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飘雨录-25(1 / 1)
“然后……就在邱家老宅子那里遇到了林大夫。”
韩录一摊手,长舒一口气。交待完毕。
林汀和罗夏齐齐看向章葵。那边桌子都快被她咣咣咣地拍烂了。
“我爹娘跟你家要钱,我怎么不知道!”
林汀:“……”
罗夏:“……”
韩录:“……你就当是我家污蔑吧……”财大气粗,显然并不打算再就这点钱大做文章。
章葵说:“不行!”微醺中她也听明白了,自家爹娘跟韩家索要名誉损失费,韩家也乖乖给了。关键问题出在她收了钱还大闹人家的迎亲队伍,再加上幼年的恩恩怨怨,邱语不知道为什么没找她算账,转而迁怒于韩家,闹得原本好端端的一家子鸡犬不宁。
章葵很自责,同时也很凌乱。说到底,她才是韩录家宅不宁的导.火.索。
可是对于父母跟韩家双亲的私下交易,她事先并不知情呀!不知者无罪,这种情况下也应当适用的吧?
那就怪韩录,他没事搞失踪也就算了,还在家乡众人为他牵肠挂肚之时,自顾潇洒地搞出一段山野恋情!
可邱语那样的姑娘,又是朝夕相处的,换了谁不动心啊……
还是应该怪两家长辈,当年老老实实过本分日子算了,结什么乱七八糟的娃娃亲。若不是有这一段缘系,当年那一段戏剧性的“三角恋”也不至于如火如荼地上演,她章葵也不会有事没事地跟邱语找茬,更不会失手将她推倒,邱语不受伤,心中也就不会种下五年后终被激发的执念……
可是邱语当年只针对章葵,完全没将韩录放在眼里,所以也跟娃娃亲没多大关系吧……
一环扣一环,如今这样混乱的局面,到底是谁的责任?!
章葵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哀叫愁:“捋不清啊!”
“有啥捋不清的。”罗夏本打算上去揪她,一想媳妇还在身边,收拾这么大一姑娘不太合适,“韩家的事情由韩公子自己去化解。如今你即便知道了原委,回家也别说什么,省得再掀波澜。今后少在韩家露面,这一页就算彻底掀过去了。”
章葵想想,似乎很有道理。隔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小声问:“那之前那些钱,我家不用还了?”
罗夏伸手让出一条道:“……你问正主啊……”
韩录还沉浸在回忆中,猛不丁被点名,连连摆手:“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就是怕再无端生事才瞒着没说。章葵你,你可别再……”
要责任感爆棚的章葵保密,可行度似乎有点低……韩录突然后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那么清楚。
章葵拍拍衣服从地上站起:“行了,我知道了!”又恢复了晚饭前满不在乎的模样,“你这么一将,我心里舒服多了!嗯,心服口服!”
她甚至还朝韩录握拳拜了拜。韩录嘴角滑稽地一抽,最终还是没拉得下脸来效仿回礼。
一顿莫名其妙的生辰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韩录自行打道回府,林汀和罗夏送章葵回家。章姑娘在前面一蹦一跳的,看上去心情格外愉悦。
罗夏跟在后面评头论足:“这姑娘不是说还要看亲,这幅样子谁敢娶啊。得让她收敛收敛。”
说着就要上前,林汀笑着拦他:“人家喝了酒,又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压抑了许久,由得她发泄发泄。”
章葵高唱着激昂的曲调,一路平安到家。林汀对章家的人还是有点犯怵,站在街角看着章葵气宇轩昂地进了自家院子才放心折返。章葵也挺懂事,敲门后转身冲他们使劲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药栈两口子手牵手消失在视线中,章葵也很快等到了门后的回应。
“哟,喝酒喽?”母亲将她拉进来,闻见淡淡的酒香微微皱起眉头,“喝了多少?”
“不多,就两杯。”
章母见她除了面色微红外一切如常,走路照样稳步有力,将信将疑地说:“闺女大了真是养不住,成日里没个真话。过两天就回老家了,你那一堆行李,赶紧收拾收拾。”
“嗯。”章葵往自己房里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探回头问她娘,“娘,你们……有没有给我准备嫁妆呀?”
章母没好气地瞪她:“刚说你养不住!这就惦记上了!”嘴上说着还是招呼她过来,“小丫头背后长了眼睛,今儿我跟你爹刚收拾了一波。”
“哎呀,我就随口一提嘛,又不是明天就要嫁出去。”
章母点着她的脑门:“我托你姨给你介绍了好几家小伙子,这回要是再不成功,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章葵揉着额头跟她进了杂物间。小屋里难得地点了盏明亮的油灯,屋中央放置着大小不一的几个红木箱子。
“箱子好漂亮。”
“你爹亲手挑的木材,同你哥一块帮你打的,忙了小半个月呢!”
章葵弯腰假装翻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啊,能让我先看看嚒……”
章母耐不住她磨,只好开了几个箱子:“这个……还有这个……事先声明,咱家条件有限,最值钱的就是你这个闺女了,不许挑三拣四的啊。”
章葵一眼看见了一个中等大小箱子中的一套妆奁。
她佯装好奇地指着问:“那个……是什么?”
