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13 卫小希的世界·龙僧（三、四）（1 / 1）

三

太古之时，世上有万物，而后有人。因其时人为之物尚少，故皆有灵。初民羡慕山河永恒，故有求仙问道之心，修炼者渐多，于是有诸神。神渐多，各个法力无边，若有冲突便死伤无数。后又有西方神东渡，死伤更多，神界飘零。后诸神皆不欲征战，于是商议各族组长，各家掌门共同立约，不得随意再开战端。

当时立约者，有东土有儒、道、墨三家掌门；龙、凤而族之长；西方则有大巫师与佛祖参与。经过三日三夜的商议，诸神议定立天庭管辖漫天神佛，其主为玉帝，后又有封神一战，总算满了天庭的制度。初始时，天庭坐落在地球上方的结界中，后来经过多次战争，结界损毁，迁移至月球上了。人间则有圣君帝王管辖，信物为轩辕剑；又有检察官可监察三界违法神明，约束天地二主，其信物便为诸神共同铸定的长剑一把。剑中有七位上古大神的血液，上可斩天庭违法乱纪之官，下可杀人间藐视法纪之散仙。这把剑的名字，便叫做冥王。在古今中外的典籍中，幽冥鬼界都被认为是公正的最后存留之地，也是冤魂的最后伸冤之所，是正义的底线。这也正是这把剑的含义。“冥王”便是太古时候的立法者之剑。

听到这里，中岛不禁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儿，“怪道当时比武时你能在极短的时候炼化这把剑，是因为其中有龙凤二位圣祖的血脉？”

“也许吧。”卫小希沉吟着。

“那后来呢？”

“后来啊…”诸神初次商定，达成协议，各门派轮流执掌人间，“冥王”之剑由各派公选。前几番轮替还算顺利，直到有一次西方大巫师拿到了立法者之剑，在任期内为其门下一个弟子所杀，夺取了“冥王”。“冥王”之剑是诛神之剑，灌注了七大古神的血脉及部分法力，威力无边，但道心不坚者极其容易被剑反噬，这也是持此剑者必须要公选的原因。又因为内含七大神的血脉，所以不能够被单个人炼化。然而这次意外打破了向来的规则。巫师大弟子本是弑师之人，有何道心？持有“冥王”后野心更被激发，于是率大军妄图一统神界。其实东土正是商朝，商汤大帝竟持轩辕剑击败了“冥王”，可见力量毕竟不是绝对。而由于这一巨大功勋，商汤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个同时持有轩辕剑与“冥王”之人。本来商汤持剑众人心悦诚服，然而糟糕的是，商汤后来将两剑同时传给了后代。持有二剑之人无人匹敌，虽然暂时和平，然而在拥有绝对武力的人那里，和平又能拥有多久呢？直到商纣王之时，野心膨胀，竟要女娲下嫁人间。女娲于太上、元始之处哭诉，二圣计较良久，终于联合西方神界，讨伐商纣。这就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封神之战。战后，周武执掌人间，姜尚坐镇东齐，执掌“冥王”，直到八百年后，姜尚退隐江湖，缴纳冥王。继任者为墨家巨子。然而因为墨家巨子教义与儒道两家多有不和，儒家亚圣孟夫子向来好勇斗狠，终于在一次教义答辩之后酿成了战端。这场战争前后持续了五百年，人间诸侯也多有卷入，世人称之为百家争鸣。后来墨家被儒道两家灭门，余者纷纷隐藏身份，不敢轻易示人；历经多年战乱，人间也终于恢复平静，由大秦一统天下。

然而，后来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安稳，儒道两家常常为争持冥王之剑与人间帝王联手，“冥王”几经易手，杀伐无算，然而再也算不上是正义的象征了。正如那执掌地府的神一般，本来是正义的最后底线，最后却落得人人惧怕，真是可惜。

而后来，西方佛家在东方传教，争斗更激烈，直到近现代时期，诸神终于不再期盼“冥王”了。毕竟单纯依靠一把剑，一个人，能有什么正义呢？诸神也逐渐明白，人间的法度可能也可用在神界，并且可能还更好些，所以后来神界终于也开始改组，成立了联合政府，“冥王”的原始意义也便失去了。“所以，在今天，这把剑也只不过是个象征了，更多的是文物价值，虽然威力巨大，但要说号令神界一统天下，也未必了。并且已经被我炼化了，所谓威力，也不过是比寻常宝剑大那么一点吧。”卫小希最后总结道。

中岛嘉兰听完不禁欷歔不已，最后终于道：“正义的化身却成了最大的杀人凶器，真是讽刺哈？”

“嗯。是啊。”卫小希应道，“说起来，在这些纷争中，龙凤两族，也经受了巨大的变故。其中一段还跟我师父有关。”

