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救赎(1 / 1)
捉住她的脚腕时,帕西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传来丝滑的像是冻牛奶一样的触感。他看着她细细的脚踝忍不住伸出拇指和食指比量了一下,克洛哀突然被他掐住脚踝条件反射的用力蹬了蹬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别乱动。”帕西慢条斯理的把她的脚套进鹿皮的小靴子,看着踝靴的绒里把她细笋一样的脚趾缓缓拢入,再次感受到了她骨骼异于常人的纤细。
“我不穿这个。”克洛哀伸手按在他握着自己脚腕的手上,她指尖沁出的凉意在他的手背上蔓延像是晕染开了流动的水色,他的手指极轻微的颤了一下。
“那想穿什么呢?”帕西不动声色的把她的一只手拢在手里尝试着让她的手暖和起来,但是她始终像是一块薄但冷的坚冰硬生生的把他传来的热度全数消融。
他现在是半蹲的姿势所以只能微微仰着下颔去看她的眼睛,她那双看着总是不近人情的极淡的冰蓝色眸子此时因为漾着潋潋的水纹而漫出了温润的色泽来……她就这么望着他,眉眼间尽是盈盈的生动。
“想穿高跟鞋……”克洛哀话还没有说完就一眼觑到帕西站起了身,她话锋一转直接开始控诉,“你看你太高了我不穿高跟鞋都没你高……”
“你就是穿了高跟鞋也没我高。”帕西的语气悠悠荡荡,垂眸看着坐在床上发梢还在滴滴答答渗水的克洛哀。
他缓缓俯下身去把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动作优雅又轻慢的让人牙痒痒,他的脸离她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克洛哀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又带着薄荷清凉的气息均匀的洒在她的脸上。
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长久的看着帕西的脸,她的目光流连在他尖尖的像是锋利的弯刀一样的内眼角,流连在他像是极细的毛笔勾勒出的微微上扬的修长的眼尾……那么古典的一双眼睛偏偏因为眉骨的立体和眼窝的深陷而显出一种杂糅的微妙调和的气质来。
也许他应该出生在中世纪,克洛哀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也许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主教,只有那样的人才有这样古典的眼睛……就像是沉淀了漫长的重重折叠的岁月。
几乎没有悬念,他在短暂的停留后就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覆上她的嘴唇,他噙住她舌尖那一点点温暖几乎舍不得放开,好像她身体的所有温度都集中在了这里……好像只有这里才是她生命所有炙热的存在。
他鲜少主动的吻她,他的动作轻柔的像是蝴蝶落在她的嘴唇上舒展蝶翼,克洛哀没有闭上眼睛。
她可以看见他的睫毛浓密成一片深棕色的阴影,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的额发垂落下来扫在她的眸子上让她的眸光都忽明忽暗的模糊成了一片……她的心底一片静谧只有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帕西的心跳还是她的。
“我爱你。”
在这个极尽漫长和温柔的吻之后,克洛哀叹息般的吐出了这句话语调又轻的让人觉得她是在梦呓,她的眼神恍惚像是大雾未完全消散……连眸光都是斑驳的。
她心底最纯粹的感情在这一刹那山泉一样喷涌,她此时只想说这句话也只能说这句话,她甚至不需要他的回应。
如此简短的三个单词却像是海一样容纳了她所有的感情……她就是这样纯粹的爱他,与爱无关的爱……与爱有关的爱,父亲、兄长、家人、情人……他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贯穿了她的全部人生……
他就是她的人生。
帕西只是把吻印在了她苍白秀气的下颔上,甚至没有情绪上的起伏,而他能给她的也只有沉默。
知道吗……我们没有时间了。
克洛哀.古尔薇格……
克洛哀……
我的……克洛哀……
最后帕西还是给她换上了她想穿的高跟鞋,酒红色的细腻小羊皮材质,细长漂亮的水晶一样的鞋跟……和她丢掉的第一双高跟鞋是那么的像而她穿上时的身高也是刚刚好的抵到他的鼻尖。
克洛哀出门迈出的第一步就被脚下溅起的混着灰尘的水给惊了一下,巴黎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骤雨,地面上铺设的砖石上都积起了一个个浅浅的小水坑,泥土的原始味道和植物清凉微苦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有着醇厚绵长的质感。
“巴黎是个值得回味的城市,加上今天你有两天的时间来好好挑选游玩的地点。”
帕西帮她理了理颈子上缠着的深酒红的经典款格子长围巾好让冷风不至于倒灌进她的衣领里,她的面孔在深酒红的衬托下愈发的显出一种冷色调的纯白……就像是阿尔卑斯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冻雪。