章母答得自然:“前几年给你备下的一套首饰,你哥成婚那会儿想借给你嫂子戴一戴,我都没舍得给。你哥直怪我这个当娘的偏心……”
哥哥成亲已有四年,膝下小侄子都已满两岁。而韩家妆奁铺开辟柜台展览这一系列的嫁娘装饰,应该只是一年半前的事。
她平日里虽然不拘小节了些,但对这些女儿家都喜欢的玩意儿,还是偷偷关注了的。
章母说完话,半晌不得回复。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章葵:“怎么,嫌娘给你准备的东西不好?”
章葵合上箱子,亲亲昵昵地靠上她娘:“怎么会呢?娘待我最好啦!”
章母不耐烦地推开她:“闪开闪开,一身的酒气,别熏着我!快洗澡去!”
章葵躲开她娘的戳戳点点,嘻嘻笑着跑开。
大家都不在意了,她还有什么好追究呢?
————
自打那日听完韩录跟邱语星空下的浪漫一夜后,罗夏每到夜深人静时分便常常自我反省。韩录,一个闷声发大财的市侩商人 ,都能将娶得世外谪仙一般飘逸的娘子,虽然难哄了点、强势了点,但人两口子乐在其中不是?
反观他的小媳妇,体贴、伶俐、忍辱负重,可他这些年好像不曾并做过什么浪漫的事情讨她欢心。
罗夏感受到了沉重的负罪感。进入气候温热的五月,他算计着镇郊的小山虽说不够巍峨,但视野应该还可以,欣赏个夜色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于是一日草草打发了晚饭,罗夏强硬地拽着林汀出门散步去了。
然而他的计划筹谋不周密。脚下的路越走越崎岖,林汀心里猜出了几分,故意问他:“这位壮士,您是要挑个无人的地儿谋财害命呢?”
罗夏嘴硬:“小娘子身上有什么贵重物品值得打劫的?我告诉你,小爷劫色不劫财啊。”
林汀趁四下无人往他身上蹿:“来啊来啊,小妇人夜深独行,心痒难耐!你倒是,来——啊——”
手指却往他咯吱窝里伸,罗夏痒得不行,四处躲闪:“小娘子厉害厉害,在下拜服,求放过……”
一路嬉笑打闹,不知不觉爬上了半山腰。罗夏收起调笑的神态,叮嘱林汀注意脚下的路。邱语当年似乎就在此处磕伤,话说这段上山的路确实不太好走……
“哎,怎么这么安静。”山间只有他二人晃悠的身影,林汀渐渐觉得不对劲,有些惶恐地靠紧罗夏,“会不会真有劫匪埋伏在此,拦路打劫啊。”
“山匪也是讲究工作效率的,要守也是守官道。哪个有钱人没事半夜往这地方瞎转悠?”罗夏嘴上这样说,手上还是掂了掂力道。就算突然冒出个不长眼的,凭他的实力,也是能对付的。
林汀突然就笑了。
“还真有闲得慌的有钱人。”她贴着罗夏的耳朵说,“你瞧那上面。”
罗夏跟着林汀溜到树影下,抬头朝山坡上头的平台看。月下果然有一对依偎的身影,仗着四下无人耳鬓厮磨的,一举一动落在普通人眼里实在有伤风化。
“太过分了。”罗夏低声郁闷道,“我好不容易挑了这么个好地方,还被韩录这厮给抢走了。”
坡上坐着的正是韩录和邱语。韩录不知说了什么,邱语乐得摇他空出来的一只手,两个人侧过脸来又是甜腻腻地一吻。这倒让林汀想起三月三邱语生辰那日的一番着意打扮,尤其是两片樱唇涂得水润红颜,当真人比花娇。
在韩录的努力下,这场婆媳之间的擂台战打得甚是绵软。后来又有几次会面,林汀还特意调侃了邱语两句:“有人啊,真是口不对心。谁说自己爱清静不凑热闹来着?”
……
韩录靠近邱语一侧的胳膊却始终牢牢固定在她腰间——快六个月,邱语的小腹已经隆得很明显了。
林汀和罗夏在丛林里做贼似地偷看了好一会儿。眼见着两人又重新对着山脚下的广阔风景评头论足,罗夏不甘之余,又很钦佩韩录拿人的本事:“看着挺普通的一小子,咋就能吃这么准呢?”
林汀:“还不是邱语让他吃。”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罗夏回过神来坏笑:“这可是你说的啊。”说着凑过脸来要占便宜,被林汀红着脸挡开:“讨厌!”
罗夏突然深有感触:“果然旁人的点子不是信手拈来就能用的。你看韩录跟邱语,那是在露天星野下定的情,自然有幕天席地腻歪的脸皮。我家这个嘛——”顺手掐了掐林汀的脸蛋,“可就不一样了。”
林汀深以为然。
“打道回府吧。”罗夏贴在她耳边,“给他们腾地儿,咱们回去……”
他又悄声附了几个词。借着叶间撒下的月晕,都能瞧见林汀脸色红得跟刚消失不久的火烧云似的。
罗夏搂着自家的小娘子,走在静谧清新的林荫小道上,忽然乐得想哼歌。
每块砧板都对应最心甘情愿的那一块肉。生活啊生活,自当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