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破茧之际(1 / 1)
温软细密的水汽侵入鼻腔的时候,克洛哀脑海中浮现的是雨后的青石小巷里反射着晶亮水光的坑坑洼洼,和滋长在墙壁缝隙的陈年累月的积淀起的潮湿滑腻的苔藓。
她试图嗅出雨后初生的草木渗透出的绵长而苦涩的味道,却只有一缕不同于其他携带着泥土腥气植物的清冷气息缠绵在她的鼻间,薄荷苏叶一样淡雅的气息却又绵密的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这没有任何侵略性的气息里就透出一股隐忍的热烈来。
“帕西……”
克洛哀的眼前依然是混沌的灰黑色,但她却在这样温暖闭塞的环境里找到了再难有第二个人能带给她的安心感。
“我在。”
帕西的声音依旧澄净似水,又低沉的仿佛大提琴的弦音,这让克洛哀不可遏制的想起了梦境中男人同样好听的嗓音里透着的山谷回响般令人心悸的空洞。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在浴缸里抚过她线条清瘦的脊背,细细洗去她身上沾满的厚重的血痂,随着她身上的黏腻干涸的血液渐渐融解在温热的水流里,帕西可以感觉到手下她逐渐洁净的肌肤丝绸一样细腻的触感。
“我在梦里见到你了。”克洛哀的声音透着柔软的沙哑,她睁开的眼睛因为没有适应浴室温厚的仿佛一抹融化了的黄油的光线,依然没有什么神采但却又因为这个缘由而显得格外清浅,一望见底的透明质感。
“梦见我做什么了?”帕西把用浴巾把她裹好抱起来,放掉一浴缸浓腥的血水,重新将干净的热水盛满浴缸。
在这个过程里克洛哀怕冷似的在他揽着自己的手臂间吊着蜷成紧紧的一团,她身上滴滴答答的被水稀释成淡红色的液体濡湿了帕西身上雪白的衬衫,有血水顺着他锁骨的线条一路滑落,他只觉得自己的肌肤像是被烙铁灼痛。
把她重新泡到浴缸里的时候,她才舒展开了蜷缩的像是一条被海水拍上岸的鱼般扭曲的姿态,她的眼睛此时有了些光感,浓密的睫帘不适地颤动。
“梦见……我不认识你了。”克洛哀的视力终于恢复过来,在氤氲的水雾中帕西的轮廓依然立体分明。
“那你还知道是我?”帕西的声音里带了笑,他俯身用嘴唇摩挲过她秀丽的眉型然后是仍然残留着淡淡血味的脸部的肌肤,他凉薄的唇形沿着她清丽细致的轮廓一路滑下最后把清凉的气息缱绻在她的嘴角。
“我一醒来就知道是你了,在梦里你把我抱在怀里……你还是那么好看,可我真的怕你。”克洛哀侧过头蹭了蹭帕西的嘴唇,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的眼神飘忽而涣散始终无法凝聚,“我也怕我自己……”
帕西把牛奶浴液缓缓倒入水中,看着那些乳白馨香的融化的奶糖一样的液体和清澈的水流反应出无数细腻绵密的泡沫,攀爬上女孩同样如同冻牛奶般的肌肤,迅速蔓延着很快就蚕茧般将她的身体全数包裹在内。泡沫的表面很快浮起一层淡淡的血色,空气中那股始终挥发不去的甜腥味渐渐被奶糖的甜蜜气味吞噬。
“克洛哀……”他捧起她的头看着她精巧的面孔,把唇印在她的耳畔,“你无须再恐惧,你的生死从此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所以你还是治好了我吗?”克洛哀忽然笑了,“你总是那么厉害,把我治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要你活着,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帕西抚摸着她缠绕在自己手指间的湿透的藻类一样妖娆的长发,语气中甚至有了淡淡的憧憬,“你会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讨人喜欢,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你总是擅自决定有关我的一切,可我从来都不怪你……”克洛哀伸手握紧他的手指力道太大似乎试图捏碎他的骨骼,“我本就属于你。”
她的脑海中此时空空荡荡,却始终如同海螺的回音般有着浅弱连绵的声响,脑海中的记忆区域被强硬的撕扯着剖开,熟悉的人影轮廓上或浓烈或浅淡的色彩都粘稠的搅和在一起宛如颜料打翻在熬制的雪白的浆糊中。
“我在梦里看见了妈妈,还有哥哥。”她的脸上表情顿失,嘴角抿成的线条是纤薄的刀锋。
克洛哀语气中的漠然像是裹着坚硬的外壳,任何柔软的情感都无法突破进去窥探到她的情绪的内核。
“他们怎么样?”帕西抖开浴巾把她整个人裹住从浴缸里抱出来,可以感知到她身体的每一寸都从内里透出了初生的婴孩般原始而纯粹的干净。
“妈妈比我漂亮,哥哥……”克洛哀歪着头思索了一下,“他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
她由着他把自己抱出浴室安置到床上,身体接触到干燥的床单时摩擦出火灼般的痛感随即蔓延到整个血管脉络里,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无限放大有如雷鸣。
“还是你比较好看。”帕西笑着调侃,他注意到她的异样,指尖不动声色的滑过她赤.裸的脊背可以感觉到那里的温度高的不正常。
帕西给她换上带来的掐腰娃娃领的纯黑色的中袖小裙子,开始擦拭她一头滴滴答答渗水的长发。
“我想喝水,还想晒太阳。”克洛哀在他梳理好自己的头发之后,突然伸出柔软修长的双臂环住他的腰背紧紧拥抱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贪婪的吸进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现在是早上八点钟。”帕西的嘴唇擦过她玲珑的耳垂吻过她湿漉漉的长发,他只觉得怀里年轻女孩的身体柔腻馨香的像是液态的牛奶,带着他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起来,“阳光还不够暖和。”
