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有悔(5/6)(1 / 1)
5、
陵端吃饱了,倚在丁隐身上揉着肚子消食打哈欠,丁隐要给他揉反被嫌力道没轻没重打开了手,自己揉着揉着晕乎乎睡过去,丁隐小心翼翼将人放到怀里,叫那人睡得舒服些。
午后阳光西斜,落在陵端脸上,陵端下意识扭了头避开眼睛,只有鼻子嘴唇面颊被斜阳拢在熏黄的光线里,汗毛被打上柔光,又细又亮的铺了起来,带着牲畜幼崽毛茸茸的质感。丁隐看着心里发痒,觉得此刻陵端就像一只刚刚成熟的水蜜桃,毛茸茸水灵灵的,低下头用双唇擦着,果然细腻温热软得叫人心疼。丁隐微微张开口,舌尖在下齿上逡巡,终于清醒了些,吸了口气,又抬起头来,仍然只是看着,他不能真的咬下去。
许久,也只敢将手握着陵端肩膀,手掌与四肢合拢轻放在肩头,拇指正搭上凸起的肩骨。丁隐垂眸,眼睫似两把羽扇,却没有遮住炽热的目光,丁隐瞧着陵端,细细看着。如刀裁的眉毛,阖着的眼睛留着卷曲细长的睫毛似门扉,羽睫之间鼻梁开始隆起,也如陵端直白的性子,笔直高耸,此刻因为躲避日光的缘由,正磨蹭着自己的衣衫。隔着薄薄的衣衫,软软的尖角戳在自己腿上,还不安分的来回动着,磨红了鼻尖,丁隐觉得自己血液已经被磨得沸腾,却又生怕惊醒了陵端扰了他休息,强迫自己往下看去,只有一双饱满丰润的唇,极为小巧,似乎两指便可盖住,偏偏又极为丰润,如熟透的樱桃,上唇有着滚圆的唇珠,下唇带着显而易见的唇沟,在日光下才显现的唇纹细致又耐看,丁隐看的久了,忍不住用手指蹭了一下,陵端似有所感,脑袋一摇,竟然压住了他的手掌。
温润柔软的面颊整个压上了手掌,连着四指一起被困在柔软又温暖的地方,丁隐一点都不想离开,他不想逃,只愿深深陷进去。
玉无心来的时候便看到陵端枕在丁隐腿上睡得香甜,而丁隐满面温柔得瞧着,两人轮廓被斜阳镀上一层金黄,似是一体,不可分割,亦插不进去其他。
心痛如绞,玉无心开口喊了一声丁隐,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原本柔和的身影蓦然僵硬,丁隐直起身子,满身戒备得转头,看向她。
“我们能单独谈谈么?”玉无心站着阴处,正对着阳光里的人,觉得四面八方的冷意阴暗都袭了过来,侵入肌肤渗入骨髓,明明还是早秋,却凉得发疼。
“谈什么。”丁隐压低了嗓音,隐约像是气声,陵端却依然皱了眉,翻滚了身子面朝阴,也将丁隐的手放出来。
丁隐跟着皱起了眉头,他心中攒起了无名火,却不能对着陵端发,只能瞪向玉无心,玉无心又开口,“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这下陵端彻底醒了,迷迷糊糊爬起来,爬到一半手没撑住,栽回丁隐身上,丁隐笑着扶住了,给他揉揉额头道,“怎么了,困就再睡会儿。”
“不睡了,白天睡久了晚上会睡不着。”陵端刚醒,脸上有压出来的手印,丁隐的。说话时鼻音很重,宛若撒娇。
丁隐瞧着,听着,良久才回过神,道,“那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嗯。”陵端点点头,他已经瞧到了玉无心,开始见玉无心恳求丁隐而丁隐不屑一顾时,还觉得这女子可怜,可是后来发现这人欺骗了丁隐那么多年,又觉得着实可恶,与那人一样,玩弄他人信任,欺骗他人感情,借丁隐的手来残害无辜者,这种人死不足惜。
所以他反倒可怜起丁隐来,在谷里时时看着丁隐,别叫他又被人骗了。就算丁隐还相信玉无心,也应该能听进去自己的话。
陵端这样想着,抓起苹果吃了起来,丁隐从来不用这些搭嘴,只是陵端喜欢,所以不管到哪儿,丁隐都会在旁边摆上一盘,陵端浑然无觉,还对丁隐笑道,“这阴风谷招待还挺周道。”
彼时丁隐只笑,“你喜欢就好。”
如今玉无心问丁隐,“为何你眼里只有陵端,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就一点都感受不到么?”
“这世上,只有他一人是真心待我。”你待我好,不过是欺骗谎言。丁隐依然心不在焉,他要快些回去,陵端仍然迷迷糊糊,若是睡过去容易着凉。
他不相信她了,他甚至不会再分一点目光,一点注意给她,他眼里只有那个人,那个残废又自大的男人。玉无心握紧了手,指甲将手心戳出一道血痕,却丝毫察觉不到疼痛,再开口,语气里只有阴冷。
“丁隐,你会后悔的。”
6、
丁隐回去时,陵端倚在墙上,闭着两只眼睛似乎又睡着了。
丁隐含笑,蹲下来将陵端抱住,却见陵端唇色发黑,惊恐之下猛地摇了摇陵端,陵端整个人似抽了骨头般软绵绵的被他摇来晃去,偏偏睁不开眼镜,没有一点声响。
一旁滚落的苹果被啃了一半,□□在外的咬痕一片青灰色。
“丁隐,你会后悔的。”
他忽然明白过来,玉无心这么说的意思。
他只在乎陵端,所以她就对陵端下手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要一直欺骗他?
