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恩怨(1 / 1)
关泽予回到海市,头痛复发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痛得睡不着觉,关耀聪便夜夜守着,每每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叫喊,他觉得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进行千刀万剐。
罗又父说,“顾清逸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之前严毓娗死后,柳蕙霞来找过,她说的话肯定也好不到哪里。”
关耀聪看着难得躺在床上睡着的儿子,他问,“严毓娗自杀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罗又父摇摇头,“严尘胥在暗中阻挠,没法查。”
关耀聪疲倦的靠着背椅,他说,“继续查下去,我不信找不出背后捣鬼的人。”
罗又父接了任务离开,他离开医院后,回家一趟,随后赶去奚城出差。
严尘胥按照往常的时间段,下班后赶去学校接放学的孩子回家。
秦响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头发被剃光了,之后长出一头黑色的毛发,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可爱多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张扬跋扈,那时一看就觉得他是个没爹没妈管教的孩子。
秦响站在学校门口,因为天气冷,他不停的搓着手,等看到熟悉的车子,他赶紧窜上去。
严尘胥说,“穿那么少,想要风度不要温度?”
秦响把背包放下,他说,“今晚回家吃饭还是外面就餐?”
严尘胥说,“你决定。”
秦响想了想说,“必胜客。”
严尘胥无奈的摇摇头,他说,“每天必胜客,不腻吗?”
看似父子俩的两人去了必胜客解决晚餐,下班后,各种餐馆餐厅都是人满为患,秦响点了一份套餐,他吃饱喝足,也只能选择回家,严尘胥要求太严,自从严毓娗离开,严尘胥就接了这个外甥到家里住着,那是很久以前的家,里面有白发苍苍的严老,还有一只整天守在门口等待主人归家的金毛犬。
似乎所有人都不愿提及关于严毓娗死去的原因,尤其是严尘胥,他觉得那个温静贤淑的女孩依然在自己生活里,她从未离开过。
可秦响不这么以为,他记得母亲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样子,他看到她手腕流了一滩血,那血染红了被单,也淹没了沉睡着的母亲。
秦响当时站在门口,直直的望着,眼睛眨也不眨,严尘胥看到少年木然的表情,他转身走出来,他想拉开少年,可秦响站着一动不动,好像扎根了一般,警察说,“我们要检查现场。”
严尘胥看着木然不动的外甥,他说,“是男人吗?是男人就拿出你的担当,别跟我耍孩子气。”
秦响握紧了拳头,他一声不吭的咬着牙,他脑海里盘旋着妈妈的话,她说,“以后谁也不要相信,如果可以,去找你表哥,也许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们一定要互相扶持,不要相信以外的任何人。”
秦响后来跑到海市找关泽予,可他找不到,听说关泽予已经离开海市,那是学期末,他并不知道关泽予在寒暑假都是跟随顾钦瑞离开海市,他找了很多遍,找了很多地方,问了罗又父很多次,可罗又父和关耀聪说,泽予不在这里。
秦响不知道表哥去了哪里,而自己也无处可去,他一个人坐在海市的天桥上发呆,直到警察把人带回局里循循善诱,再有严尘胥四处找人,秦响后来就回了奚城,他在严尘胥的严格管教下,当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他真的很听话,专心上学,每天放学按时回家,他不过问严尘胥为什么不回家,据说是离婚了,至于为什么离婚,也只有严尘胥知道。
严尘胥看着少年回屋睡觉,他再送父亲回房,之后他却不是跟随进卧室休息,而是去书房坐着。
严毓娗离开有好几个月了,仔细算来,很快就到一年了,他以为时间会磨平一切伤痕,哪想有的伤痕注定抹不掉,它就在心口上,永远的裂开嘴巴,每天日复一日的滴出鲜红的血。
记得严毓娗旅游回来后,她性情大变,对谁都是漠然的态度,除了自己的儿子,她每天送孩子上学,按时接孩子放学,再后来发现她的人越来越憔悴,严尘胥看着不放心,就问是不是遇到了麻烦?那时严毓娗冷冷的说,“不需要你来费心。”
严尘胥当时就觉得奇怪,他说,“你怎么了?”
严毓娗二话不说,她把帮忙接回儿子的男人推出家门,她关上门后对儿子说,“以后我不去接你,自己回来,人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你表哥那么懂事,而你处处不让人省心?”
