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平安夜前一晚上，旖旎买了啤酒、小吃，约欧阳宇和肖宁在食堂顶楼见面。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她就躺了上去：“好想肖筱啊，这种时候四个人就更完美了。”
“肖筱一定感受得到我们现在在想她。”肖宁也躺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说。
“就快放假了，我们四个人不是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吗。”
旖旎打开一听啤酒，自己喝了起来，欧阳宇连忙也打开：“怎么能自己喝闷酒呢。”
旖旎站起来，拿着啤酒随意地走着，不时地用脚在地上画圈：“圣诞节可是西方人的节日，我们中国也有很多美好的故事，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昙花一现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两人都坐着看着旖旎，随着她的移动移动着自己的目光。
“昙花原来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开花，还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玉帝知道后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把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爱，真的可以忘掉吗？忘得掉那还叫爱吗？那些说忘就忘的人心又是什么做的？”肖宁也打开啤酒，喝一口后伤感地说道。
“管它玉帝，还是灵鹫山，我爱一个人谁也管不了。”欧阳宇捏着啤酒罐说道。
“多少年过去，韦陀真的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他。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昙花集聚一整年的精气在绽放那一瞬间，只希望韦陀能记起她。”旖旎转着转着，停靠在栏杆上，背靠着栏杆，双眼看着他们。
“既然韦陀都不愿记得昙花，那他何必又要耗尽自己的一生。”肖宁低着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是不努力就放弃，那就是好选择吗？不管是什么方式，等待也好，争取也好，那些用力活过的岁月才不荒废人生。”欧阳宇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可是千百年过去，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旖旎说着走到肖宁的面前，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是昙花从来没有放弃，她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开放着，因为那是她的爱人，是她生命的意义，她永远也不会放弃。肖宁……”
肖宁一下子阻止旖旎说道：“别，别说。”
像是一下子被堕入地狱深渊，然后又再漂浮上来，手里的易拉罐被欧阳宇猛力一捏，里面的啤酒一下子喷洒出来，透着苍凉，落寞。
旖旎呆呆地看着肖宁，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只能像一只迷路的小鸟在喉咙徘徊后，倒回在肚子里绽放：“肖宁，你就是我的韦陀，无论我在你心目中是否如你在我心目中这般重要，我都不会放弃，因为你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１９９０年６月１８日
在电影最后，男主吻女主的时候，他转过头来，轻轻地在我的嘴唇是上吻了一下，被那温热的唇触碰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拥有了全世界。他问我愿意当他的女朋友吗，愿意，当然愿意；我愿意的含义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一直以来肖宁只是知道自己渴望找到那个人，至于为什么，他从来也没想过，因为想也想不清楚；现在他知道，妈妈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在他看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１９９０年７月５日
他说要给我一个浪漫的生日，我不要他乱花钱；我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东西，我想要的是细水长流的爱恋，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坚定信念。我告诉他最好的礼物就是让我每一年生日都可以看见他的笑脸。在路边摊上，我选了一条镶着蓝宝石的项链，他用刀子在背后刻上我的名字，我刻上他的名字。
１９９０年８月６日
我们住在了一起，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家从来不是用房屋来衡量，有爱人才有家；我爱这样的生活，每天做好饭等他回家，一起窝在沙发上，听他讲医院里发生的故事。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恬静的睡着，对我来说，都是美好的开始。
二零一一年
肖筱挽着肖宁的手臂，穿过一张张单纯青涩的脸庞。
“听说大学里就可以无拘无束地谈恋爱，没有整天像黑猫警长一样盯着学生的老师了，是吗？”
“黑猫警长，谁比喻的呀？”肖宁笑了笑。
“我同桌啊。”
“小家伙，现在可是你好好学习的时候。”肖宁用手捏了捏肖筱的鼻子，肖筱也吸着鼻子对着肖宁做鬼脸。
