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旧人相见何不识(1 / 1)
白云悠悠,道阻且长。
黄善居与宫一率众人已经出发多日,途径雍州一带的时候,瞧见官道上一个茶寮,便停了下来,暂且歇足喂马。
宫一与黄善居的邻桌似乎是这雍州邙山外的猎手,打猎途中过来茶寮喝口茶歇歇。他们在说话,两个糙汉说话的声音也是大。
宫一与黄善居都听了进去。
“听说了吗,半月前南爷又带人劫了好几个富商的货。”
“怎么没听说,城里好多老百姓都口耳相传,家门口又收到银钱了。那几个富商也是倒霉,偏偏要往从邙山走,也不打听打听,自南爷坐镇了禽风寨,这邙山有几个奸商敢途径的。”
“说来也奇怪,南爷究竟是怎么做到每次劫都劫的是奸商?若是哪一次劫了正经的良人,这劫富济贫的好名声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嘿,你瞧着哪个商人是好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就说我那去富人府上做长工的侄儿吧,三个月的工钱都没有我打一回猎多。”
“可人家安稳啊,哪像我们,整日风吹日晒不说,万一碰见了凶兽,命都要没了。”
“哎,说的也是。”
两个猎手唠嗑完了,茶也喝完了,纷纷拿起家伙又走进了林里去。
宫一瞧瞧那两个猎手,然后便听见同桌的一个随行士兵说道:“两位大人,听方才两个猎手的,这邙山怕是不安全,不如我们换一条道吧。”
“怕了?”宫一嗤笑一声,问道。这若是能不走邙山,她也不愿走,毕竟山路崎岖,又多有走兽,但是雨阳灾情紧急,她与黄善居商议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走最近的一条路。
而途径邙山的这条路,不巧就是最近的一条路。
过来送茶的茶寮老板听见士兵的话,笑着道:“官爷们不用担心,禽风寨的南爷从来劫的都是奸诈商人,那商人本身的财来路就是黑的,所以被劫了也不敢声张。对于老实本分的商人和路过的官家人,南爷是从来不碰的,不然官府早就来围剿了不是。”
听了老板的解释,士兵们也都释然了一些。宫一瞧了瞧这些士兵胆小怕事的模样,心中深深觉得可耻,若是贪生怕死,从军是为何?就为了那俸禄糊口?
她明白贫苦人家生存不易,但是仅仅为了活着,从军并非最好的选择,因为不管军营还是战场,那都是拿命换命的地方。
众人喝了茶,歇息够了,又再次上路,踏进邙山山脚下的时候,士兵们虽警惕却没有多紧张,因为都觉得那茶寮老板的话在理。
有哪个山贼这么狗胆包天,竟然敢劫官粮官银,何况听方才两个猎手说那南爷劫的都是奸恶之徒,为民除害,他们这是去救灾的,那英明神武的南爷应当不会为难才是。
哪里知道神仙都有阖目打盹的时候,凡人自然也有眼拙脑子不好使的时候。
一向英明神武的南爷今日真是被逼无奈劫了一次官车,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手大脚地给百姓散了银子,最后奸商们都惹不起躲得起,不再往邙山走了,万不得已,只得见着谁劫谁了。
当那巨石滚落山头,朝着黄善居与宫一他们一队人马而来时,宫一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看来这禽风寨是不想混了,想要早点进牢里吃安生的牢饭了,还真是向天借了胆,劫起官车来了。”
一时之间,乱石惊蹄,宫一飞身而起,又稳稳地落于地上,拔出腰间短刀准备迎敌。这刀是出发前,木千青给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拿在手里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像是见到了老朋友。
从此便再不离身。
前方已经一片混战,宫一刚想上前入战,便听身后黄善居的声音高声喊道:“此乃赈灾官粮,尔等宵小怎敢如此放肆!”