为什么终于有个人肯真心待他,她却要毁掉?
为什么刚才还柔软温暖护在怀中的人此刻已经没了声息?
为什么啊?
陵端,为什么啊?
你不是一直活蹦乱跳的么?
你不是一点不怕玉无心么?起来啊……
起来,我跟你离开阴风谷,
起来,我答应你绝不入魔道,
起来,去哪里都好,我都答应你,
起来,好不好?
起来啊……
求求你,说一句也好……
求求你……
丁隐抱着陵端,泪水扭曲得万物模糊,就连陵端的面容也看不清。
他摇晃着,拥抱着,呼唤着。
陵端在他怀里,软软的,悄无声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终于有人真真切切的活在他身边,却硬生生被人夺走?
玉!无!心!
她看到他浑身杀气眼神血红,便知道自己终于得逞了,他终于肯正视自己,他的眼里终于有了自己。
然而丁隐的眼里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血色,浓郁的红,灌满了愤怒连眼黑也染上了血。
他扼住玉无心的咽喉,泪流满面,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要杀他!”
玉无心想要开口,然而脖颈已被这人硬生生拗断。
丁隐浑然无觉,自顾自得哀嚎着,“为什么啊!他有什么错!你们明明答应过不碰他!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啊!”
颈椎被捏的稀碎,骨头碎片刺破脖颈,染得丁隐满手是血,也映照着血红的眸子,丁隐完全看不见,他只知道玉无心没有回答他,怒道,“好,你不说,我去问绿袍,我去问他!”
一旁看到玉无心凄惨死去的五鬼早已满腔愤怒,冲上来骂道,“她一心一意带你,你怎么忍心杀她?”
“你是谁?你知道陵端为什么会死么?告诉我!你告诉我!”煞气高涨,鼓吹起衣衫,黑色的纱衣飘扬起来,丁隐挥手,浓郁的煞气迎面压上五鬼,将他狠狠掼在地上,力道大到无法呼吸,连肺腑的空气也被一点点挤出。
“说啊!告诉我为什么!”瞧着眼前人不肯回答自己,丁隐愈加愤怒,果然,除了陵端,没有人和他说实话!手掌带着浓厚的杀气贯穿五鬼胸膛,脑中清晰又混乱。他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谁,不知道自己求得答案是什么,但是他一定要求到,一个个的摁在手下,一个个的问着,为什么。
泪水似乎早已干涸,眼眶里只有一片红,似是盛了满满的血,红得发光,红得渗人。
煞气却在暴涨,阴风谷里一片哀嚎,处处是尸体,冤死的魂魄怨气,却都成了赤魂石的粮食,再次增强了丁隐的力量 ,让愤怒到无法自制的丁隐煞气高涨,冲破阴风谷,染红了天空。
待天墉城闻讯而来,阴风谷中积聚不散的煞气浓郁到普通弟子无法接近入口,陵越用了法诀护身而人,却看到遍地都是尸体,肢体残缺血肉模糊,还有盘桓不去的煞气。
难道……煞气真的发作起来是这般模样?可是屠苏不会这样,难道这世上除了屠苏,还有人身负如此强烈的煞气?
越往谷中煞气越浓,遮蔽日光一片昏暗,却有人低低的哭喊,“你还在对不对?你还活着是么?是不是累了?再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就走……没事的,我再也不离开你身边……不会再让他们害你的……你说句话再睡好不好?”
陵越走近,却发现煞气陡然一空,眼前的玄服男子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个人,只是被背部遮住瞧不清面容,不禁发声问道,“这位公子,你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听到陵越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哭到红肿的眼睛望着陵越,满面茫然,无措地说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说到一半又似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说道,“对了!你帮我看看他!他为什么不说话了!明明,明明刚才咳嗽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自己?陵端?
陵越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男子转过身来,竟然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而怀中抱着的,正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陵端。
在恶名远播的阴风谷里,满是残缺尸体间,自己正抱着陵端哭泣。陵越想到这里不禁后退一步,却听那人道,“你为了要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煞气猛然暴涨,陵越忽然明白过来,这满谷煞气的源头便是眼前的青年,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只能用宵河奋力抵抗扑面而来的煞气。这人身上的煞气竟然比屠苏身上的更为浓厚狂暴,似山体崩催,宵河剑气只做了片刻抵挡便溃不成形悉数散去。
没有剑气阻挡,煞气滚滚而来,扑在陵越脸上,压着胸膛,喘不过气,这狂暴的煞气竟然要硬生生的将他撕裂。
忽然,似有一声咳嗽,极为轻微,却在死寂的阴风谷里格外明显。
而后,煞气消散。
眼前还是那玄服青年,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怀中人,低低言语,方才的险恶交战放佛只是幻象。
然而断裂的宵河碎片和满身的疼痛都在告诉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危亡。陵越还记得,煞气发作时,人会没有理性,任由煞气掌控,满心只有杀戮,如今煞气散去,是否意味着这人还残存着些许理性,因为方才的咳嗽?
陵越定下心神,走上前去,那青年又回头,红着眼睛,嗓音沙哑,可怜兮兮地问他,“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让我瞧瞧,他应该只是中毒了。”嘴唇乌青,胸膛却还在起伏,应该只是毒重昏迷。
青年闻言,抱着陵端,跪爬到他面前,急切地恳求道,“你快救救他。”
态度诚恳又卑微,与刚才要杀死自己暴徒恍若两人。陵越却明白,这人早已疯狂,神智全赖对怀中人的重视,若是自己不能救活那人,恐怕无法活着离开阴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