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神秘工匠范师傅(1 / 1)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黑夜,马车被空桐遣回了府上,她独自一人走在从皇宫回公主府的路上。
月色莹莹仿佛天宫正盛宴欢歌,街上默默好似人间空寂百事已休。
她自然清楚公仪睿风为何召她进宫,为何说出那番话,他是想要她冲动之下杀了他,让他解脱,又能顺带除掉她这个心腹大患。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月光将她在地上的黑影拉得老长,空桐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前行。脑中想起数月前从禽风寨返回北襄城的路上,她折返了陵南都城。
那一天,她不仅在栖暖室院内发现木千青埋的酒不见了,从而知道他假死。那天晚上,她还去了一个地方,破巷深处的破门之内。
“范师傅,多年未见,近来可好?”空桐看见白胡子老头时,笑着问候。这隐没于市井的宅子还是三年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老头笑得老眼微眯,鸡爪子一样的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旁边还是站着那个粗狂的大汉,空桐至今都不知道大汉的名字,却已经知道了范师傅不仅姓范。
他还姓樊。
樊恒,皇陵的领队工匠。
“小公子多年不见又生得俊俏了。”樊恒跟她客气。
空桐笑笑,道:“樊恒,睿景帝元年开始主领皇陵修建工程,睿风帝元年殉葬皇陵之中。樊,范,范师傅的技艺的确是令人惊叹,怪不得能够将一座大宅建在这破门之内,从来无人能够察觉。”
“如今,宫一小兄弟不就察觉了吗?”听完空桐的话,化名范师傅的樊恒老头只是摸胡子的手顿了顿,然后便笑着回答,没有丝毫惊怖。
旁边的善信却怕了,他神色焦急,身上一动还未出手或者说话,便被空桐抬头看住,看得他仿佛被下了定身术,再也动弹不得。
“这位可否先出去?我有要事与先生详谈。”空桐如此温和不带丝毫恶意的说。
善信犹豫了。犹豫时,听见师父在旁轻声对他说:“去吧,宫一小兄弟若是想要害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若是想要害,只需将他的身份告诉衙门的人,上禀中央,呈到御前,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便可将他们抓住,然后死罪难逃。
善信明白,于是凝重着一张脸出了屋中。
空桐看着樊恒,问道:“先生可知我是谁?”
樊恒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你不是小公子,而是小丫头。”
樊恒是真的不知道眼前人便是启明公主,他一个修皇陵的人,成日上山下地,就是没怎么入过皇宫,更不要说见过居在后宫中的公仪空桐了。
“先生所修的皇陵,住的……正是我的父亲。”空桐如是说道。
“你……”从看到空桐进门便一直很淡定的樊恒终于不能淡定了,他一手颤抖再也抚不了胡子,睁大了眼睛,实在是难以置信。
但是浑浊的老目仔细瞧去,又觉得这个扮作男装的女子的确有几分先皇的神态。心下慌张不已,这件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
“……启明殿下,你为何……”为何三年前会出现在陵南都城,当时的她不是应该如睿风帝所言深居北襄城的梦星宫中吗。
难道……千思万绪,这个难道还未想完,樊恒又想起,若真是启明殿下,他此刻应当行礼才是,而不是如此多的问题。
匆匆欲起身跪拜,空桐连忙止住,道:“先生莫要多礼,我既然居于民间,便自与先生一样,有不得已的难处。先生还是如之前一样将我看做宫一便好。”
樊恒明白过来,定了定心神,再坐下,想了想道:“启……宫一方才说有要事与在下详谈,不知是何事?”
“皇陵既是先生修建,不知先生可曾……可曾见过父皇的遗体。”空桐神色忧愁。
樊恒怪了怪,却不敢多想,当初只道这小丫头是个有秘密的丫头,如今才知道,这秘密大得让人惊舌。启明殿下没有如睿风帝所言修养于梦星宫中,便意味着新帝撒了谎,至于为何撒谎,便不是他可以猜测的了。
“殿下应当知晓,皇帝棺椁入皇陵安葬礼仪,不是我等可以随意瞻仰的。”樊恒回答。
空桐心中早有所料,听后笑了笑,本是愁容,笑了后竟然有些晚霞落日的殊辉,她道:“你看,是我糊涂了。那么不知先生是否能够将皇陵密道告知于我?”
