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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血染生辰谁之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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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冲击,当宫一被连带着跌落木凳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瞧见了那射来的黑影是一支短箭,却在没来得及反应时,身前便被一道背影挡住。

身上暖和的温度来自倒在她身上的人,她迟疑了片刻想要低头看看他,却听见他痛苦地说:“别、别看别碰,宫一。”

他的声音好无力。

那把宛如绝世好琴的嗓音,此刻无力地仿佛秋风吹落的黄叶,生命已然耗尽,落了归土的宿命。

眼睛被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住。

宫一僵硬地扬起轻笑,心想为何不让看,她胆子有这么小吗,最多不就是血,能有多大的事?

她此刻的镇定再没想过去追究为何,为何她在杀机面前能够临危不乱,在鲜血和可能的死亡面前能够从容不迫。

她感受到手上的温热黏稠,拉开眼睛上的凉手,看见了自己另一只手满手的黑红。

毒!

那支箭上淬了毒!

她黑眸下放,看见怀中人青白色的外衣上、腹部处有一大片黑红在渐渐扩散,她无措地伸手压住那伤口的周边,企图能够阻止血流的速度。

她用力抱住怀中的人,想要凭借这样的强迫,强留下他一身的温度,一身的淡香。她最喜欢的,似莲似兰,如春如夏。

他说要给她过一个快快乐乐的生辰的,怎么能还没过完就这样气息羸弱的躺在她怀中,他说过会给她生辰礼物的,怎么能没给就疲惫地挣不开双眼。

血一直流一直流,她止不住。

温度一寸寸的凉下去,她捂不暖。

终于镇定开始瓦解,恐惧一点点袭上。

木千青为何挡在她的身前,为何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她周全?他不是有可能不是她哥哥吗,他不是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骗她的吗?

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宫一心跳地很慢,脑中却风驰电掣,一道道痛彻心扉的雷毫不留情地劈开她麻木的大脑。她想哭又哭不出来,面上是僵若冰霜。

然后凉凉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或许是冰冷的刺激,眼泪终于流下,她后知后觉地呜咽:“哥哥、哥哥为什么?”

她落眸看着离自己极近的脸,苍白绝美,每一根睫羽都是灵动的,每一寸笑弧都是动人的。他半阖眼帘的琉璃眸中是干干净净的她,惊恐无措的哭着。

“傻丫头,别怕、别担心,哥哥会没事的,哥哥保证。”木千青在笑,笑得清艳脱俗,依旧温良慈爱地安抚着他的小人儿,用极低小的声音,只容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

染满黑血的手无措地握住木千青随着昏迷落下的手,宫一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刻无比的慌乱、无比的无助。

直到大夫来了,溪遥被缚,木千青被抬上床,解开衣服,露出狰狞的腹部伤口,她都握着那只手,不敢放开。

当九儿领着戏子们来到栖暖室时,瞧见的便是乱糟糟的一团。地上被五花大绑捆着的溪遥与幸忍,放着一碗长寿面的桌旁坐着的面若寒霜的小侯爷。胖叔皱着眉,搓着手焦急地站在一旁。

然后不见了宫一与木公子。

她侧目一看,见屏风后似有人,不一会儿一个女婢捧着一盆血水从屏风后出来。九儿压着心惊凑上去轻声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女婢胆怯地侧目看看小侯爷寒霜一样的脸色,对着九儿摇摇头,不敢再多话,忙着去换一盆干净的水。前一刻还有一个女婢因为悠闲散漫,被小侯爷一脚踹出了栖暖室呢,她可不敢再耽搁。

九儿见女婢不敢言说,知道事情大了,到底是常跟着薇雨身旁,想着既然是大事,必须要告诉姑娘一声,便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戏子们,独自跑去了雪枫室。

待九儿走了没有多久,作为千仙阁的主人,桑三娘也闻风而来,瞧见了一屋中的乱糟糟,更是看见坐着如同煞神的小侯爷,脑子便直发痛。

她寻思着上前,还未等开口说话,小侯爷公仪坷已经下了逐客令:“这里本侯处理,三娘回去吧。”

往日最是潇洒不羁好说话的小侯爷,此刻说话的语气半分不容商量,那一身的戾气让人觉得谁此刻触他霉头谁就铁定遭殃,哪怕是鬼神。

桑三娘心颤了颤,又瞧了瞧地上被捆着的溪遥,闻到一室的血气,也不敢多说,便笑着又离开了。

雪枫室里,薇雨听闻了九儿的话后,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眸中担忧一眼便可瞧见,却见她一咬牙,吩咐九儿道:“去栖暖室外等着,等老大夫出来了,问清楚情况。”

她双拳在桌上握紧,心中已经猜到了是谁出了事,见九儿心绪不宁地应声要离开,又连忙再嘱咐:“切记不可多嘴,知道吗?”

