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1 / 1）
舟车劳顿，我们两人饥肠辘辘，一下车直奔去了馆子，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我打了个饱嗝，疲倦的看着眼前扫荡一空的盘子，有些撑得难受。礼煞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看着我问道：“吃饱了吗？”
我小鸡琢米的点点头，就在这时，店小二又上了一道菜，我正欲开口，小二指了指我身后说道：“那桌客官让送的。”
我转过头，看到了很久不见的柳无言，她正冲着我淡淡微笑。下一秒，我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过头，拉起礼煞就走。既然柳无言在这，荧荧也很有可能在，我如今一身女装打扮，若是被她看见了，怕是会有点儿麻烦。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荧荧或许早已淡忘了我。现在我到了馥阳城，免不了终有一天会与她相见，若她能够接受这样的我，那么我想我会更加珍惜和感谢这个朋友。
在礼煞疑惑的目光里，我向他解释了他不辞而别之后，我们留在馥阳城找他发生的一些事。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礼煞却似乎突然丧失了听的兴趣，我见状草草的结束了话题，心里有些憋屈。
这时候，我听到柳无言在身后叫我，我转过头，她步履匆匆的朝我走来。她似乎要急着说些什么，可是走到我面前后，她却突然撇起秀眉，表情变得出神。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礼煞，疑惑的问道：“你们认识？”她闻言回过神来，掩饰的轻咳了一声，对我说道：“还好你没走，方才来不及说，你既然回来了，就找时间去看看荧荧吧，她再过不久就要出嫁了，她一定很想在出嫁之前见见你。”
我闻言感到诧异和惊喜，连忙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柳无言沉吟了一下，轻声回答道：“梁家。”
虽然没有在馥阳待过很长的时间，但梁家我还是知道的，梁父是当朝官员，他的大儿子梁郡征战无数，为馥阳立了许多大功，相反二儿子梁昀却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但在我印象中，梁家的长子已有妻室，荧荧若是嫁过去，怕是会受委屈。可这二子又是个败家子，荧荧跟着他，肯定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柳无言闻言淡淡回答道：“是梁昀。”
“可是我记得荧荧平生最讨厌游手好闲的人，她怎会喜欢上梁昀？”
柳无言轻描淡写的看着我说道：“政治联姻，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想到荧荧纯真的笑颜，心里难受至极，她是在馥阳城最照顾我的人，我不能接受也无法忍受她如此苦难的命运。
我知道，她自己也一定无法接受。
我看向柳无言始终淡淡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对着她气冲冲的说道：“荧荧要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着急和难过吗？而且，你这个做姐姐的都还没有嫁人，她年纪尚轻，为什么要这么早早的将她嫁出去？”
“梁昀喜欢荧荧，是他特意上门提的亲，梁家在朝中势力雄厚，爹爹早就有意愿想要与梁家攀亲，他怎么可能拒绝这门亲事？往好的方面想，其实这梁家二公子尚无妻室，荧荧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况且，她不嫁给梁昀便会有好的结果吗？她所等之人，是你。”
“……等我安顿好了，我便去看看她。”我沉默片刻，最终只能说了这么一句。
柳无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她走后，我仍静静的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突然，我转过头看向礼煞，红着眼说道：“我在馥阳一直以男儿装扮示人，我知道荧荧很喜欢我，可我却从未想过要与她解释清楚，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她对我的好，你说是不是就因为我才耽误了她？”
每当这种时候，礼煞总是会尝试将我的愧疚感降到最低，他太明白我说那些话的目的，他的安慰总是能对我起到极大的作用。有那么几个时刻，我突然希望他骂骂我，这样的话，兴许我对他的依赖也会减少许多。
跟着他离开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抬头往柳无言所在的二楼看了一眼，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外衣的身影刚好离开窗边，很快的我低下了头，但却突然心跳加速。
安顿好后，我们按照涟漪姑姑给的地址找到了周家。周家人将我爹视为恩人，在得知我爹去世后，便买下了我家的住宅，涟漪姑姑不久之前到馥阳与周家人见了一面，他们直到如今都一直生活在那里，保护着家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姑姑说，周家有个女儿，与我差不多大小，名叫周千羽。很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那个女孩儿姑姑也是见过的，很是古灵精怪，只是后来我娘将我带去了馥新，遭遇那场重大的变故后，我也遗忘了她。
我们来到周家门前，我看到门上的牌匾并不算老旧，但却清楚的刻着“付宅”两个大字，我想他们应该是换过牌匾，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东西是没法留住的。
