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国主之尊(1 / 1)
五月艳阳天,秦军围临济,魏王咎立五月,自杀,殉国。
临济城门轰然大开,英布策马,得意洋洋的在一众百姓仇恨的目光中进入城内,身后则是秦军数万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带着大秦最后的军威。
章邯却不在主帅位子上,略微落在英布后方,看向街道两侧百姓的目光中隐有不忍和无奈。
少顷,英布调转马头,略过后方的亲卫军往章邯靠拢。
“怎么,打下来了也不高兴魏已经亡国了,一会儿分兵去追,魏豹,田荣跑不了,顺带把齐国的地皮也铲了去。”
章邯颔首,示意就这么办,一会儿又开口感叹:“大军围城,这魏咎也是有血性……”
英布无所谓的一笑,英俊凶悍的脸上带着混不在意的表情:“真有血性,就出城一战……”
章邯不赞同道:“那就是拿手下士兵的命不负责。”
英布:“爷是看不上他那德行,自杀保住城内百姓的性命,啧……”
章邯:“所以你可以是将军,却无人拥你为王。”
英布嗤笑:“爷不稀罕!”
章邯面色复杂的看了英布一会,打马往队伍最前头走。
英布确确实实无心称王,大秦正在一步步走向灭亡,他还有他手上的四十几万兵马,又将何去何从?
秦二世二年,五月末,胶着的局势一夕之间被打破,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动荡难安。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死——魏咎。
烧身自杀,魏咎殉国,殉的壮烈。
虞楚昭却是惬意的很,仿佛再次回到了吴中,整天晒太阳逗弄猫狗,像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
是夜,一众将领尚在军营之中开会,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还有晚饭没吃这么回事。中帐之内热得犹如桑拿室,一众大老爷们窝着开会,还点着不少油灯,在这五月末的天气里头绝对是灾难。
虞楚昭昏昏欲睡,耳畔传来的人声似远似近的,混沌的思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判断。
“王离、司马欣战河北,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将军这时候不妨此时出兵助齐?”范增摸摸胡子,往虞楚昭这边望过来,看这小军师的意见。
虞楚昭不动声色的拿袖子擦擦自己的嘴角,眼皮耷拉着:“范先生说的有理。”
范增得了赞同,却又颇为不爽的看虞楚昭,总觉得这小子的脑瓜压根就没转。
宋义意见相反:“此时秦军正是军威大盛的时候,不可略其锋芒!王离等将领战河北,谁知道燕赵能抵抗多久……”
虞楚昭却不再听,和项羽打了个眼色,项羽无奈叹气,示意自己也没带吃食的。虞楚昭只好捂着自己饱受虐待的胃,离了中帐。头外清爽的空气叫人顿时醒神。
外头一高大侍卫冷着脸,一脸鄙视的看虞楚昭从中帐地下掀起布帘子爬出来。
虞楚昭不爽:“莫这么个表情看着小爷,有种你进去试试?一股人肉味!”
那侍卫冷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半点长进没有,上回听你在淩县打败了王离,我还惊讶了一番。”
虞楚昭拇指朝着自己胸口点点:“小爷本来就厉害的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韩信你可懂?”
韩信沉稳对的站着,一哂:“信少时游侠,不懂。”
虞楚昭踮着脚去敲敲韩信脑袋上的头盔:“你回来,来当我侍卫可好?刘季那厮看着讨厌,哦?”
韩信缓缓摇摇头,蹙起眉毛:“你家那口子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回来了也是惹人厌罢了……”
虞楚昭挠挠头:“刘季那厮,能和你胃口?”
韩信依旧摇头:“但是萧大人、曹大人却是对信有恩之人。”
虞楚昭眼见中帐里头又出来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文士,此时正往这处望过来。虞楚昭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只得别过韩信,径自牵马走开去。
“当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虞楚昭摇头叹息,翻身上马,越过一道篱笆,跃上小路。
五月末尾的天气带着炎夏将来的爽朗和焦躁,山野之中传出青蛙知了的鸣叫声,天空犹如丝绒,繁星点缀其上。
“好一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人声音悠悠在头顶上响起来。
虞楚昭仰头,对着天上滑过来的巨大纸鸢笑道:“莫整日高高在上,当心哪天掉下来。”
张良面色一变,一会之后又恢复正常,一抖袖子收起纸鸢,挡在虞楚昭马前头。
虞楚昭一打马,直接向前冲,完全没有勒马的打算,心中懊恼没将青虹带在身边。
马匹挨近张良,眼看就要踹过去,却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声,拿桩站起,将全无防备的虞楚昭抖到地上。
虞楚昭也不尴尬,拍拍土站起来:“到底是个畜生,没眼力见,到现在还分不清谁是主人。”
张良笑道:“听你这话,倒是当自己是主人家了?”
