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十七章 情迷(二)(1 / 1)
二
接下来的日子里,游说西门吹花的人络绎不绝,西门吹花不胜其烦,愤而出走。
她们是在一天中午发现西门吹花不见了的,初始以为他赖床,没在意。后来觉得不对劲,去看却哪里还有人在?众人尽皆大惊,唯风神秀神色不变,却道,去问问账房,看公子取了多少钱,何时取的。不一会儿众人来报,道,公子清晨一早去账房支了二十两银子。风神秀笑:“公子自己没出过门,不知道银钱珍贵,二十两能跑多远?提醒各堂口多留意,他没钱花了自然知道找人要。发现公子踪迹,速速报我。”
却说二十两银子嘛,不多却也不少,一般人家也要花上很久。只是西门吹花对银钱心里没数目,当了几年楼主,过惯了甩手日子;路上见有乞丐给钱时也大手大脚,很快便花光了。
这一日没法子,想,这陈慕长出海去了,不然还可以找他耍耍。不如去找陆小凤,只是不知道这厮成日家去哪儿浪荡,况且手上又没钱花,饭都没得吃。想想江南离得不远,又富庶,不如找吕同要点钱花花。
说着便渡江悄悄找吕同去。其实这时西门吹花离开总舵统共跑了不过两百里路。
西门吹花一路忍饥挨饿,跑到吕同那儿。吕同大惊:“楼主怎地跑这儿来了?”
“嘘,我偷着来的!”说罢把前面事儿讲了一遍。
其实吕同早知道了,不过也跟着感慨一下,这边厢遣人通知总舵。西门吹花道,“你快给我弄点吃的,饿死我了。”
边吃着,那边风神秀她们正往这里赶。
吕同也犯难,要是楼主知道自己通知了风神秀岂不是要打我?要是不通知吧,好像也不好?
看西门吹花大吃二喝已毕,躺椅子上睡着了。
吕同出去跟小厮说话,忽然喊道:“你说什么?风姑娘要来?赶紧迎接!”
西门吹花一激灵跳了起来,这么快!那我要走了,又道,“我没钱了,你给我弄点路费,我出去江湖上耍两天。”
“楼主要多少?”
“耍半个月得多少钱?”
“半个月,得百把两吧?”
“你给我弄点银票。大姐正好来,你管她要。对了,再给我搞匹好马。”
吕同不得已,给西门吹花一千两银票,西门吹花赶在风神秀来之前逃之夭夭了。
不久,风神秀也来了,“楼主呢?”
“走啦!”
“走了?你偷着放他走的?”
“这我哪里会?”吕同道,“楼主要走,我怎敢拦着?”
“别人不敢,你吕不同还不敢?”风神秀笑道。
吕同也笑了声,道,“我是说,你们逼楼主做什么?楼主不愿意就不娶就是了,对吧?现在逼走了,倒好?”
“原来你倒是跟他一边?”风神秀笑道。
“在下一向忠于楼主。”吕同大笑道。
却说西门吹花得了银票,精神一振,心中十分愉快,这却先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打听陆小凤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陆小凤在哪里,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找到陆小凤的人是陆小凤自己。”西门吹雪如是说。
找不到陆小凤,西门吹花百无聊赖,想上次卫夫人替自己捉了唐十三,自己还没谢她,不如前去洛阳玩玩。
却说西门吹花一路晃荡晃荡,往洛阳行去。这一日走到路边口渴,好容易行到一个路边茶馆,下马去喝茶。
茶水端上来,正要喝,却眉头一皱,道:“店家,这茶我不喝,你给我换个。”
“这却是为何?”
