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汉军八旗的组成者,不是投降后金的汉人,就是女真历次攻掠的俘虏。在太宗更改族名女真为满洲的时候,汉军八旗也被纳入了满洲。从此,我的家族就与汉族彻底告别了。
虽说入了旗籍,但由于当初归顺女真时就几乎被当作奴才使唤,所以汉军八旗在满族中的地位最低。我家也成了满洲贵族的包衣奴才。幸好,由于我家族的前辈对主子忠顺,清兵入关之后,他们逐渐因功获得了一官半职,到父亲年遐龄这里,已经官至湖北巡抚。哥哥年希尧先后担任工部尚书、广东巡抚等职;妹妹嫁给了四阿哥胤禛作侧福晋;而我的夫人,则是宗室辅国公苏燕的女儿。可以说,到我父亲和我这两代,年家步入了历史性的辉煌时代,真是一门富贵。
我在家里排行老二。父亲是个精明的人,很清楚大清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原则,因而,我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私塾教育。我不仅读书用功,还喜欢舞枪弄棒。虽然武艺平平,但我练就了一副好身板。我的文章虽说不是才气横溢,但也颇得私塾老师喜欢,父亲也很欣赏。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我走上了一条与所有想做官的读书人一样的道路。只不过,他们当中很多人是自费进京赶考,而我是父亲用专车送到京城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城市。它分为两个部分,位于北部的内城,按照八旗方位居住着满族人;位于南部的外城,则居住着大批老北京的原住民,他们基本都是汉人,都是大清入关之初被摄政王多尔衮由内城驱赶到外城居住的。内城街道整齐,错落有致;而外城,则污水横流,比较混乱。显然是两个世界。
早就听说京城大栅栏的店铺里有很多玩意儿,值得把玩,但我无心逛街,一直呆在父亲的朋友家复习功课。我的心里只是在想:京城如此壮丽,那即将进行殿试的皇宫将是何等的金碧辉煌!
殿试结束,金榜揭晓,进士名单里,我榜上有名。虽然名次并不靠前,但这已经足以让我进入翰林院庶常馆当庶吉士,对四书五经进行更精深的研究。
翰林院的生活,枯燥乏味。跟一些老学究在一起,讨论文章,研究经义,我多少有些厌倦。好在时间不长,我就期满获得了翰林院检讨的官衔。这是我的第一个正式官职,我很兴奋。但一想到还要在这个学术机构继续混迹,我就有些泄气。可没过两年,机会来了。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根据朝廷的定制,在翰林院服役期满的庶吉士,要外放地方做官。由于我的学问尚可,吏部指派我到四川担任乡试正考官,主持当地省一级科举考试。
也许三年一次的四川乡试,在我的主持下还算顺利。三年之后,一纸吏部公文把我调到广东担任乡试正考官,并授予侍讲学士的荣誉头衔。这是我的第一次升迁。
广东天气潮湿闷热,但对我这个在火炉武昌生活过多年的汉子来说,还能勉强支撑。而且在这里,还能和哥哥配合工作,其实也挺好。在广东呆了不到一年,也许是父亲心疼我,也许是妹夫在妹妹枕边风的吹拂下动了心,帮我活动了一下,吏部一纸公文又把我从潮湿闷热的南国调回京城,担任内阁学士。
原本以为就此做个京官,侍奉一下退休的老父亲,照应一下妹妹,与妻子一起度过愉快而平静的生活,就是我此后的人生。然而调我立即入川就任巡抚的谕旨,打乱了我的设想。圣命难违,我立即启程,回到了阔别不到两年的巴蜀。
我心里很清楚,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妹夫的安排。由于妹妹得宠,妹夫也很喜欢我,经常替我在皇上跟前美言。我的工作很卖力,在地方上为人谨慎,官声不错。皇上年龄大了,非常希望年轻的官员能够得到提拔,我正好搭上了这条船。而妹夫的用意则完全不同。临行前的一天,妹夫把我召到贝勒府训话。
一、平步青云的包衣时代(2)
这是一次秘密的训话。妹夫语速很快,可以感觉出,与我年龄相仿的他,思维敏捷,且思想的跳跃性极强。我跪在地上,只有听的份儿。他的话语很隐晦,只是希望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能够在四川扎下根基,以图未来更大的发展。这不是客套的送行之语吗,用得着把我叫到密室里训话吗?带着疑惑的我,只有唯唯诺诺,诚惶诚恐,表示愿为四阿哥效犬马之劳。
妹夫的话让我云山雾绕,还是妹夫的师爷戴铎的点拨让我茅塞顿开。这天晚上,在贝勒府的密室里,我见到了这位足智多谋却深藏不露的师爷。也许这次见面,是四阿哥怕我弄不清他的良苦用心,而特地安排的。戴铎告诉我:当前的形势是,太子胤礽的储位已经不保,所有的皇子都在觊觎这个空出来的储位。作为四阿哥,妹夫也当仁不让。然而,妹夫既不是序齿老大,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如八阿哥那么大,所以他不能表现得太突出,不能倾向任何一个阿哥,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参与储位争夺,而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对储位没有兴趣,一心孝敬父皇,一心虔诚念佛的贝勒。与别的皇子不同,妹夫甚至十分同情太子的遭遇,并且关心兄弟们的生活,这让康熙皇帝非常欣赏。妹夫的韬晦之计施用得确实很妙,瞒过了所有的阿哥,让他们都对妹夫失去了戒心。
