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 火锅(1 / 1)
易腾觉得他得赶紧回家洗洗脸。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不知是让人恶心还是怎么着,在胃里翻涌着,挤压着心脏,令人觉得供血不足。
该死的高温,什么时候能下一场雨就好了。下雨天去逛植物园,没准儿能拍到很赞的照片。小学春游时和同学们穿梭的植物迷宫,不知道还在不在。
单手洗脸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应该让柳如归进屋坐会儿。给他爸上柱电子线香什么的。
不过也没关系,晚上也可以让他来。他带回家的电脑里,有以前去台湾考察学习时拍摄的水月禅寺的照片,那光影实在好看极了。反正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能让人开心也好。
然后他还要指使柳如归帮他整理房间,再帮他问问张寒当警察的朋友,怎么解决被骚扰的问题。这么一想,似乎手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认认真真擦洗了身上的汗渍,易腾倒在床上睡了一觉。
下午起床时已经日落西山。他爬起来磨磨蹭蹭地给汽车换上备胎,开到穆将王附近的汽修店换了个轮胎,便开着车到五路口去赴约。
盛夏的万达广场门前,因为笼罩着晚霞,拥挤的人群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酷热。
易腾在商场的地下车库停了车上到一层,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站在一层天梯旁的广告牌前,心不在焉。
贺成的背影很好认。因为他从小就比同龄人高一截儿,所以他老是不由自主的弓着背。那软绵绵的背影里,嗖嗖嗖地冒着一般人看不出的戾气。
更让易腾看着不舒服的是,大夏天贺成还穿着件长袖T恤。
简单寒暄后,两人到楼上一家火锅店坐定,易腾终于忍不住强迫症,念叨起贺成的长袖。
“这个?晒伤。”贺成似笑非笑着要撸起袖子给他看,语气里像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
易腾想想就手疼手疼,赶忙制止住他,换个话题询问起贺成这些年的境遇。
贺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吃饭间,易腾得知贺成高考后复读了一年,之后又上了一年语言班,去澳洲留学。
你学习那么好,不应该啊?谈到高考成绩,易腾问道。
贺成没接话,招呼服务员要了几瓶生啤。转头再问易腾少喝些没事儿吧,易腾自然没有推辞。
贺成点罢酒,扭头搅了搅锅底的菜,才说自己心理素质不好,坐在考场上,太紧张了。
易腾见贺成不太自然,以为他不想旧事重提。便不再多说。
两人悄不作声的吃了一会儿,贺成突然说,高二的夏天开始,你突然就跟我疏远了。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家出事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易腾愣了。那个时候他把那件事情看做耻辱,除了他自己和柳如归,他不想再告诉任何人。
没什么,没必要因为我家那些糟心事儿给你添麻烦。
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贺成说。
朋友啊。易腾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不是把贺成当朋友。当时总和他混在一起,也是因为两家住得近,上下学经常遇见。再加上贺成学习成绩很优秀,和他联系,父母不会有二词。就是这样,易腾不记得当时还有没有其他考虑。
吃着火锅时,他慢慢回忆起来,他之所以没将贺成当做亲近的朋友,是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贺成评价学校里的人事物。他说话时的语气,并不是嘲讽或者轻蔑,而是冰冷的像手术刀一般的解刨着别人弱点,锱铢必较。贺成会不会在心里也用他那套价值体系衡量着他的价值?在贺成的朋友圈里,他易腾又值几钱几分?一开始易腾不以为意,这样的话听过几次,易腾怕了他。
“我记得那时候,你跟柳如归走得很近,说实话我挺嫉妒的。好好的朋友说跑就跑了。”
易腾举起酒杯截住他的话头,“那时候我跟柳如归哪算得上朋友。来,伙计,我以茶代酒,算我对不住伙计你。”
贺成晃荡着酒杯跟他碰杯,挑起眉毛注视着他,最后喝了酒。
“你就不恨他?要不是他妈做了三,你们家也不会散。”喝了酒,贺成说话更不着调。
易腾解释道:“这和柳如归没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这句,他说不出口。
贺成听着,盯着沸腾的火锅没言语,过了许久复又杵着筷子,笑着重复一遍“没关系”,继续吃菜。
正吃着饭,柳如归发来短信卖萌。易腾没回复。过了一会儿,他心里过意不去,便借口去厕所打电话给柳如归。柳问他几点回家。他说十点半左右。
回到座位后,气氛不好,不出九点,易腾便提议回家。贺成没反对。
因为贺成回家看父母,易腾便顺路带他一起回家。
到了楼下,易腾示意贺成到地方了。贺成没有下车,“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啊……我家现在很乱啊。
没事儿,刚好我给易老师上柱香。
这个理由易腾不好拒绝,只好带贺成进了家门。
坐在沙发上,他越来越觉得睡意沉重,四肢无力。
贺成上完香,转过身来坐在他身边,说道:我今天早上看见些有趣的东西,给你瞅瞅。
他将手机摆在易腾面前,上面是早上柳如归冷不丁亲他时的照片。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要不是我调查过,还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们俩当年做的好事,易老师又怎么会被停职。你知道因为他停职的缘故,有多少同学的复习和考试受影响?而且,你知道看见尊敬的老师被人指指点点,心里有多幻灭?
易腾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仔细想想却全然没有道理。难道他要将高考失利的责任全都怪到他和柳如归身上?
这个人就像一颗从果核里坏掉的无花果。易腾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如果我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你觉得会怎么样?
易腾想起柳如归那张坦诚的笑脸,笑道,你发吧,我无所谓,柳如归更不会怕的。
突然,他瞟见贺成卷起的袖子上,露出上臂拿到青紫色的抓痕,他突然心生疑窦:前两天砸破柳如归家窗户的会不会是贺成?如果他想报复他们两人,拿自己的车子被炸、门上挂了死猫的事情,难道也是他做的?
细思极恐。
易腾起身想要送贺成出门,却觉得无比困倦。
闭上双眼前,他看见贺成那冷笑着勾起的嘴角。
“我帮你写了份遗书,这就存在你电脑里。你平时习惯把个人文档存在哪个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