她身上黑色的细羊绒衬衫的袖口做成了别致的镂空样式,她从中透出的细腻剔透的手腕肌肤像是白玫瑰层层凋零的花瓣。
“你究竟在我嘴上涂了什么?”克洛哀不适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她原本淡色的略显苍白的嘴唇被涂上了一层薄薄的唇彩,那是清纯的樱粉色,果冻一样透明的质感。
“很漂亮,知道这个就够了。”帕西随口答道,他看着她被浅淡色彩勾勒出的唇线,心里琢磨着她这种纤薄的唇形如果涂了雾面的深酒红色会不会也很适合。
克洛哀在听到“漂亮”这个词后眼睛莫名的清亮起来,她别别扭扭的去牵帕西的手然后嘴里嘟囔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给我涂的东西有水果的香气但是不甜……”
“又不是糖怎么会甜呢?”帕西伸手就把她一把揽过来直接塞进了兰博基尼的副驾座里。
在帕西给她系安全带的过程里,她一直用力的睁着一双水色的大眼睛注视着他线条如玉的侧脸,她的眼睛温润潮湿蕴含着直白的期待,似乎要把那些柔软的水雾也浸到他的眼睛里。
帕西在给她系好安全带后突然在嘴角勾起了一个清清朗朗的笑来,他似乎是早已经看透了她的那点小心思,他在关上车门前指尖极轻的掠过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睫毛轻颤:
“就是很漂亮,小克洛哀一直都这么漂亮。”
克洛的眸子因为他这句话而迅速洇染上暖暖的欢喜的笑意,带着整个人都显得软绵绵像个甜甜的小棉花糖团子。
他的语调在说到“小”这个单词时微妙的扬起带了浓浓的英伦腔,隐约带了调笑的味道……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说她“漂亮”,她本就是个好看的小姑娘而好看的小姑娘本就应该被男人赞美,如果连他都不去赞美她那还能有谁去肯定她作为女孩的美好特质呢?
说起来他作为一个深受本族文化熏陶的意大利男人并不吝啬对于女性的赞美,唯独对克洛哀他这句赞美却迟来了这么多年……但他也不想否认,早期的克洛哀给他的印象实在很单薄,唯一深刻点的就是她的狂躁和神经质……而现在她却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了。
巴黎本就是一个浪漫之都,从中世纪就流传下来的哥特式建筑群高耸如锥的尖顶在灰蓝色天空上丝丝缕缕的云絮的缠绕中浮沉,如果有人从底端看向它的顶端会因为视角的局限而产生这些尖顶都通往天国的错觉,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文艺复兴时期那些艺术作品沉淀着的古旧但惊人的美感。
克洛哀用手指抚过教堂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上斑斓的浮凸的马赛克,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了自己眼前演绎着一场圣大的浮世绘,如果现在有阳光的碎金色投射进来她恐怕会觉得彩绘上的圣母、婴童或是娇艳的瓜果植物都会被赋予生命陡然鲜活起来。
但是她能感觉到这样一座教堂给她带来的精神上的重压,这样肃穆而又圣洁的地方似乎本就不适合她这种人来……她说不清这样的一种感受,她这样的人来到这里似乎注定只能重复着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赎清自己的原罪。
可她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无法完整的铭刻下所有的罪孽……更谈不上去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她的生命有着额度,用完一天就少一天……也许等到她死的那一天她的积累的罪孽也不足以让她下地狱吧……克洛哀明明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可言却在这一刻无比虔诚的祈祷,她在心上画着十字轻轻的阖上了眸子不敢去看神明的眼睛。
千万别让我下地狱啊……我知道那很疼很疼……
帕西在这过程里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在短短几个月里蜕变的无比温润的侧脸,他甚至觉得她是用生命之火把那层尖刻的锋锐的外壳给烧成了灰烬才还给了他这样一个女孩……真实的脆弱的通透的也是爱笑爱闹的克洛哀,他一个人的克洛哀。
他牵着她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漫无目的的游玩,经过许愿池时克洛哀直接把手浸在了许愿池在冬季尚自寒凉的水里好奇的望着水里那些银币铜币因为浸漫了水色而反射出的稍显人情味的粼粼的金属光泽,似乎想捞一枚上来。
帕西好笑的递给她一枚硬币,示范着把另一枚钱币扔进水里:
“传说里只要把钱币丢下去然后许下愿望,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克洛哀模仿他的样子把钱币丢进水里,双手合十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最后歪着头看着许愿池里层层堆积的钱币,有些疑惑的向帕西询问:
“扔什么样的钱币愿望都会实现吗?”