秦响听到妈妈责骂,心里不好受,就不说妈妈最近变得脾气暴躁,她几乎是逮着谁骂谁,完全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泼妇,但毕竟是妈妈,他努力理解她一个人的艰难,他说,“舅父又没有错,妈妈你干嘛那样对待他?”
秦响扔下书包站到妈妈面前理论,严毓娗心里气恨,她说,“你再说一遍。”
秦响不知道妈妈到底怎么了,他说,“你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严毓娗心里气不过,手一颤,就挥起来,她打了儿子一巴掌。
秦响十几岁大的人,这么大年纪还被妈妈打脸,自尊心肯定受创,他怒吼着,“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妈妈?打我生出来,就把我一人扔在秦家,然后再等我长大一点,又告诉我从小到大喊的爸爸不是亲生父亲,你什么时候真正管过我,关心过我?”
秦响说完就跑了,也不管大晚上能去哪里。
严毓娗站在客厅里,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低头痛哭,而哭之后,整个人一抖,那全身不由控制的颤抖,她急急忙忙跑进屋里,拉出了抽屉,翻出压在最底的白色粉末,她急急忙忙吸上一口,然后整个人身上的痛苦得以缓解。
她吸毒了,并且越吸越大,由刚开始的沾一点点到注射,她知道再堕落下去,必定会惨不忍睹,所以看着手上的白色粉末,她就这么冰冰冷冷的看着,然后将其握在手里,接着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让自己不会死在这个白色粉末里的决定。
要么自我了结,要么去戒毒所,她选择了前者。
秦响那晚跑出去后,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他无处可去,试着拨打了关泽予的电话,然而那个号码总是回应说是空号。
他蹲在路边,就这么缩在那里看着头顶上的路灯照着满是灰尘的路面,当听到妈妈的叫声,他转头看着边喊边四处张望的母亲。
严毓娗披着一条披捐,她边找边喊,“响响,妈妈错了,你在哪里,回家吧。”
秦响看着妈妈张惶无措的样子,因为只顾看着四周寻找,她差点被自行车撞倒,好在人家脾气够温软,只说没撞着吧,严毓娗连连道歉,她说,“是我走路不太注意,没关系。”
她捡起了掉落地上的手机,在把断落的挂坠捡起来,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很多年前,那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那时妈妈带着小小的自己奔逃,母女俩赶着躲避城管,她因为还小,逃不快,然后就摔倒了,再然后,严尘胥的父亲开车过来,刚好就刹在自己面前。
她记得那时严爸爸说,“我身无分文,讹钱找错人了。”
严毓娗那时小,她不懂为什么长辈开口就说这样的话,后来长大才明白,很多人就是这样赚钱,就是假装跌倒在人家的车子前面,然后诓了那开车的主人。
她想想都觉得可笑,感觉好像很多年前自己真的是碰瓷的人,后来就认出了一个哥哥和一个严爸爸,再后来,她就嫁给了答应娶自己的秦霄颢,她真的以为自己深受上天眷顾,不然也不会拥有一位虽然看起来性格冷冽却非常好看其实也很关心自己的哥哥,还有那个自己嫁给的男人,她那时以为他真的是爱,却没想到他要的是钱,股份,还有机会与时间。
当时拼了命陪他四处奔跑,四处陪他出席各种酒宴舞会,就为了向那些认识严爸爸的长辈说,这是我老公,我们刚成亲,以后还承蒙各位叔叔多多关照……
那一切的一切,感觉就像一场梦,等她醒来,她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她赔尽了一生和所有,连带生命,她再找不回那个陪着母亲摆地摊赚钱的女孩。
秦响发现妈妈蹲在远处,不知是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就起身走了回去,当站在母亲面前,正想说,“回家吧。”
严毓娗看到了儿子的鞋,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红红的眼眶藏不住刚才流过的泪,她想用笑容掩藏泪痕,秦响还是看见了,他说,“妈妈,对不起,是我不懂事。”
严毓娗扶着儿子的双肩,她看着他,努力的挤出笑脸,她想说什么,最终说不出,只好抱住儿子,让眼泪抖得七零八落。
她想起了姐姐说的话,“要让自己活得轻松快乐些,不要怀着仇恨生活。”
那时严毓娗说,“姐姐,我现在过得很好。”
莫余雪说,“那你不该为了让秦霄颢不好过而赔上下半生,既然不在乎了,那就放开手,让彼此都解脱,何必为难自己呢。”
那时严毓娗说,“可我不甘心,我用真心对待他,为何换来了利用,我不甘心,从小到大,我用心对所有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捅了我一刀。”
莫余雪说,“你现在有阿响,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
莫余雪说,“放下吧,没必要为一个负心人而毁掉一生。”
严毓娗接受了姐姐的劝告,她放过了秦霄颢,而别人却不想放过她。
秦霄颢说,“让我痛苦了那么多年,如今想潇洒摆脱,你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
严毓娗懒得多说了,她以为他对自己不过是恨,她想,恨了也好,难道自己就没有恨吗?