“这里有毒。”
“客官休要乱说……”
西门吹花却小心地将那茶碗用筷子拨到地上,只听刺啦刺啦一声,冒起了一片白泡泡。
众人尽皆目瞪口呆。西门吹花打眼一望,一个人影从店后面隐约逃走了,然而也无心去管。
西门吹花喝完茶,又上马向洛阳行去。
这一日走到一个山谷,马却惊了,一个黑衣人斜刺里冲出,举剑刺向西门吹花。西门吹花只用指一弹,那剑便被击落。
“茶馆里也是你吧?”西门吹花道,“看身形就知道,你的功夫太差,还是退下吧。”
说着端详那刺客面容,却是个女子,脑子里瞬间电光火石,如被惊雷劈中。
“龙夫人?是你?”这刺客正是龙从云的夫人叶雨岚。
“当年多谢公子不杀之恩,然而夫君之仇不可不报,今日却是得罪了。”叶雨岚行个礼道。
西门吹花无声笑笑说,“我跟你夫君是比武的,你报什么仇?”
“公子杀人,便要用比武做借口么?”叶雨岚冷笑道。
“夫人只知道你夫君被杀,不知因他而死的那么多人,又找谁复仇?”
叶雨岚一愣。
西门吹花却早催马行去了。
到了傍晚,西门吹花在一个小河边歇马,顺道于河中捕鱼,就火烤了做晚饭。
正烤着,只见那火苗豁然烈烈作响,飞舞着带起火星四射。一剑斜刺而来,西门吹花轻轻避过。叶雨岚带剑横扫,西门吹花忽然不知所踪,忽觉手腕一麻,长剑又被击落。
“都说你不是我对手,你还来?”
叶雨岚不语。良久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也罢,你放了我两次,也够了。而今输了,任你处罚吧。”
西门吹花叹了口气,道,“活着不好么?”
叶雨岚不语。
西门吹花又道:“你走吧。”
“你是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不杀我么?”叶雨岚道。
“当初不杀你,是因为你有身孕;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孩子小。没爹娘的孩子,有多可怜,我是知道的。”西门吹花道。
叶雨岚一愣,行了个礼,走了。忽转过头来,道:“你不杀我,我还会来刺杀你的。你需知道。”
西门吹花笑一声,不答。
如是者又数次。西门吹花有些不胜其烦,威胁道:“我知道你不怕死,然而,女人最怕什么?想必我们都知道。”
叶雨岚面色微变。
“很好,看来你是听懂了,听懂了就不要来了。”
这一日,西门吹花终于到了洛阳,心到先去老顾那里喝杯酒。眼见着老顾的店面修得富丽堂皇,在原来的房基上又加了几层。
西门吹花看了半天,终于确定还是那家店,进去后却道:“老顾,还认得我么?”
老顾本来在柜台后,昏昏欲睡,听唤上前来,见到西门吹花,看了两眼,不禁喊道:“哟,西门公子!怎么有空来了?这些年可是听到不少您的消息!”
西门吹花大笑。两人说了几句话,西门吹花环视四周道:“老顾啊,你果然是阔了,我都认不出你的店了。”
“公子休得取笑我了,哎。”
“怎么着,愁眉苦脸的?对了你家姑娘呢?”
“哎,公子啊,可别提了。”
“怎么了?有事就说,急死我了。”西门吹花道。
原来老顾的女儿顾惜惜本来跟隔壁家小哥交好,两家订了亲,却被洛阳另一世家的方姓公子看上,强抢去做了妾。那家人看老顾不愿意,强使人给他修了店,道是彩礼。
西门吹花还没听完,便十分恼怒。娘的,还有这等事?又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老顾却道:“咱们都是小人物,怎敢为这点事烦扰公子。”
“这是什么话!”西门吹花本要去抢人,却又寻思一番道:“你把你隔壁那个小哥喊来,我问问他。”
人带来后,西门吹花问:“那个顾惜惜姑娘,跟你有情,对否?”
那小哥点头。“姑娘被抢走了,要是回来你可还愿娶她?”
小哥听闻,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西门吹花心中明白,挥挥手要他走了。
老顾这么大年纪,什么不明白?当下叹息不言。西门吹花却越想越气,道:“老顾啊,眼见这小哥是不愿意再娶你姑娘了,但是,这不打紧,就是不知道你女儿怎么想。”
“哎,”老顾叹息,“要是女儿高兴,我还用得着这里难过?那浮浪子弟,哪里有什么真心,不过是害姑娘终身啊。”说着说着又哭。
“好了,我明白了。”西门吹花道。他说,“你找个小厮,给我传个话,去找那什么方公子。就说,顾惜惜是西门吹花的妹子。西门吹花不同意妹子嫁你,限你半个时辰送人回来。不然,我就派兵踏平贵府。”
不一会儿,果然方家将顾惜惜送了过来,还一连串的赔礼道歉。老顾忙去看女儿,嘘寒问暖。
顾惜惜不答言,只是哭。问,也不答话。
过了好久,才道:“谁要你们多管闲事!”