然而,妹夫现在不具备争夺储位的实力,即便韬光养晦,也未必能保证日后夺得天下。一旦储位落入别的兄弟之手,那么当这个兄弟即位后,一定会对可能对他造成潜在威胁的其他兄弟下毒手。所以,妹夫希望我能够在四川培植自己的势力,扎下根基,一旦天下有变,可以用为外援,一旦登基无望,也可退到四川以求自保。
戴铎这番话讲完,我才明白,原来妹夫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谢过戴铎,回到家里,我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太子已经失势,大阿哥胤禔和八阿哥胤禩虽然气势正盛,但皇上并不喜欢他们的矫揉造作;三阿哥胤祉是个学问家,政治才能不足;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礻我只知道跟着八阿哥起哄,属于花花公子;十三阿哥胤祥和妹夫是铁杆兄弟,作为一个意气用事的汉子,他显然也不具备当皇帝的素质;十四阿哥胤禵排行太靠后了,如果即位,恐难服众。比来比去,妹夫的潜在优势还是很明显的。而妹夫现在的心腹并不多,如果我能好好效力,关键时刻发挥一些作用,那日后何愁不能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呢?!况且,我的妹妹还是四阿哥的媳妇,这样,我已经跟妹夫的命运拴在了一起,不自觉地卷入了储位之争。既然如此,不如努力到底!
就这样,我回到了四川。
我清楚,能够成为一方大员,妹夫的极力推荐是个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老皇帝的破格提拔。所以,我必须表现出对当今皇上的忠心来。在我的谢恩奏折里,我自称“以一介庸愚,三世受恩”“当竭力图报”。除了感激涕零,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形容我感谢皇恩的词了。
坐在巡抚衙门的大堂里,我开始大展身手。首先,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到四川盆地的一些地区进行了考察,了解了当地政务的具体情况。
而后的几年,我陆续发布了一系列命令,禁止私派赋税,禁止缙绅克扣公粮,参劾地方州县的劣等官员,禁止收受节日贺礼。我自己主动拒收各种节日礼品,决计“甘心淡泊,以绝徇庇”。皇上对我的这些改革非常满意,在给我的奏折上给出了这样的朱批:希望我“始终固守,做一好官”。这是皇上对我工作的认可,我想这也是妹夫对我的殷切期望吧。
就在我大刀阔斧地进行四川弊政改革的时候,西北边疆出事了……
二、金戈铁马的西征岁月(1)
蒙古在被朱元璋赶回大漠之后,逐渐分裂为两个大的部落:鞑靼和瓦剌。鞑靼,后来演化为蒙古高原的喀尔喀蒙古;瓦剌,则演化为中亚草原的漠西蒙古,也称“厄鲁特蒙古”或者“卫拉特蒙古”。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居住在天山北路的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逐渐强大起来,四处扩张。其可汗噶尔丹甚至有并吞厄鲁特蒙古各部,占领蒙古高原,同大清争夺天下的野心。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四十三岁的皇上御驾亲征,在昭莫多地区击败了率军南下叩关的噶尔丹军队。几年之后,噶尔丹在逃亡途中自杀,准噶尔的势力退缩到玉门关以西。
噶尔丹死后,策旺阿拉布坦成为准噶尔部的新首领。一开始,慑于大清的国威,他不敢造次,对朝廷佯装驯服,把扩张的着力点,由其东面的喀尔喀,转向南面的西藏。而统治西藏的蒙古族拉藏汗与青海的僧侣集团有政治利益的冲突,策旺阿拉布坦就利用这个机会,招拉藏汗之子噶尔丹丹衷为女婿,与拉藏汗结为亲家。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策旺阿拉布坦借口护送噶尔丹丹衷回西藏省亲,派军队前往拉萨。次年七月,驻扎在西藏境内的准噶尔军队发动突袭,毫无戒备的拉藏汗仓促应战,结果兵败被杀。拉萨也惨遭洗劫。
由于朝廷与西藏地区的活佛有着特殊联系,皇上任命侍卫色楞率军到青海,会同西安将军额伦特统率的部队,一起入藏增援。我也接到了加强四川西部防御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