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命局(1 / 1)
莫余雪次日醒来,她坐在床上,就这么平平静静的问,“你想要孩子吗?”
关耀聪正在穿衣服,他拿了无数条领带,可不知道哪一条合衬,以往都是自家的女人搭配并且帮忙打领带,今天,她看起来心情不好,沉沉闷闷的大有山雨欲来的阵势,关耀聪不想雪上加霜,因为她,他懂得了如何退让一步;也因为她,他懂得了如何温和的微笑,他更想因为她而求得一个温暖的家。
关耀聪说,“想。”
莫余雪说,“那让你失望了。”
她转头看着他,她说,“我没办法生育。”
“你……”
“我们离婚吧,你妈妈说得对,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这个人太固执,也不喜欢你们关家的那些明争暗斗,我喜欢直来直去,之前从事的工作影响,面对一些违法勾当,没办法当做视而不见,为此做了很多人心向背的选择,冠鹰里的某些人已经不满我仰仗你而大力裁员……”
关耀聪放下领带,他走回到床边,就这么抱过女人,他说,“你没必要想得那么遥远,我想和你要孩子,只是想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们可以一家三口,以后不管任何事,都能共同面对,莫余雪,我要你,我要你留在身边,不是因为你曾经三番五次拼了命在刀光枪声里护我周全,也不是你陪着我一起整顿漏洞百出的冠鹰而心生感谢才想把你禁锢在身边,我就想我们可以平平常常的生活,这是你告诉我,也是你教会我,因为你,我可以暂时忘记在我身后有庞大的家势,他们每一天都在上演各种争夺戏,彼此间明枪暗箭互相使诈。”
莫余雪一动不动,她说,“别的人也可以给你这样的生活,只是你不愿接受。”
她想说,我很害怕,怕哪天扛不住就崩溃了,我怕自己崩溃就发疯似的心里充满仇恨,然后转身向你索要我赔进的一切,那包括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的工作,我的未来。
关耀聪低头看着茫然无神的妻子,他说,“你怎么了,不是出去散心,为什么……”
“对了,你腰上的伤口怎么回事?”
昨晚犯困,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本来想询问清楚,但是看着女人安静的睡颜,他想等早上醒来再问,可是早上刚起来,他发现从未发呆的女人,她今天一早起床,就靠在床头上发呆。
莫余雪推开人想下床,关耀聪把人按住,甚至压回床上,他说,“不说清楚,你别想出这个门?”
莫余雪看着又强横霸道的男人,他每次都这样,而自己总是吃那一套,可能是觉得他这样的强横含有一点点在乎的意味,因此接受得乐此不彼。
“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关耀聪说,“是谁?”
莫余雪说,“柳家?”
关耀聪听了,剑眉紧蹙。
莫余雪把那神情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底。
在关耀聪心里,他认为只要是他的人,没有人敢动,他就是不明白,别人敢动他,凭什么不敢动他的女人?
关家和柳家难得有利益往来,两家人互相争着第一位置也不是一日两日,而最近传出两家达成共识,想要互相合作,这就像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有一天终于握手言和,以致让诸多业界内人事感到惊奇无比,就想这两家人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是不是借着合作的名义继续互相贴身厮杀?
莫余雪想起来,她说,“我说不能生育是真,你要是……”
“那我们就不要孩子。”
莫余雪动作凝滞,她说,“你也是个冲动的人,说起来,每个人都是冲动的人。”
“我冲动,也只是为你冲动。”
莫余雪不想再听甜言蜜语,她说,“起来吧,我给你打领带。”
关耀聪放开人,他等着她挑了新的衬衫,再选好领带,再帮忙扣上衣扣,关耀聪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说,“见到客户就面带微笑,为什么面对我就板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寒霜脸?”
莫余雪把领带打紧,她说,“现在没心情跟你贫嘴。”
两人一起出门去了公司,因为住的是普通小区,也不怕被那些闲得无所事事的新闻记者跟踪,说起来蹭在她居住的地方也有好处,偶尔两个人还能在小区附近散步,陪同着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打太极,甚至下下棋。
莫余雪喜欢打太极,关耀聪喜欢下棋,他说,“受我爸的影响,从小就被他逼着下两手,这不懂也得懂了。”
莫余雪沉默不说话,关耀聪问,“你三脚猫功夫跟谁写。”
莫余雪忍气吞声,即便是三脚猫,也救下冠鹰总裁十多次,他不知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当面瞧不起,这种人就该让他被揍得面目全非了才知道什么是错?
两人去到公司,莫余雪去自己的办公室,虽然暧昧的传言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然而两人为了避免过多闲言碎语,对外还是继续保持正常的上下属关系。
莫余雪坐在会议室里听报告的时候,门外,小助理来敲门,她说,“关家的三公子说要见你。”
莫余雪秀眉微蹙,她不知关棋耀又想闹哪样?妹妹也被攥在手里了,自己也丢掉了处长职务,现在还被人团团围住,就不知哪天命丧黄泉,就连死后能充当英雄的光辉也被消削得一干二净,他还想怎么样?