樊恒沉默片刻,先不说这个自称启明殿下的人是否是真人,便是真人在此,他也不能轻易将皇陵的出入密道告知。
空桐话一说完,并未等多久,便又说道:“先生应当知道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知道,便不再算是秘密了,为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陷自己于危险之中,并不是个合算的事,你说对吗?先生。”
樊恒苦笑,最后不得已还是将密道告诉了空桐。空桐听得很认真,听罢后,她道谢:“多谢先生相告,为了先生的安全,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先生。若是密道无错,先生一生都无需再过躲躲藏藏的生活,启明保证。”
此话一出口,樊恒一惊,后知后觉地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故意说一个错的密道,否则那启明殿下口中保护他的人,便要成为了索他性命的黑白无常。
这番心思,果决大胆,樊恒终于有些知道睿景帝尚在的朝野上下,为何会分为两党,一为力保启明殿下居东宫之位,一为力荐帝王充盈后宫早生皇子。
都是一个原因,启明殿下太适合那个位子了。
之后回到北襄城,空桐按照樊恒所述,入了皇陵,见到了父皇的棺椁。她知道打搅安逝的父皇是大逆不道,是不孝。
但是,她需要真相。
当阔别七年,再见父皇时,尸身竟然保存的完好如同活人。英俊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变,肌肤剔透白皙竟然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好。
空桐凝眉,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始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她心痛,也同时让她无措。
漆黑的北襄城,月光莹亮,将她落在地上的黑影拉得老长,拖在身后仿佛一双手将她拉住,去不了任何地方,只能徘徊于此间寸丈。
从思绪中回过神,空桐左右瞧瞧,发现这不是熟悉的路,她怎么走到这条路的,她自己都说不清。望着前方百米处,大理寺的门,空桐想:“你是否知道?知道父皇在生前便自己服了慢性□□,一面想要留在人世照顾我,一面想要死去找母后。”
你是否早就知道?
铁窗外,月色如洗,木千青坐在床上靠着墙,身上没有动,只有浅色的琉璃眸在颤动,因为美极了冷极了的月光。
他想念空桐了,成婚一月,他们如同陌路,之后大理寺的人便来了,他立即了解了大致,明白了空桐为何会应宫里的邀约。
算算,已经半年,半年来,他们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
那日大婚,他告诉空桐,公仪睿风不是她的亲叔叔,他与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而空桐只是笑,笑着对他说:“无所谓,是与不是都好,总之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还没分清楚空桐口中的不会改变是她对公仪睿风的仇恨,还是对他的……仇恨。
而空桐已经一身红衣离开了屋中。
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红烛刚燃,新妇已走。
如今一切都快要结束,他出去后空桐会如何对他。这是他此刻最为惶恐不安的,一旦升起这样的思绪,便痛过浑身的鞭伤。
这样的夜晚,忧思的人太多。
得知秦王被太子禁足,公仪珂心中害怕,毕竟如今千青还在牢中,秦王不能理事,他还能寄希望于谁去救千青?
他匆匆去了□□,却被告知秦王如今不能见客。
失望而去,公仪珂忽然觉得这座北襄城当真是冷得很,他寻了一家酒肆,要了热酒想暖身子,却发现越喝越是觉得冷,越冷越是止不住地想要喝。
一直喝到了夜深人静,酒肆即将打烊,公仪珂依然在喝。
乐少寒找到他的时候,那人已经伶仃大醉,根本分不出人来。
皱眉上前去扶人,心道:“那个自称冥阁死士的女人怎么回事,事先怎么不说她家前阁主喝得烂醉如泥,他也好提前找人帮手啊。”
心中一边埋怨,一边将帐结了,乐少寒这才扶着人出了酒肆,极为费劲地朝乐府而去。
“混蛋,全他妈是混蛋,公仪空桐是混蛋,那个秦王也是混蛋!公仪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喝醉的公仪珂忽然叫嚷着,还好附近无人。
乐少寒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责备:“小声点,要骂人也小声点骂。”
然后,某人真的小声了,小声地骂道:“乐少寒……”乐少寒惊一下看去他,以为他醒了正叫自己,哪知那人含含糊糊接了一句,“乐少寒是最大的混蛋,全天下最大的混蛋。”
苦笑,乐少傅忽然很想将人甩下,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