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梅花笺纸拜年贴(1 / 1)
第二日晨光大亮,宫一悠悠转醒时,只觉头痛欲裂,皱的一张小脸如同烂抹布般扭曲。
她双手抱头坐起来:“哎呦喂,我这头啊。”不如断了算了,怎么疼成这样啊。
“宫一醒了?”书桌前的木千青正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看见床上的人醒了,便放下了笔,走去床边坐下,替她揉着头,“昨夜你喝的太多了。”
虽说昨日看宫一喝的开心洒脱,他瞧着也高兴,但又看见宫一酒醒后痛苦的模样,他又心中不忍。
“你靠着闭目休息片刻,哥哥去将解酒汤端来。”在宫一的身后塞了一半的锦被,让她靠得舒服些,木千青才起身走去将炭火上温着的解酒汤和一碗粥端来。
“哥哥,我方才瞧你似乎在写些什么。”一边喝着汤,宫一一边朝书桌看去。
她从未见木千青在她面前提过笔,所以难免好奇哥哥会写些什么,更加好奇自家温柔漂亮的哥哥字迹是否如他人般温润秀气。
都说字如其人,至少不会差便是了。
“哥哥在写拜年贴。”将宫一手中的空碗接过,木千青微笑着说。
“哦?这拜年贴是要写给谁,写些什么?”好奇的宫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瞧,却被木千青拉住,等到一件厚重的裘衣披在身上了,他才允她下地。
裹着木千青的白裘,宫一一头黑发散落,一双圆眼亮晶晶的像只灰耳兔子般跳脱着奔向书桌前。她从白裘中伸手拿起桌上的梅花笺纸,默读上面隽秀的三行小字。
“承蒙先生曾经教诲,今特以梅笺书恩,祝新年官运亨通。落款……木宫一?”皱起了小巧的眉心,宫一不解哥哥为何落款她的名字,而且这笺上说的先生是谁。
转头看去身旁的哥哥,期待着他的解释。
木千青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清澈动人的声音说:“此笺是送去乐大人府上的,之前哥哥受伤劳烦大人亲自来千仙阁问话,本该是哥哥亲自送去。可奈何伤势未愈,不宜多行,只能由宫一代劳了。”
听见那句伤势未愈,宫一心里就是一抽,连忙扶着他的手将他扶去椅子上坐下:“可笺上为何书了宫一的姓名啊?”
她不解,既是哥哥想要谢乐大人的体恤之恩,为何要写她的名字,而且那笺上的曾经教诲是何意思?难道哥哥以前便见过那个乐大人?也不对啊,上次相见时,二人分明是不认识的。
“笺纸既由宫一送去自然要书宫一的名字,若是写了哥哥的名字又非哥哥亲自前去,岂不是又怠慢了乐大人?”
“可那上面的教诲又是何意?他何时教诲过哥哥了?”宫一撅着嘴,似有些不情愿的意思。
木千青柔柔的勾起唇角,眼中满是温情:“宫一上次不是说乐大人走前曾对你说,以后再勿任性吗?一句话的教导也是教导,宫一应当铭记。”
此刻,宫一听完木千青的话眉心皱的更深了,她上次说的时候,明明说乐大人脑子有病才无缘无故对她说那样的话,这回倒好,哥哥竟将之当作对她的教诲了。
“若是宫一心中觉得不舒服,哥哥便再写一笺,亲自送去便可。”说着木千青便重新提起笔,抽出一张新的梅笺将要下笔。
宫一哪能真的让他拖着未愈的身体走在风霜之下,连忙压住了他的手腕,夺取了他手中的笔搁置一边。
“宫一又没说不去。”她声音郁闷,人也郁闷,面对着木千青站着,低着头,两鬓的发全落到了身前,一张小脸委屈的让人心疼。
木千青笑着宠溺地捏了捏她丰满的脸颊说:“好了,早去早回,哥哥等你回来用午膳。”他眉目似酿了最醉人的酒,叫人看着便会痴痴沉醉其中。
宫一觉得□□后的娘子必定极有富气,因为哥哥疼爱起人来真的能把人溺死在他那双美极了的琉璃眸中。
宛如此刻,她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笑起应一声,走去一旁的屏风后换起了衣服。
依旧坐于书桌前的木千青,幽静的视线落在桌上的梅花笺纸上,神色沉静而温柔,却细看那静止上扬的唇角与安静无声的眼眸,又让人觉得有深意藏匿其间。
换好衣服出来的宫一拿起梅笺便要出门,却被木千青叫住,让她先将桌上的粥喝了,不可空腹。她喝的五大三粗的模样,让看着的木千青又是一阵皱眉。
没等木千青再说什么,宫一已经挥挥手,几步奔出了栖暖室。
望着宫一活泼的背影,木千青温柔的笑起,摇摇头。
来到衙门门口,问了站岗的衙役,知府大人可在。那衙役打量了宫一一番,宫一立即会意地塞上几两碎银道一句新年和顺。
衙役掂掂手里的碎银,似乎还算是满意,便领着宫一进了衙门找师爷,正巧乐少寒在与师爷说话,便看见了衙役身后的宫一。