“我现在就要去晒太阳……”克洛哀的目光掠过拉上的窗帘和类似白色晶石半透明材质的窗台,“我还要坐在那个台子上晒太阳。”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分明是在撒娇。
“好。”帕西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旋,眼里笑意温柔。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窗台上坐好,看着她垂下的两条瘦瘦的小腿在眼前乱晃掠起苍白的影子,去倒了一杯热水插上吸管看着她喝完,最后才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
拉开窗帘的瞬间,帕西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初春的早晨阳光的热烈程度,铺天盖地的暖色从窗户的缝隙中满溢而出,澎湃着漾起汹涌的纯金海洋。
大片大片的泼洒的阳光把原本素白的女孩子渲染成美丽的玫瑰金色,薄纱一样覆盖于肌肤表面又使这夺目的色彩看上去不具任何侵略性,有的只是极其明艳的张扬意味。
这是她以前从未拥有过的属于阳光的美丽,只让他觉得目眩神迷。
“你再那么看着我,我就要咬你了。”克洛哀看着他发怔只是笑的更加开心,她坐在窗台上从空间位置就比他高上不少,她低着头弯着腰试图去吻他却一个不慎就从本就狭窄的窗台上歪了下来。
帕西一把搂住她的腰身稳住她的平衡,就看着她顺势张牙舞爪的整个人扒上来,笑的眉眼流光溢彩,娇憨的要命。
他感觉到她自己腰间缠的紧紧的腿和搂住自己颈子的手臂,只觉得她就像是只蠢萌的小树懒……就是身上肉少了点手感不太好。
克洛哀抵着他的鼻尖二话没说就咬上了他的嘴唇,她的长发扫过他的脸痒痒的触感一直蔓延到他的心里。
缠绵而极尽漫长的吻,她的味道甜的不可思议,像是最浓郁的融化了的奶糖,沉淀下的甜蜜摄人心弦让他很难找到自己的呼吸节奏。
她认真的捧住他的脸把懵懂而充满憧憬的话语送进他的唇齿:
“我们会好起来的,对么?”
他只是噙住她的舌尖试图留住她在自己口中残留的甜暖:
“你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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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女儿和女婿亲热,你居然看的这么带劲!”
守夜人语气中的不可思议和微妙的恰到好处的猥琐一时间把汉高也噎的不知如何作答。
汉高的目光投在在监视器散发着微弱光线的显示屏上,看着那一对拥吻的情人竟然从中找出了惊人的视觉享受。
那是肢体的动作线条被定格在胶卷上柔焦后的美感,连不甚清晰的画质都仿佛是仿照老电影特意做旧,泼洒在他们身上的阳光被中和成了澄澈的淡橘色,那样炽烈的光晕却因隔了一层极薄的液晶而透出反差强烈的冷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鲜活生动的孩子,那个笑起来舒展的脸部轮廓和伊丝塔如出一辙的女孩子,眉眼又活脱脱是他年轻时的翻版。
他第一次如此着迷的看着这个糅合了他和伊丝塔血液的,有着美丽少女外壳的奇妙的结合体——隔着并不清晰的监视屏屏幕,只觉得那是造物主创造生命的极致。
“我不是在看小情侣亲热,我是在看我的女儿。”汉高接过守夜人扔过来的一瓶麦芽威士忌,在对方犀利而窥探般猥琐更甚的目光下更加无所遁形,但语气仍然没什么波澜“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在可以有曾孙女的年纪有一个这么年轻可爱的女儿……”
“你的女儿很漂亮,讨人喜欢的小美女,可惜已经被加图索家的衣冠禽兽骗走了嘛!”守夜人感叹似的拍了拍汉高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成功的错过了女儿的萝莉养.成时期,还错过了养成后最带感的时期。”
“什么时期?”汉高眼角一挑,目光短暂的滑过守夜人那张因为酒精的作用红光满面的老脸,眸光闪烁。
“明知故问,当然是给女儿挑女婿的时期。”守夜人掰着手指剔着牙,汉高觉得如果条件允许他是不介意边抠脚边和自己侃人生的,“想想一群想泡你心肝宝贝女儿的混蛋小子被你一个个揍过去,谁揍得过你谁就把自家小公主送过去当别人家的小公主,这是一个多么享受的过程……终于有混小子能代替你保护你的心肝宝贝啦……”
守夜人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语调缓缓如同流水潺潺,汉高从中听出了丝丝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说的听上去的确很带感。”汉高赞同的点点头旋即有些迟疑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有一个儿子而不是女儿?你也玩正太养.成么……”
“我第一次见到我儿子的时候他已经秃顶了。”守夜人白了他一眼。
汉高“喔”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同情,却听见守夜人的声音再度痛心疾首的响起: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什么?”
“我还没秃顶!”
守夜人一把掀下自己的牛仔帽子,露出一头依然浓密的深金色秀发,眼神里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灼灼如刀,刀刀飞向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