“嗯……当然是扔的多才行。”帕西挑了挑修长的眉毛故作正经的回答她却看见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大衣口袋,目光灼热。
“你如果是想把我的钱全都丢进这个池子里……那你的愿望绝对实现不了。”帕西从容的应对然后就被克洛哀恨恨的一口咬在了耳朵上,留下了一个细细的发红的牙印。
“今天果然不应该让你穿高跟鞋。”帕西抚了抚自己耳垂最后忍俊不禁的一把拉过她的手把她带离这个坑爹的破池子。
克洛哀的食欲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好,无论帕西给她买慕斯蛋糕还是炸鸡果粥奇异果汁基本上她都只动一口然后全部喂给垃圾桶,唯一幸存下来的是一个白色云朵一样的大棉花糖,但是根据她只是拿在手里不吃来看……她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棉花糖比较好看。
克洛哀不喜欢那些很著名的景点只喜欢拖着他往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跑……她的鞋子踢在小巷随处可见的潜水坑里发出的响动,就像是松子落尽古井那样清清澈澈。
帕西觉得其实小巷子也不错,能够遇到在巴黎走街串巷的贩卖自制手工饰品的中国匠人,中国的那些小饰品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的精巧和别致,在买下第五件饰品的时候他也感受到了克洛哀对这些异族的古老工艺品的喜欢……但在他提出把匠人所有的饰品都买下的建议时还是遭到了女孩的拒绝。
“你也想卖这些东西吗……可你是个外国人别人只会觉得你卖的是假货。”
克洛哀瞪大了眼睛很客观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帕西在短暂的无言以对之后就迅速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也无法想象自己穿着一身高端手工定制带着这一架子饰品走在巴黎大街上的样子……那可真是糟透了。
他们就这么瞎逛了一天倒是意外的玩的很开心,天气基本上算是阴沉了一天偏偏在他们回去的时候迟来的阳光破开了云层给兰博基尼的车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淡橘色,连带着他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晚上回到酒店洗漱好之后,克洛哀就趴在床上摆弄她今天淘到的那些小玩意,帕西就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处理手头一些零散的文件。
帕西无意间抬眸,可以看见今夜格外清亮的月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间隙在女孩瘦瘦的小腿上洒下一片斑驳的碎银,让她腿上的肌肤像是涂上了一层纯银的粉末却又显出温润的玉质来。
他心里忽然一动,放下手头的文件就坐到了克洛哀身边随手挑了一件小饰品拿在手里,那是编织精细的红绳上缀着两只镂空的银色小铃铛轻轻摇晃时就发出清脆的响动让人联想起风回荡在山谷中时发出的声音的空灵。
他伸手把这根红绳缠在她细弱的脚腕上,两只小小的银铃垂落在她脚踝上像是月光下绽开的银色花苞,艳丽的红绳在她的如玉的脚腕上透出一种难以描绘的妖娆的美感……红的刺目,白的刺目。
“好看吗?”克洛哀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吊在上面,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弄得他心里又出现了那种痒痒的抓挠不到的感觉。
“好看。”帕西把唇烙在她的颈子上然后感受到她极轻的颤抖了一下,空气中的温度陡然炙热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只是帕西每触碰一下她的肌肤她都会神经质的颤抖一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克洛哀默默的推了推他力气很小的表示着抗议,本来帕西可以无视她但是还是暂时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望着她的眸光也是隐忍的炙热似乎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能不能不……要不我再亲你一下?”
“……”
“怕疼。”
“这次不疼,我保证。”
克洛哀没有再说话。
再次肢体纠缠的时候她依然和第一次一样有着矛盾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的呼吸,她觉得肺里的空气似乎被她身体里的火焰灼烧殆尽了……她一边眷恋他怀抱的温度却又强烈的想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