虞楚昭眯着眼睛,警惕的注意着张良的一举一动:“那你这厮不是跟了刘季?刘季现下可是跟着项梁……”
张良背着手,缓缓靠近两步:“听起来有些道理。”
虞楚昭笑着后退:“那你今日来又是何意?”
虞楚昭单手背在身后,袖内藏着剧毒的袖箭。
张良浑不在意虞楚昭戒备的动作,往前继续逼近:“子房很是好奇,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又或者子房该这么问,为何你一直在担忧某些人的性命!?”
虞楚昭瞳孔收缩,勉强笑道:“有么?小爷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步之遥,虞楚昭袖内袖箭射出,同时张良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向虞楚昭贴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长刀落下的同时,剧毒的袖箭穿过了那道黑影刚刚凝聚完全的身体!
黑影再度消散的同时,虞楚昭翻身上马,错过张良,往前没命逃窜而去。
张良转身欲追上去,却听见侧旁树林内传来声响,便只得戒备的转身朝向树林方向:“藏头露尾!到底是何人!?”
林间却只有老人特有的“桀桀”的怪笑声。
一滴冷汗从张良的发鬓滑到无须的下巴上,张良扣紧了袖子内的几张纸符,喝到:“到底是谁!?”
“你复国去罢,这里的事情,你暂且是插手不了了,待得刘季封王的时候,才是你该出来的时候……”那嘶哑苍老的声音在林间飘飘忽忽,一路退离。
张良神色一紧,惊疑不定的望着黝黑的密林深处,最后恭敬拱手施礼:“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虞楚昭一路狂奔,心脏狂跳,怎么也没想到会单独和张良遇上!换做平日,项羽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怎么样也没和张良当真翻过脸,况且张良也不敢在项家军营中直接和自己翻脸……
“那厮到底想干什么?”虞楚昭心中惴惴不安,一时间也摸不透张良的心思:“还是说张良竟然真的知道自己来历?”
“胡乱想什么呢?诈你呢!不过最后就是要你的命罢了……”罗甘的驴子从城墙边上转过来,跟上虞楚昭。
虞楚昭先是被突然出来一人吓一跳,随后松口气。
“我跟他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了,就想着要杀了我了?”虞楚昭悲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罗甘打发道:“今儿算着你有灾,出来迎迎你。”
虞楚昭怒道:“算到我有灾都不来军营里头接我!”
罗甘无奈:“不是你今儿早上急急忙忙叫我去伪造刘季书信去了?我这刚弄完,给丰邑那飞鸽传书出去……按我说,没用,这还是要打。”
虞楚昭却道:“打是本来就要打的,你不懂,这书信送去了,到时候人心就是在小爷这边的了……不然花那力气,帮刘季把他老家抢回来,小爷不是傻啊!?”
虞楚昭说着翻身下马,牵着马就往自己院子里溜,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八成是被刚才那张子房吓的。
“张良这厮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阴阳家,几个是能正常点的?不是鬼气森森,就是妖里妖气的……”罗甘无所谓道。
虞楚昭打趣:“那你呢?”
罗甘翻着眼睛望过来,十来岁的小孩脸上没有一点童真的表情,看着有点吓人:“你觉得呢?”
虞楚昭一个寒颤,果断闭嘴。
虞楚昭刚进门就被来送吃食的虞霜逮个正着,扯着耳朵拉进院子里,顿时闻见一股食物的香味。
虞楚昭顿时口水直流三千尺:“美人姐姐,这是什么?”
虞霜笑着把虞楚昭按在石桌遍上坐下来:“吃你的吧,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罗甘在边上坐下来,把馋嘴的驴子和马交给小厮:“紫藤糕?这香的……”
虞楚昭已经拈起一块来啃:“当真是紫藤的香味……”
虞霜似笑非笑的看着,一会儿道:“你这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一张脸白的和撞鬼了一般!”
虞楚昭心道:“可不就是撞鬼了么!”可是开口却道:“哪有的事。”
虞霜见虞楚昭不承认,也不多问,只是突然道:“你且当心着那刘季一家子的人,别叫他们钻了什么空子。”
虞楚昭心中一动:“大姐可是听说了点什么?”
