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妥协(1 / 1)
冰冷的水流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双手。
帕西不知道自己究竟洗了多久,他只是近乎机械的重复着洗手的动作,原本细致的手上肌肤都被浸泡的发皱发白。
但他仍然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一刻不停的烧灼着他手上的每一根脉络……这种烧灼隐隐还有着朝他全身的神经末梢蔓延的趋势,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他的手上浸透了那个女孩的血。
在他伸手揽住克洛哀坠落的身体的短短的几秒钟内,她拼尽全力的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刹那间缩短到零……奥古斯都在她胸口被贯穿的血肉里几近没柄……那一瞬间他恍惚的听见了克洛哀内脏被绞破发出的细微又清晰的碎裂的声音。
她裹着满身烫到他发颤的鲜血去拥抱他,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女孩的身体也是可以那么暖的。
在一片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里,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捕捉到了一丝融融的奶香味……当他反应过来这是克洛哀身体最原始的味道时,他的心里不可遏制的产生了一丝近乎内疚的怜悯。
可是为什么呢……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帕西突然停住了动作,仰起头缓缓的撩开了自己的额发。
他面前素白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即使在没有开灯的黑暗的环境里他也能看见自己的眼睛产生的惊人的变化。
左眼依然是清澈的海蓝,右眼却像是流动着融化的黄金……那种极粲然的金色现在是完完全全的盖住了他原本的眸色,况且他已经……彻底的无法关闭右眼的黄金瞳了。
帕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的眼眶周围细细摩挲着,窗外有月光折射进来在他的眉宇间映上冰凉的淡白色,愈发鲜明的衬出他右眼瞳孔的金色耀眼的仿佛在燃烧……就像是半边是冰雪半边是火焰。
他知道这其中的玄机。
在今晚的事情发生之前,他的黄金瞳都还算是勉强可控的,问题就出在克洛哀身上。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几乎卡在了克洛哀骨骼里的奥古斯都取出来,但是取出来时她伤口里喷涌出大量的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飞溅到了他的眼睛里……在细微的被灼伤的痛感之后,他能感觉到血管流转着的血液突然有了短暂的凝滞……但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某些力量挣脱了束缚开始失去控制了。
但他对于这一切毫无办法,他所能做的只有以身体为牢笼暂时的给它们戴上枷锁……他毕竟是一个活不长久的人,不是么?
一片静默的死寂里,忽然有手机铃声刺耳的响起,他按下了接听键。
“帕西先生,克洛哀古尔薇格的意识开始清醒并且提出要配合血统提纯……您作为她的监护人请过来一趟。”
“好。”
帕西重新把额发梳下遮住那双组合起来有如恶鬼的异色瞳,被水浸泡的苍白如雪的手在衣袖下缓缓的攥紧。
再次见到克洛哀的时候是在加图索家的秘密实验地下基地。
独辟的单间里有着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白色的床幔,白色的枕套和被单……在一片纯然的白里……只有克洛哀是血红色的。
帕西撩开从顶端垂下的长长的西洋式的床幔,沉默的看着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生机的仰躺在那里。
但他知道她已经捡回了一条命,这种创伤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致命的,但是对于混血种来说只能算是重一些的伤势。
这里的人只负责对她的伤势进行治疗却没有给她进行任何身体上的清洁……所以克洛哀到现在仍然像一个血人。
她身上全都是大片大片凝结的血块和血痂,全身上下竟然找不出一块能看出她原本肤色的肌肤,只有一头长发还算是能勉强分辨出是浅褐色。
她的血差点就流干净了吧……不过倒是有一半都浸在他的身上,帕西忽然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从房间的浴室里打来了热水,开始帮她处理身上的血迹。
他先是帮她擦尽了脸颊上的血迹。或许是她睡着了他就看不见她那双妖异的眼睛的缘故,她在睡梦中的面容白净单薄显出了前所未有过的乖巧柔弱……帕西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意识到她其实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可那又如何呢……她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加图索家要她成为什么样的人。
在擦拭身体之前,帕西先脱去了她的衣服。
这着实花了他一些时间,因为她身上的一部分衣物和伤口血肉模糊的黏在了一起,就算他动作再小心再轻柔也还是在揭开衣服的时候撕扯掉了她的一些皮肉。
听着她发出沉闷的痛哼,帕西将将接触到她肌肤的手还是颤了一下。
脱掉她脚上酒红高跟鞋的时候,她没有被血沾染到的玲珑的脚趾在一片绯红色中透着死人一样的惨白。
他很耐心的一点一点的帮她擦洗身体,也不知道究竟倒掉了多少盆血水,直到她的身体全部恢复成洁净的白皙。
克洛哀完全□□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素白的几乎和床单融为了一体。
年轻女孩的身体是纤细剔透又不失曼妙的,肩胛骨和锁骨都薄削漂亮的不可思议。
但是在帕西的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柔弱的婴儿,只是回归到了在母体中的最原始……也是最纯真的状态。
他脱下身上的黑色长风衣把她整个人都拢在了里面。他的风衣在她身上太大了……也衬得她愈发像个小小的孩子。
帕西略略犹豫了一下就帮她把风衣的边角当成被子一样掖好,在掖到肩膀那里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克洛哀瘦弱的手臂从他的黑风衣中挣了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她攥的太用力了连尖利的指甲都掐进了他的手心里。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此时用力的睁开,却不完全显得冰冷更多的是一片对于未知的茫然。
帕西把耳朵凑到她微微翕动的唇边,听见她艰难的吐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薄……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