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三章 凤雏（三）（1 / 1）

西门吹花一路往南狂奔，饶是有着绝佳轻功，到南疆也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南疆四处皆山，城镇甚小，道路也崎岖不平。不少房子建在山腰，雾霭若起，如在云端。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陆小凤所说的地方是一栋石楼，倚着一座小山而建。似乎并不起眼，不过打眼看去，四面尽皆高手。一般人绝看不出这里其实遍布武士。花间树下，几乎全是身怀绝艺之人。那么定然便是此处了。西门吹花暗暗记下，且等天黑了再来。

于是便寻思先要去街上吃喝一番，晚上才好动手。便寻了一处小店坐下，店主倒也热情，跟西门搭话道：“看客官是外地人？”西门怕泄露了行藏，伪称是行商，来做生意。后又暗暗寻思，看那石楼倒也蛮大，却不知道孩子放在哪儿？若要一间间去找，却不麻烦？不过孩子这边人都不识得，夜间定然会哭，到那时自然便知道了。可似乎刚才却未曾听到孩子哭泣，难道遇害了？这一想便吓了一跳。又寻思，兴许是睡着了也未可知。心下这才稍安。又想，等孩子自己哭，终究不可靠，稍后需寻个所在去买鞭炮才是。这样东想西想，一顿饭却也没吃好。

吃了饭，寻到卷鞭炮的所在买了些，再回去，差不多天也就黑透了。远远走到楼边，凝神细听，确实没有孩子的动静。西门吹花心中焦躁，把一挂大炮噼里啪啦的全点了。

炮声一响，周围光狗吠声便起了一片，楼里点起了火把，人影憧憧，隐隐约约还可听见人压低的说话声。终于，一声响亮啼哭从楼里飞出，刺破夜空直入云而去。三楼一扇小小地窗户里缓缓地漫出了灯光，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妇人哄孩子的声音。等了许久，孩子哭声才渐渐歇下来，楼里也渐渐安静了。西门吹花都险些睡着，这孩子还真是能哭得紧了。

孩子消停了，灯也终于灭了，西门吹花悄声上楼。

却说那妇人刚哄睡了孩子，灭了灯，正欲上床，忽然一阵劲风破窗而入，只听窗户哗啦一声，刹那间周身数道大穴已被尽数封住。

西门吹花既已得手，无比快意，索性挑明了油灯。

却见孩子躺在一架竹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再看那照料孩子的，却不是个妇人，倒是个妙龄姑娘。

西门吹花本欲抱起孩子就走，又想，别弄错了才好。轻手轻脚掀起孩子衣服，臂膀上果然刺着一只小小的凤凰。这是林氏家徽，自小便刺在身上，错不了的。

这下他便放心了，于是又来抱孩子，不想笨手笨脚，左支右拙，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时，忽听女子悄声道：“你把他的头放你臂弯里便可以了。”

西门吹花依样抱来，却是顺手多了。忽然却又大惊：“我不是点了你的哑穴么？”

那女子白了一眼道：“你点穴跟种田的练的吧。”

西门吹花的点穴其实是照着自己身躯慢慢摸索的。自己练武，真气行至穴道便有感应，故而总不会错，点别人却又不一样了。

西门大窘，继而又大骇：“难道你现在还能动？”

“你点了我很多穴道，勉强有几个点到了。”女子说。

“既如此，你刚为何不呼救？”

“我又不傻。”姑娘看着他手里的长刀说。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来救人的么？怎么这么多废话？”女子忽然怒道。

西门吹花反倒更感兴趣了，说：“你为何要帮我？”

“谁帮你了？”女子好气又好笑。

西门吹花忽又问道，“你们抓这孩子做什么？”

“这却不能告诉你。”女子撇过头去。

西门饶有兴致地端详了她一会儿，道：“等我出门，你就喊人吧，免得你受连累。”话音刚落，人早已出门，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呼喊，“有人抢孩子了！”

楼子周遭值夜者本有不少，再加上方才一闹不少人尚未如梦，这声喊，可是惊动了不少好手。西门吹花既已得手，便也不再顾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长刀，竟不知退避，直入战圈。

对手虽多，然西门吹花身形极快，往往一刀断喉。刀很快，被砍中的人往往闷声倒下，中刀者喉头喷血的丝丝声历历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西门吹花左冲右突，直如鬼魅。

这楼本是个回字形，四面相连，正面建了一座大门，里面围成一座天井，又像是城池。西门便在这天井里大战，地上被砍倒的人越来越多，然而来增援的人也越来越多。火把渐次明亮，长刀映出道道淡蓝色的光影；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哭个不住。

忽然一道灰色的人影闪过，打来一道浑厚的掌力。西门横刀扫出一道刀芒相接。卜一交手，人影迅速退回，按住胸口狂咳了一阵，却是个鹤发鸡皮的老者。他一动手，其他人尽皆停手了，只是将西门团团围住；他周围还有几个人护持左右，看来便是此地的主人。却说那房中的女子也出现在这里，在老者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也便迅速退开，远远站在一侧。

老者咳了许久，吐出好几口浓痰后方问道：“少年人，你是甚人？为何与我们作对，抢这孩子？我见江北林家可没你这号人物。管什么闲事？”

西门冷笑，“我与你作对？我倒要问你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抢别人孩子，杀伤人性命。”

老者道：“我也不必瞒你，老夫是青衣楼第七十五楼的楼主。我生了一种怪病，需要人间至有灵气之物做引才能医好。这凤凰家的孩儿正是拿来做药引的。”

西门心下一动，却道：“我替你医好这病，你不要再多伤性命，若何？”

“哈哈哈哈哈哈”。不想那老者却仰天大笑。“少年人，你倒是有何样本事？能医好我？你知道多少名医都无计可施么？就算能医好我又如何？凤凰之血乃世间灵物，婴儿则又最佳。食之不仅可以医病，还可提升许多内力。你的方子可以么？”

西门摇了摇头。

老者道：“那么，你只好死了。”

西门冷哼一声，却也道：“那么，你只好死了。”

老者又笑，“少年人死到临头却还不自知。”

西门举刀向天：“你敢说这样话，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说话间，有青红二气自脚边升起，隐隐有龙凤之像。一时间风声大作，天井内真气乱窜一般，细看去却又有些秩序，像是水纹，又像旋风。西门吹花便是水纹之心，旋风之眼。而他手中刀芒也随之暴涨，映得暗夜如昼。

青衣楼群雄尽皆恐惧，西门吹花却径自举刀劈向老者。老者亦恐惧，然而毕竟是楼主，身上有伤却也不乱。竟自用双臂交叉，催动内力接住这惊天动地的一刀。然而毕竟刀芒太盛，双腿忍不住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西门微微冷笑，奋力举刀下压，老者额头青筋暴露，口内鲜血狂喷。忽然一声爆响，只见血肉横飞，老者竟被刀劲劈碎。血雾奔腾，竟有些辣人眼睛。

西门吹花环顾四野，意气昂扬。目光所过，群豪尽皆畏缩。他却又望向那女子，嘴角似笑非笑。

姑娘低下眼帘，再一抬首，人却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