宫一回头一看,见原本衣着整齐的黄善居跌落马下,吃了好几口的土,依然正义凛然地呵斥那群匪贼。
宫一很是无奈地摇摇头,朝着离黄善居近的几个士兵吼道:“护好黄大人!”不护好,她真怕这黄善居要么被人砍死,要么被马蹄踩死。
说完后,宫一立即投入了前方混战之中,刀光剑影里,宫一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原先奋力抗战还觉得不及的士兵们,瞧见度支郎中竟然如此英勇,不由地开始振奋,手中兵刃挥舞得赫赫生风。
那对面包围而来的匪贼见这队押送官粮的人马中竟然有这等高手,开始有些露怯,手上的武器也使得不如一开始利索了,有种反被压制的感觉。
正在此时,匪贼的后方杀出一人,大喝了一声,随之众山贼纷纷让路,面露喜悦,似乎都觉得这下子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宫一定睛一看,那人一身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又黑又糙,再看那些匪贼的反应,这个魁梧邋遢大汉便是南爷无疑了。
深蕴兵法所言擒贼先擒王,宫一毫不犹豫,短刀反手一握,一跃而起,踩着一人肩头便快速地迎上了那提着大刀杀出来的南爷。
短刀迎上大刀,发出铮的一声唳响,刀刃与刀刃交错而开,乍现刺目光芒。宫一反身一跃,又从侧面击去,南爷长刀相抵,二人面对面而望。
那南爷终于是看清这个突然杀出的武艺高强的官爷什么模样,看清的当下便震惊不已,一双狭长锋锐的眼睛此刻瞪得比宫一的铜铃目还要大,络腮胡子下的嘴张了又张,就是说不出话来。
七年不见,他以为空桐死了,再次相见,竟然就是敌我两方,兵刃相向。
等他终于说出一声:“空桐,你不认识我了?”宫一已经又一个甩腿扫去他的下盘。
“我认识你爷爷,他托我告诉你地府寂寞,要你去陪他。”百忙之中,宫一抽空讥讽。可是过招之间又惊觉得这人的招式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难道曾经师出同门?
接下宫一一招雷霆灭顶,南爷抬头,越过大刀看去头顶上力压而来的宫一,不怕死地抽出一只手撩了撩自己满嘴的胡子道:“你看清楚点,我是谁,你真的不认识吗?”
“少在这里跟你老爷套近乎,受死!”凌空一转,宫一短刀如风,倏尔间已经在南爷的粗臂上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南爷怒了,提刀大喝道:“好啊,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不给你点颜色看,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最后不再废话,大刀砍去仿佛可以划破苍穹般威势赫赫。
宫一连忙闪身,却还是被刀风划破了衣袖,虽没有见血,却已经足够让她知道这一身邋遢的南爷方才都是有意让着她,现在才是动了真格的。
若是平时,宫一必定热血沸腾,觉得难得找到一个如此高手,可以好好练练手,但是如今情况不同,她要想着如何将官粮官银安全地送去雨阳,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几招下来,宫一心思分散,加之南爷招招不同刚才手软,宫一已经明显落了下风。周围士兵军心涣散,宫一忽然心生一计,想要险中求胜。
下一招对抗时,宫一故意放了水,那刀刃朝着她的颈项砍来,她却似乎未有察觉。
“临战分神,瞻前顾后怎可取胜!”那南爷责备地说道。
而宫一心中却想:“我等的就是这刻。”可是还没等宫一把握好自己创造的时机,另一边忽然有人喊道:“住手,主人失忆!”
这一瞬间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很多。
就宫一而言,她故意露出破绽,是料想这个南爷绝对不会真的伤了她,所以出招必有余地,当南爷朝着她的破绽而去的时候,她便可以利用这一点余地,朝着他发出致命一击。
他不要她的命,可她要他的命。生死一刻,南爷会留手,可她不会。
然后宫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跟随她而来的护卫古又会在这个时候出声,这一出声,南爷刀刃向的她立即改成了刀背向的她。
就这样的一击,刀刃致命,刀背可不会,所以南爷根本没有收力道,没有留余地,于是宫一尚来不及刺向南爷的时候,已经被刀背砍晕了!
昏过去的宫一怕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怎样的一个乌龙!
那个古又,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害主人,留你何用!等她醒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辞了他!哥哥求情也没有!
将昏迷的宫一一手接住,南爷皱眉朝向古又问道:“你是何人?”他似乎觉得这个冷面护卫有些眼熟,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了。
“话长,不是时候。”古又打昏了几人后,来到南爷的身边,说道。
南爷眉毛挑了挑,这人说话的方式真是稀奇,似乎很不想说话,所以捡了最要紧的几个字来表达。他又看去那前方被士兵包围起来的另一个官,不认识。
脑子一转,想到这个时候的确不是探究空桐失没失忆,为何失忆的时候,便对寨中人说道:“全部留活口,押送回寨!”
奋战中的匪贼抽空回答了他们的匪头头,然后便见自家南爷扛起那个晕过去的白面官员龙行虎步地朝着寨子的方向走去。而那说话极为古怪的冷面护卫跟随其后。
众土匪纷纷心中哀嚎,南爷每次都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