在拐角的时候，肖筱却一下子甩开肖宁的手臂，红着脸看着对面走来的男生。肖宁感觉周围的一切变得灰暗，所有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只有肖筱红着的脸愈发清晰，像一个黑洞愈发向他靠近，有一天他跌进这黑洞，他真的可以继续安然无恙的继续生活吗？
肖宁知道旖旎想说的“迟早”快要到来，他多么想时间永远冻结，如果肖筱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爸爸妈妈不会希望你在最需要好好学习的时候做其他事情的，知道吗？”肖宁抑制住所有情绪，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知道。”肖筱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肖宁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１９９１年９月５日
上班回家的他带回了几本法律书籍，我有一种预感他遇到了麻烦，冲冲吃下几口晚饭后，他就回到房间开始研究那些书籍；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不忍打扰；我只能怀着忐忑的心坐在沙发上陪着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他一起度过。
欧阳宇在床上辗转反侧，几经周折他骤然坐了起来，他欠自己一个交待；他想要正经地向旖旎表露自己的心，他同时也感受得到，失败的几率有多大，如果失败了，也许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但他不在乎，因为即使想想内心都会有莫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欧阳宇什么时候做事也这么扭扭捏捏的，他决定了；他“咚”的一声笔直得躺倒在床上，摆着大字形安然睡去。
看着他满手的水泡，旖旎打趣道：“哟，欧阳少爷，这是去哪里体验民间疾苦了呀。”
欧阳宇将手伸到旖旎的面前：“你有点良心好不好，至少给吹两下吧。”
旖旎顺势将欧阳宇的手推到肖宁的面前，当手起筷落的那一瞬间，那酸爽让欧阳宇回味了好些天。
１９９１年９月６日
他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诉说着那件令他烦恼的事情。
跟着妈妈的日记内容，肖宁回到了当年。
随着急促而响亮的轮子摩擦底面的声音，一个九岁的男孩汪洋被推进了急诊室。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改变了这个家庭的一生，汪洋在被送进医院时就有多发性外伤，同时有脑挫伤，心脏破裂，肾脏损伤。
院长紧急召集各科室的医生，进行了颅内减压，缝合了破裂部位，止住了腹腔出血，十二名医生接力，用了三天，进行了超过十一个小时的手术，每个人都尽力了，但还是无能为力。
他情绪低落的讲着，韩露伤心的听着：“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你一定也很想救活他吧，你已经尽力，你不用自责的。”韩露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
医生抱着文件走在过道里，病人们来来往往，而他的世界却安静得出奇，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为什么这件残忍的事情一定要让他来做，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
推开病房的门，带着哽咽的歌声窜入耳蜗，那是汪洋的母亲低着头在他的耳边低唱，医生走到床边，母亲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说：“这首歌是汪洋最喜欢听的，他是听得到的，对吧？”
其实上午已经做过测试了，汪洋听不到了。医生紧紧地抓住衣角，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五官中最后剩下的就是听觉，听觉的反应中枢是脑干，也就是声音是由大脑最重要的部位接受的，因此，可以通过对声音的反应来判断大脑的活动。”
“所以呢？”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汪洋母亲用手随意地擦掉。
“所以，所以，汪洋，他没有反应，也就是说他什么都听不到。”医生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快要冻结的空气。
“你是说我这样唱歌给他听等于白费吗？可是他的心脏明明还在跳动呀？”汪洋母亲低头看着汪洋浮动的胸膛：“你看，它在动不是吗？”
“临床的脑死亡诊断是由脑外科医生共同，慎重地进行，确认了脑死亡，虽然现在通过药物，维持着心脏的跳动，但他并不是活着，几个小时后药物也会失去作用。”医生微微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真的听不到了吗？”母亲摸着汪洋的头。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医生紧咬着嘴唇，眼神坚定得像平静的海面，也带着蔚蓝的悲伤。
汪洋母亲直直的看着医生，直到在那眼神里看到真实，她低头握着汪洋的手：“孩子，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很痛苦吧，真的该说再见了吗？”眼泪不断地滴在汪洋的脸上，可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医生翻开ＤＮＲ同意书：“那您准备怎么办？”
“我想抱着他，我想紧紧抱着他。”母亲看着被各种管子和呼吸器束缚的汪洋，母亲伸着双手，悲伤地说。
护士在旁边问道：“升压药用完了，要继续给药吗？”
医生走到汪洋面前，拔掉呼吸器说：“请您紧紧地抱住他吧。”
母亲紧紧地抱住汪洋，紧紧的：“对不起，对不起，没能照顾好你，下辈子，一定要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