“嗯，说吧。我知道其实不问你也会讲给我听的。”中岛道。

四

在第一次立约之后，人间由龙凤二族共掌，以龙雀为徽号，国号为夏。故而除了轩辕之外，还铸有一柄国家重器，称大夏龙雀剑。后来夏朝在第一次诸神之战后崩毁，商朝建立。汤本是龙族后裔，后来他的传人持有了冥王、轩辕二剑之后便独揽大权，将凤凰家族驱逐出朝。凤凰一族隐于西岐群山之中，后来周武革命，凤鸣岐山，凤族襄助周朝共建天下。而后秩序恢复，凤凰退居群山，龙族隐于四海，然而两家这梁子却也是结下了。直到春秋战国时期，三家斗法，墨家落败，弟子惨遭两家屠戮，凤族不平，起而襄助，然而依然不敌两家军力，无数族人战死，从此元气大伤。龙族却支持儒道家，在到大汉时期，再次获得权力，后在武帝时独尊儒术，又将道家击垮。然而当年汉高祖无意中斩了白帝之子小白龙，最初时虽然被族中长老平息了这件事，后来还是导致了龙族内部纷争不断。直到东汉末年，矛盾终于爆发，赤帝一族强抽其他几组部将，对白帝一族进行大清洗，死伤无数。余者无处可去，只好去凤凰一族寻找庇护。龙族本欲赶尽杀绝，多亏当时皇室中的玄德公斡旋，才终于压下了这件事。

然而龙族内斗已经不可收拾，道家以儒家扶持龙族多行不义为由，发兵讨伐东汉，先以黄巾为名，后又兴天师道，后经战多年，中土分崩离析。此时玄德公感天下战乱，生民凄苦，起兵欲恢复人间道统。然而由于当年玄德公私放白帝族人，被指包庇罪犯，里通外族，遭其他族人打压。玄德公仓皇出逃，多亏有义士关羽襄助，沿途挥刀斩杀龙族神将无数，后所持之刀被龙血点燃，锋利无比。人称冷艳锯，又名斩龙，后则以青龙偃月之名冠绝天下又有黑帝族人恨龙族不义，来投玄德，名唤张飞，与二人交好，兄弟相称。凤凰与白帝一族感玄德仁厚，纷纷派族中精英子弟参战，故卧龙凤雏皆投于玄德帐下。而大汉龙族后裔现为曹魏劫持，后来几乎灭门，故天下人拥玄德公为王室正统。然而儒道两家竟合力扶植曹魏，打击蜀汉，蜀汉终于不支，精兵强将先后陨灭。后来龙族为天庭奴役，凤族远避西方，两大豪强经历了千年兵灾，终于花果飘零。

而儒道两家又灭了曹魏，立了司马氏，是为晋朝。其实龙族子弟早已安心为奴，鲜少反抗者。后来江西南昌附近有一龙族旁支，痛切家族惨状，奋起反抗，为道家许逊所灭，许逊因此功劳得封天师。而当时有一小龙，在被追杀之时仓皇逃脱，逃无可逃之际，进入一寺院，化身为僧。许逊见他为僧，知他心意，便不再追究。从此这小龙便以龙僧为号，于佛前剃度了。

“这也便是我的师傅了。”

“那说起来，你的父亲…也是白帝一族后裔？你也是？”中岛大惊。

“是啊。”

这些事迹其实她之前也有耳闻，然而这次确实初次如此详细地听闻。只觉得血雨腥风，惨烈之气铺面而来，中岛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终于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为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平凡的诸神也不愿意受到门阀统治。天庭改组，成立联合政府，凤凰西归，蛟龙出海，然而龙也不是那龙，凤也不是那凤了。

这话听起来怪腔怪调，然而中岛却笑不起来。只觉得内心沉重。

卫小希似乎觉察到了，忽然问：你怎么不问问当代神界的关键人物，马克 思？

马克 思怎么了？

中岛笑问。真是忘了呢，听得太入神了。

“马克 思啊。”卫小希不知何时点了枝烟，抽了一口后幽幽地说，“马克 思门下弟子无数，更是建立了许多国家。然而马克思本人，信仰唯 物主义，所以，没有成仙。已经，故去了。”

中岛轻声笑了笑，没说话。

好啦，该去睡了。卫小希说。

嗯，要挠背么。中岛笑道。

不用了。卫小希挥挥手。

过了不知有多久，天边升起了巨大的月亮，卫小希去阳台看月亮，又点了一枝烟。几只猫见他起来了也慢慢坐了起来，扬起尾巴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穿行，如四处游弋的鲨鱼。卫小希抽完了烟小心地回到床铺上，看到中岛已经睡熟了。她的睫毛很长，合起来的眼睛弯弯的，很好看。他本想摸摸她的脸，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只是轻轻替他盖了下被子。

他慢慢地拉开书桌上最下边的一个抽屉，从底部拿出一叠稿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地字，缓缓地翻看着。

他早已经写完了，而他之所以不给中岛讲，只是不想面对结局而已。

20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