“欸,九儿省得了。”红着眼的九儿提起厚重的冬裙,又朝着栖暖室而去。那一盆的血水此刻想起来必定是有人受伤了,很严重的伤,指不定就是宫一呢。

那小小的身板,若是流了那么多的血,可不得疼死啊。九儿心疼那个叫宫一的滑头小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仅仅是因为他可怜了。

可薇雨心中思索却比九儿清明的多,若是宫一受伤,小侯爷绝不至于如此冷漠,若是宫一受伤,此刻栖暖室便已紧闭大门。

她还记得三娘当初与她说的,江中救起宫一时,千青是无论如何都不让人掀衣瞧看的。

所以此刻受伤的只能是千青,只会是木千青。

薇雨咬牙,脸色苍白,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千青怎会遭了如此横祸,如今只能期望满天神佛显灵,莫要叫好人如此薄命。

同样得到消息的时怀梦正披着厚厚的貂裘,为林夕院内的冬花施肥浇水。他动作优雅干净,倾世容颜无波无澜,整个人似乎在世外桃源里独享幽静,而非在滚滚红尘中沾染烟雾。

“幸忍既是我林夕院出去的人,便没有道理劳烦侯爷惩戒。”微微弯腰,青丝从肩臂滑落,沾染花香,“怀仁你去栖暖室将人领回来,顺便带上那支千年灵芝吧。”

怀仁眼中闪烁片刻,那支千年灵芝是五年前少爷十六岁生辰的时候,被那人所赠,纵使后来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两人彻底反目,少爷离开后来到燕秦也始终带在身边。

可是如今,少爷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这么送出去了吗?

“人都不在身旁,徒留这个东西又何意义呢?这灵芝如今对我无用,倒不如送去给有用的人。”没有回头,时怀梦便知晓怀仁的犹豫是为何。

他手上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不见丝毫停滞。青丝柔亮,眉目柔情,瞳孔是穿透生命的沉静悠长光泽,笑唇点绛。

“是,怀仁这便去。”怀仁不再迟疑,匆匆离去。他听不得如今少爷的温凉话语,似乎整颗心都凉了冷了。

事实上,幸忍的领回极为顺利,小侯爷公仪坷听闻是林夕院中的怀梦公子要人,便将人解了绑,并且收下了灵芝。

从来到栖暖室到接手幸忍再到离开,怀仁都没有多看溪遥一眼,他知道少爷如今是不会再多对这位溪遥公子怜悯了。

“曾经以为的知己分毫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溪遥你如今这样又是何必?”公仪坷沉着眸色,低头瞧着地上的溪遥,那张满是脂粉的苍白面容,他已经不太认得清是谁了。

溪遥幽幽地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座上的人,然后面无表情地道:“心尖儿上的人如今生死未卜,侯爷不将溪遥碎尸万段以泄愤恨,怎得还有功夫关心溪遥的处境了?”

忽地,他又妖艳地笑起:“本是痴情人奈何学薄情,侯爷风流模样好似三月桃花,却还是掩不住那颗心宛如冰封千年的深潭。侯爷这又是何必呢?”

他嘲讽地恣意,笑得爽快,一丝一毫也没有沦为阶下囚的害怕彷徨。他高兴之前的自尽没有成功,否则怎能看到今日的好戏。

木千青的性命垂危,木宫一的惊恐无措,公仪坷散了所有风流倜傥,冰塑周遭,表露出最真实的那个他,无情至极的他。

那双桃花眼此刻的颜色多么漂亮,像是落进了泥土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春光无限好,浑浊不堪,沉郁不堪。

他喜欢这样的公仪坷,这样被他逼出来的公仪坷。

而听完溪遥话的公仪坷却没有发狂,他只是更加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曾经枕畔的人,那个温柔甚至娇弱的人,此刻阴毒,乃至恶毒的人。

他本该一掌废了他,但是他没有,他冷静了下来,没有这么做。

可是没有冷静下来的人,却已经手持一把寒刃,从屏风后携着一腔难以磨灭的怒火而来。寒刃泛着厉光,刀尖对着溪遥笑得颤抖的身躯,直直而去。

“我杀了你!”

双目猩红,宫一此刻看不进任何人,只看得见溪遥那让她痛恨至极的笑,她空白的脑中终于浮现了一些东西,一个念头。

杀了他!

让他去阴曹地府为木千青忏悔!

杀了他!

让他受尽凌迟分尸之痛!

杀了他!

叫他再也不敢,叫任何人都再也不敢伤害她在意的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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