“大人,这人说有事要见您,小人正不知如何处理,想找师爷询问,正巧就赶上大人也在此。”衙役见了乐少寒立马低头哈腰,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一路在衙役身后做鬼脸的宫一此刻见了乐少寒才收敛了,正了正颜色上前,从怀中掏出哥哥写的梅花笺纸递上前:“大人新年和顺,宫一来给大人拜年了。”
“哦?”乐少寒轻拧眉,笑得饶有乐趣的模样,“宫一竟然会来给本官拜年,真是稀奇。”
可不稀奇吗,往年她只要少做几件令他添堵的事情就已经是待他不错了,如今失了忆就是不一样啊,居然洗心革面懂得尊师重道了。
乐少寒放下手中的事,双手背后,见宫一依旧低着头也不顶他的话,笑得又和煦了几分,然后冲着师爷与那衙役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先下去吧。”
师爷应声退下。
那衙役忐忑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碎银,也退下了,只是走前不自觉看了两眼宫一。心想他怎知道这小子竟与大人是认识的,本来还想着引见了师爷,被训一顿再把人赶出去,银子便可以白拿了。
现在他却觉得怀里的银子烫的很,早知道就不该贪心了。
人走后,乐少寒才悠闲地从宫一手中接过梅笺,坐去正对着院子的椅子上,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宫一也坐。
宫一坐得端正,心里却想着回去叫胖叔做什么菜肴才好,或者去珍馐斋带些糕点回去与哥哥一同吃。
梅笺上三行简单明了,乐少寒看完觉得木千青当真是个有心的,眸中和煦之色更为澄澈几分。他抬起头来,看去下手坐着的宫一神情呆滞,分明是神游太虚去了,忽然便陷入了回忆里。
记得自己第一次给空桐讲课的时候,坐在殿内正中的她也是这般心不在焉,他当时书卷轻轻在她案前一掷,原想叫她回神,而后好好反省。
怎知她竟毫不慌乱,两只小手捧起书卷,仪态万方地走到他跟前,仰着头看他说:“先生以才智营生,怎可随意将营生的工具掷下。启明再是荒唐胡闹,也从来不敢放下皇家身份的。”
小小年纪便能如此从容不迫,更为难得的是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简单的言语既尊了他先生的身份,又提醒了他君臣之别,就算他是她的恩师,但他更是她的臣子。
“大人,乐大人?”宫一低声轻唤,见乐少寒看着自己发呆的模样,她心中又是一阵寒栗,越发的觉得这位大人神智不甚清明啊。
从回忆中回神的乐少寒滞了一下,而后垂头苦笑一阵,再抬头时笑得又是和煦如阳,气质儒雅:“本官初来陵南,未曾想过会有人送来年贴,是以没有备好回赠的笺书。”
宫一站起身,忙想说无妨,然后便可回栖暖室陪哥哥。
哪想乐少寒却抢先一步,起身双手负后说道:“不过我是个爱书之人,藏书最多,不如宫一随我去一趟书房,我挑几本书让你带回去,算作回礼。”
不等宫一拒绝,乐少寒便起步朝着内堂走去。宫一无奈,那到了嘴边的婉拒说辞和着唾沫又咽了回去,悻悻地跟在乐少寒身后。
到了书房,宫一忍不住好奇的本性,左右打量,却发现这位大人说自己是个爱书之人,真是谦虚了。这样的程度若不是爱书如命,怎么说的过去。
这被各式各样的书卷堆满了的书房显得狭小异常,连多一张凳子的空间怕都没有。
宫一惊呆了口目,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对于乐少寒怪人的认知又深了一层。光看他那一身光风霁月,和煦明媚之姿,怎会想到此人比书呆子还爱书。
一个重量压在她的手上,宫一低头一看,几本连名字都不曾听过的书便塞到了她的怀中。
“这些宫一且先拿去,若是看完了再来寻我要便是。”乐少寒说得轻巧大方,有着为人师表的谆谆之情。
奈何宫一一点也不想领情,很想将怀里重重的书砸在地上,桀骜地拂袖而去。
可她若真这么做了,必定又要被哥哥训斥。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宫一一点不走心地道谢:“多谢大人赠礼,大人事忙,宫一不便打搅,这便先回去了,大人不必送。”
她一口气不带停地说完,说完便撒开丫子走人,若不是为了避免让人以为她是落荒而逃,她早就一阵风奔跑起来了。
望着宫一消失的方向,乐少寒笑得明媚阳光,摇摇头道:“还是这般厌恶古籍,只是不知木千青压不压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