了很多。男孩们上课都不停的偷瞄孝熙。女孩们下课后，都围在她身旁。“孝熙，你今天变了一个人哦。”“孝熙，你在哪里剪得头？”
孝熙不敢说那个非常贵的发廊名字，含糊说自己剪得。
有个男孩子挤进来说：“过两天有个网络游戏展，有家游戏公司再找Cosplay女孩，我觉得你很适合参加。”
男孩子叫陈鹏，是同系另一个班的学生，经常一起上大课。他是学校网游俱乐部主席，还是系学生会主席。一米八的大高个，长的很帅，虽然不熟，但孝熙很早就注意他了，只是一直没有说过话。
开展当天早上，孝熙把Cosplay服装穿好，下身是超短裙，她以前一直穿宽宽松松的裤子，从来没有穿过超短裙，很不自在，一直用手把裙边往下来。
“再拉，就把裙子拽下去了。”明岳瞥一眼：“没想到你还是个大长腿哦。”又加了句“怪不得踢人很痛。”
明岳今年也准备投几家网游公司，展会上，明岳一个展台一个展台的交流了解。发现前面有个大展台人气很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游戏宅男。挤进去一看，台上站了几个Cosplay女孩，一个比一个漂亮，摆着各种姿势给围观者拍照。大家拍的最多的就是孝熙。果然女孩子要靠服装，这小姑娘在台上光芒四射哦。表演完，很多宅男挤上去找孝熙要微信。场面有点控制不住，这时从孝熙身后走出一个很帅的高个男孩子，把大家拦开，解了围。明岳看到孝熙和那个男孩子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
展会结束后，两人在展馆附近的咖啡馆喝咖啡，明岳佯装无意地问：“不爱的，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错啊。”
“没发生什么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儿，累的跟狗一样。”
“粉丝们热情吗？”
“别提了，个个长的都好像猥亵男一样。”
“没有长得帅的？”
孝熙拧着眉，抬头定定地看了明岳一会儿：“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嘛，那人是谁？”
“我们学校网友俱乐部主席，也是我们系学生会主席，是我们学校最帅的校草。”花痴样。
“这年头，帅的人里感情骗子多。”
“说你自个儿的吧，你就是帅帅的大骗子。”
咖啡馆旁边是个立交桥的桥洞，两人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看到桥洞里有个流浪歌手在拉小提琴，那个人衣服显然好几天没洗了，前面摆了一个琴盒，盒里放了些零钱。行人来来往往，偶尔也会有人驻足听一会儿，扔两个零钱到琴盒里。
孝熙听的用心，一曲结束，忍不住说了声好。
“切，调子都跑到爪哇国了，就这水平还出来混。”明岳撇撇嘴。
“你行你上啊，你比得过他吗？”
“如果我真的比他拉的好呢？”
“那我每晚给你按摩，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的。”
“一言为定。”
“我不懂音乐，你可别蒙我。”
“简单，让观众来决定胜负。咱们计时三十分钟，数一下往琴盒里丢钱的人数。我如果比他多就算赢。”
半个小时，总共有十七个人往那个流浪歌手琴盒放零钱。
第二天同样时间，来到桥洞里，明岳打开琴盒，小心地拿出一把琴。一把旧琴，虽然保养得很好，可是还是可以看到一些划痕和掉漆。孝熙撇嘴：“你这琴旧得可以呀，就凭这琴还想赢？”
孝熙去咖啡馆要了杯咖啡，坐下开始计时。明岳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慢慢地拉开小提琴。琴声悠扬，令人陶醉，孝熙不懂音乐的人都听得出，比昨天那个琴手强几百倍。
依旧人来人往，可是停下来听的人很少。二十分钟过去了，只有十三个人投了钱。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刚开始走过去，但是听到音乐，停下脚步，又走了回来，站在明岳对面，仔细倾听。听了好长时间还不走，痴痴地看着明岳。孝熙急了，冲出咖啡馆跑过来，赶走那个女孩：“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大叔，不许看。”
明岳笑眯眯：“吃醋了吧。”
“切，我是怕她影响你的生意。”
时间到，总共只有十三个人投钱，琴盒里大概十几块钱的样子。明岳把琴收好。孝熙嘲笑：“怎么样，拿这么一把破琴出来，输了吧。”
明岳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这半小时挣到的十几块钱，这大概是自己一生中，挣钱最少的半个小时。有件事他没有告诉孝熙，这把小提琴名字叫“维奥当”，是当今世界上最贵的小提琴之一，价值两千万美元。是三百年前，由意大利著名的小提前制作家斯特拉迪瓦里制作。去年明岳在纽约拍卖会上拍到的，也是他最心爱的收藏。明岳也没有告诉孝熙，他从小就练小提琴，小时候多次获得北京青少年小提琴大赛冠军，被誉为音乐神童。
明岳刚来时是充满信心，觉得凭他高超的小提琴水平，凭着这把世界上最贵的小提琴，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注意的。可是他还是失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社会发展越来越快，大家越来越匆匆忙忙，可是能够欣赏高雅音乐的却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