她只是不知道,那个跟秦霄颢苟且勾搭的女人,她反过来暗算一笔,她找了不知是哪路子的野人,就为整死这个严家的女人,可惜那些人没有把严毓娗弄死,他们就、给她注射毒品,还强行灌输。
她就这么染上这些要命的东西,她回来时问,“是谁给你们我旅行的路线?”
那帮人看到女人递出来一张卡,他们有的吃里扒外,当即偷偷收了卡说,“有句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像你们这种利益连接紧密的有钱人,钱权交易这种事到处交错纵横,那就像一张网,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被扣入网中,从此脱不开身。”
严毓娗得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是沈亚琴的名字,那个自己为了感谢她当年的举手之劳而诚心对待的女人,就为了感谢她,因此苦苦求哥哥考虑和沈家合作。
那时严尘胥说,“沈家不好惹,你知道跟他们合作要承担的风险吗?”
严毓娗当时哀求,“可沈小姐人很好,你看她长得漂亮又能干,她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一家公司也不容易,我很羡慕她,人家有那样的本事,而我每天却无所事事。”
严尘胥那时看着妹妹,他说,“你真的希望我在合同上签字?”
严毓娗说,“就当做是感谢她帮我的忙好不好?”
严尘胥拿起笔,他真的签了,他说,“你拿给她。”
严毓娗说,“人家想请你吃饭。”
严尘胥问,“你请?”
“不是,沈小姐。”
“没空。”
严尘胥拒绝了很多次,最后还是在妹妹的哀求下,他去赴了那场鸿门宴。
对,那是一场鸿门宴,他一去就掉入火坑里,酒里被下药,人喝了几口,很快腹中火烧火燎,他第二天醒来,就发现搂着沈亚琴同床共枕。
严毓娗不知这些经过,那时她忙着照顾两岁的儿子,一边还要跟张矽晓和关棋耀虚与委蛇,她没有顾及哥哥的感受,回来严尘胥就发火了,他说,“这下你满意了。”
严毓娗糊里糊涂的被骂了,她不敢反问,她清楚哥哥的脾气,所以用沉默化解他想要喷发的怒火。
她说,“我最近要离开奚城一段时间,想带儿子出去散散步。”
她跟随关棋耀去旅游了,留下被陷害的兄长,他等着沈亚琴的攻陷,直到答应结婚,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在一起。
豪门中的爱情,真心就像性命一样至关紧要,不到关键时刻,谁都不敢拿出来奉献,如果盲目冲动,那后果就像傻傻的严毓娗一样,被伤得体无完肤,她为此困住了秦霄颢,也为此利用了关棋耀,她不知道在利用别人的同时,她也在享受着被利用的穿心蚀骨之痛,他们之间其实就是互相利用,他们彼此没有谁比谁更逊一筹,而且到最后的结局都是死。
是的,死,关棋耀死了,他死时一定很痛苦,听说是在火中消失。
严毓娗没想过心脏有一天还会疼,隐隐作痛的忍不住流出泪,她说,“关棋耀,假如你接近我不是因为姐姐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反咬着你了,我也是个人,也会感觉冷,其实每次你拥抱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暖和,你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远没有胸口那么让人觉得温暖,你说我终于向你报仇了,其实我说出阿响是你的儿子,我就想,如果可以,我们在岁月的蹉跎下,能不能抛弃前嫌,从此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在一起?”
“可我知道,你爱的是姐姐,可我知道,你和我遇见也是因为姐姐,当然我更知道,为了牵制我姐姐,你害得她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她的爱情,她的家,甚至是她的生命。”
严毓娗忽然间就想起了很多往事,她努力的想啊,又努力的回忆着,实在记不清了,索性也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