虞霜面有犹豫,半晌道:“刘季那传出来的,什么白帝赤帝的,八成就是和灭秦有关的,又说是陈王托梦……”
虞楚昭一笑置之,罗甘也是不信,只是笑,两人接着吃紫藤糕。
虞霜却正色道:“刘季可能没那么大本事,但是你可知道那吕家不是好惹的主!吕家两姐妹八成有问题。”
虞楚昭眯着眼睛点头:“我也觉得那两姊妹怪异的很,和阴阳道上的人估计有些联系?”
罗甘接话道:“这个倒是确实——我以前就听说过这事情,白起当年也不是暴虐之人,却坑杀四十万降将……吕家拜的可是兵主蚩尤?”
虞楚昭心中一跳:“蚩尤?还有人拜这?”
罗甘道:“有的,传闻吕家拜的便是那蚩尤,蚩尤暴虐嗜血,白起当年长平一战,传闻便是被蚩尤附身……”
庭院中三人都沉默,虞楚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担忧,却不知从何说起。
几日之后,时值正午,阳光明媚的刺眼,虞楚昭堪堪醒来,光着上身在院子里洗漱完了,就踏着石桌爬上石榴树,坐在枝丫上吃刚摘到手的石榴。
虞楚昭:“喂!天天往军营跑,今个儿怎么有空,这么早回来”
底下人哼了声,不答话。
虞楚昭两指拈着粒石榴籽往下一扔,正好砸在下头仔细看地图的项羽脑袋上。
项羽无奈的抬头:“还不是你大姐来了,爷要见天的不去练兵,你大姐该叨咕自己弟弟找了个没上进心的。”
虞楚昭笑着往嘴里投了颗石榴籽儿,酸的脸一皱,想着大姐昨个说过的话,无非就是叫自个儿出息点,别天天就知道黏着项羽,好歹也是个军师中郎将……
虞楚昭苦笑:“还真是了,我这才被批了一通……”
语毕翻身从树上下来,往项羽脚边上一蹲:“魏咎当真是死了?”
项羽指间移到地图上临济一处,动容道:“魏国一众具是好汉,魏相周市战死,魏咎引颈自戮。”
“他知道自己赢不了,干脆自杀殉国,成全一个国君的名声,免得秦军打下来屠城。”虞楚昭懒洋洋的将魏咎的旗号从沙盘上移走。
项羽修长的中食二指将田荣的旗帜移到东阿,略微敲击一下沙盘:“齐王战死,田荣最后的退路便是退进东阿……”
虞楚昭:“章邯八成要分兵去追,围齐东阿。”
项羽点头,眉间微微蹙起:“齐这一地……”
虞楚昭接道:“和楚接壤,唇亡齿寒,怕是我们不出兵不成。”
项羽抬手摩挲虞楚昭光裸的脊背,将只穿着一条亵裤的虞楚昭抱起来放到腿上。
虞楚昭懒洋洋道:“莫抱在一处,热的慌。”
项羽怒:“你大姐来了之后都没给我碰过一下!”
虞楚昭嬉皮笑脸:“这不热的慌!”
项羽悲愤道:“咱们刚在一处的时候,夏天也不见你叫热的!”
虞楚昭坏笑着戳戳项羽顶在自己身后的玩意儿,扭头去寻着项羽的嘴唇和他接吻。
一会儿,两人具是气息不稳。这时候院子外头小厮突然来报:“表少爷来了!”
虞楚昭一惊,从项羽腿上跳下来:“什么?刘季这厮来做什么?”
项羽将虞楚昭往房里抱:“还不是为了丰邑那块魏王也死了,这会儿打丰邑正是时候。”
虞楚昭挣扎:“你个牲口,回房去做什么!刘季都到家门口了!”
项羽拍拍虞楚昭的屁股,叫他老实些:“莫乱动,不然爷一会儿办了你……你不会想这般模样去见刘季吧?”
虞楚昭这才想起来自己就穿了条亵裤。
项羽又道:“刘季八成不是一个人来的,吕家人定然也来了。”
虞楚昭全身毛炸开,由着项羽给自己套上衣裳:“又是那两女的!别再加上张良!”
项羽边给虞楚昭系上腰带,边道:“说不准,不过张良应该没来,前两日还在自己组建韩国朝廷班子呢,弄来个什么人,打算立成韩王。”
虞楚昭:“哪来的人”说着一扯衣摆,和相依一同往外走。
项羽跨过门槛,回身将不看路的虞楚昭一接,嗤笑道:“和你弄回来的那熊心一样呗。”
虞楚昭微忿:“熊心那是正儿八经的王孙!”
项羽漠然:“谁知道!”
话语间,二人转至前厅,只见客座上果然坐着四人。
虞楚昭两眼一眯,心道,既然来的是两对夫妻,那自然就是来话家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