我们还未敲门，大门便咯吱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她看到我们，似乎受到了惊吓，她飞快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缓过神了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的打量起了我和礼煞，叉腰问道：“你们找谁？”
“你是周千羽吧？”我猜测道。
“你是谁？你们看样子不像是本地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看着她的脸，在记忆中我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痕迹，但却偏偏觉得亲切。
“我叫付汐之，你还记得我吗？”
话落，我看到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叫着往里面跑去。
接着，她的爹娘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然后，我如同一只猴子一般，被他们一家三口前前后后审视了好几遍。
一场混乱停止后，周夫人开始用手帕拭泪，而周老爷一边安慰他的夫人，一边用极其慈爱的目光请我们里边坐。
我踏进那扇门，短短的廊道四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草，走到大堂，木制的桌椅陈旧却保存完好，接着，我看到挂在窗户上的一串铃铛，我忍不住走过去打开窗，微风吹进来，铃铛开始发出悦耳的声响。我看着窗外摆放的盆栽，突然有一个场景闯入我的脑海，半是模糊半是清晰，我用力打了打自己的头，幼时的片段在这熟悉的地方开始浮现。
这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礼煞盯着我问道：“你是不是想起儿时的记忆了？”
我点点头，然后补充道：“很模糊，我记不清楚。”
“那就不要刻意去想。”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
我闻言冲他点点头。
“汐之。”周夫人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边，亲切的看着我说道：“一路上累了吧，快回房间休息休息，我去准备饭菜，有什么事儿等休息精神了，慢慢再聊。”
周千羽步伐轻快走在我们前面，她转过头问我：“还记得你自己的房间吗？小时候我经常跟你一块儿在你屋里睡，后来你走了，我也没换地方，我想这样有一天你回来了，也会觉得那屋子特有人气儿。不过怕你不习惯，娘亲准备好了隔壁的两间房。”说着，她冲我莞尔一笑，“你若是愿意像小时候一样，我很欢迎哦。”
我站在房间门口，打量着屋内的装饰，礼煞也还未进屋，侧头看着我问道：“怎么不进去？”
我思索了一会儿，冲他摇摇头。其实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有些却步。
他见状轻推我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轻声说了句：“那我陪你。”我自然的流露出欣喜，他走近我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微微的笑了。
我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我看到有两个黑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四周悄无声息。我走过去打开门，礼煞背对着我站在门口，而站在他对面的人，竟是礼苏。
我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开口说话，却见礼苏漠然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扶着门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之后追上去，鼓起勇气看着他说道：“礼苏，你能原谅我吗？”
他停下脚步，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不恨你。”说完继续往前走。
“那你为何见到我就要走？”我拦住他追问道。
他闻言直截了当的说：“因为，我讨厌你。”
我愣在了原地。
礼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哭会闹的小孩儿了。
“汐之，你杵在这里做什么？”千羽打开房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没，没事。”我内心有些冲击，默不作声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我关上门，才发现礼煞坐在我房间的桌子前喝着一杯滚烫的茶。
我看着茶杯里冒出的雾，问了句：“你不烫吗？”
他闻言没有说话，而是轻抿了口茶，我无力的笑笑，坐到他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礼煞，你和礼苏真的是亲兄弟吗？你们的性格怎么会相差那么大。”
“有吗？”他反问道。
我点点头，“你很温和很冷静，如今的礼苏却冷漠得让人难以接近。”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冷静，而且我的温和，只是对你。”礼煞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说道。
“……我有那么不了解你吗？”我有些无奈，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只用你最好的一面对我。”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但我知道这只是各自心知肚明的秘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