西门吹花和老顾都惊呆了。
原来,这姑娘竟爱上了那小方公子,饶是那小方公子纵情声色心猿意马。奈何顾惜惜爱上了她,竟磐石无转。
这可如何是好?西门吹花和老顾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再送你回去吧?”西门吹花道。
“你要踏平人家府上,我回去还有日子过么?”
西门吹花不语。许久,也不知如何是好,寻思先回去吧,问问秀娘。后来顾惜惜经西门吹花说和,嫁给了陈慕长,倒也和乐。这却是后话了。
临走前又去卫夫人处请安,卫夫人这次倒是见了他。
道:“你既然口口声声喊我师父,我便认了你这个弟子吧。你且写几个字,我看看。”
西门吹花写了,卫夫人看过,道:“很好。难得你做了楼主,还写得好。”又道,“不过,你身系许多性命,还是要以政事为先。”西门吹花诺诺。
却说西门吹花自卫夫人处出来,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不尽郁郁不乐。也无心再游荡。当下一路返归扬州。
这一日晚间走累了,在一处酒家下榻,正盘腿打坐,忽觉一阵劲风袭来。
叶雨岚到了屋内,一个人影也无,反身看西门吹花却站在身后。
“最好的轻功,都要跑在风的前面。否则,就太慢了。”西门吹花道。“这一点,我十岁时就能做到了。你再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为何还要来?”
“不得不来。”叶雨岚道。反身持剑刺他,却哪里刺得到?
西门吹花又道:“我之前说过话你都当耳边风不是么?你是以为我认定你不敢来,你才要来。是觉得我没有防备么?”
叶雨岚不语,良久道:“我是知道,你这次孤身出门,等你回去,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若你一个人我都杀不了你,何况你回去后身边护卫重重?”
西门吹花摇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可能杀的了我。可惜这人并不是你。”又道,“也许你向来做夫人,大家都恭维你,然而在我看来,你这功夫实在是花拳绣腿。要打风神秀,你都要练好几年。前提是她这几年都不练武。所以你还是放弃吧。别让你孩子也跟你一样。”
叶雨岚听闻,只觉得心头一阵绝望,忽然横剑便欲自刎。西门吹花一惊,忙以指击其手腕,将她拦了下来。
“这你也要管么?”叶雨岚道。
“你只要自己痛快,不觉得自己孩儿可怜么。”
叶雨岚不语,眼圈儿慢慢红了,渐渐有泪珠从眼中溢出。西门吹花心中一动,竟掏出手帕给她。
“罢了吧。”他说。
忽然又一阵清风吹来,伴着一股强烈的女性身体的味道。西门吹花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又朝前走了两步,垂着头,能看到她的脖颈和肩窝。皮肤上叶脉般的纹路越来越近,纤细的毫毛如青绿的草芽。越来越近。又有一股气味儿涌来,似乎是大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越来越近。忽然有柔软的触觉自唇边传来,良久尝到淡薄清秀的味道,又有些淡淡的咸。那橘红色的大地却抽身而去,如醉酒时大地忽然收紧。“啪”地一声,一道重击精准地拍到面门。
“你敢轻薄我!”叶雨岚大怒。眼前的男人面带惊诧,继而惶恐而羞涩,没有了向日淡然自大的样子。
几道指印缓缓地自脸颊升起。
“哎。”叶雨岚叹息一声,泪水滚滚而下。
西门吹花心笙动摇,忽觉难以控制。捧住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又亲吻她的脸颊、嘴唇和脖颈。叶雨岚初始抗拒,继而又回应。不知何时,二人竟紧紧相拥在一处,难解难分。
“你轻点。”叶雨岚呢喃着说。
无话。也没功夫回话。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