关棋耀急着找人,就是为严毓娗,听说她被绑架了。
莫余雪一听,当即就冲出了冠鹰大楼,也不管还在举行的会议,甚至是关耀聪说的会议后陪同他一起去见客户,最近公司形势紧张,他在竭力扭转局势,而要扭转局势,必须要一个配合默契的助手,而这个助手,除了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也算是自己唯一的女人兼职秘书的其外再无人能担当。
关棋耀带着人一起去了奚城,从海市到奚城,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两人赶到严家,见到严家的大少爷严尘胥也在,他说,“你是毓娗的姐姐。”
莫余雪可没时间认人,她说,“我妹是什么时候不见?”
严尘胥说,“昨天,昨天一晚上没有回来,我以为她回家了,因为有件礼物要送给她,所以去她的公寓找,谁想,进了房间,房间里却一团乱。”
严尘胥所认识的严毓娗,她是个会持家的女人,绝不会让家里变得那么乱,况且她的手机和挂包就散落在地上。
严尘胥说,“她没有仇人,怎么会被绑架?”
莫余雪去了案发现场,她翻看手机通讯录,当查到未有署名联系人的陌生号码,通话时间短,她适着翻了录音,上次离开,因为怕出三长两短,她就偷偷拿了手机设置成接听录音。
严尘胥没有那么细心,他说,“你知道她的手机密码?”
莫余雪说,“我是她姐,知道很奇怪吗?”
严尘胥不想多说,对于成为严家人多年的妹妹又多出一个姐姐虽然感到不奇怪,不过心存一点疑虑?那么多年不出现,偏偏在严家恢复了昔日辉煌时候出现,这是不是太巧了?
莫不是又被那秦绡颢给算计了?两年前不顾家人反对,严毓娗毅然决然嫁去秦家,还说秦家有难,我既爱着绡颢,就该陪他共同面对困难,没想到,等过了两年,秦家原本快要倾覆的江山又死灰复燃,然后秦绡颢转身反咬一口,不仅找人诬陷那笨女人与外面的男人有染,为此还大闹离婚,此事可谓闹得满城风雨,然后严毓娗被迫签了离婚协议。
一年前,严毓娗要死要活,她自杀过两次,幸亏发现及时,她没能如愿的一了百了,严尘胥当时一边接管摇摇欲坠的严氏集团,一边还要照看那百般想不开的女人,他想安慰她,可是从来不懂得安慰人,他也只能默默的陪伴,就想这样也好,两年前,从国外回来晚一步,你就这么结婚了,而一年后,你就这么被抛弃了,那这样能不能让你醒悟,也许我们可以相依为命,就像很多年前,从你出现就一直照顾这个原本不良于行的严家大少。
严尘胥不想回忆过去,他的过去灰暗无光,那就像是在地狱里的生活,六岁的生活因为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从此站不起来,他一边自怨自艾,一边为难苦苦拼命维持着残破不堪的家庭的父亲。
严父是白手起家成就非凡的平民商人,他遇见莫余雪母亲之前,家庭分裂,心爱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她走的借口是嫌家里的丈夫穷,还有不长眼睛的儿子,非要从楼上摔下来,她说摔就摔吧,摔不死就算了,居然还摔成了残废,这让原本对这个艰难困苦的家产生着诸多怨怒和愤恨的女人,终于忍不住爆发,她丢下所有,就此追寻着所谓的幸福而去,再不管苦苦挣扎于生活的丈夫,更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
严尘胥无法理解这是怎样一个母亲?居然没有心到这份上,要不是后来遇见了严毓娗的妈妈,那个女人,她当时应该初入城里,四处找工作没有着落,每天带着女儿在夜市里摆摊赚钱,偶尔遇上城管围剿,她们慌不择路的逃,直到有一天,母女两不小心撞到了严父的自行车面前。
严父住的地方离工作地点不远,每天上下班就骑着自行车来回,下班了还要去菜市场买菜,为了家里儿子能吃上顿好,他有时不得不精挑细选,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至少能吃。
莫余雪妈妈当时扶起女儿,严毓娗是真的摔伤了,膝盖被划伤,流了血,严父不能不管,他说,“就算碰瓷讹钱,我也只能说没钱。”
莫余雪妈妈只是说没关系,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她想带着女儿离开,可严父说,“附近有个小诊所,带她去看看吧。”
严毓娗后来被背着,莫余雪妈妈帮忙推着自行车,三人到了诊所,医生说,“无大碍,就是破了点皮。”
严毓娗终究是个孩子,她觉得疼,因此不想走路了,为此哭了出来。
严父不忍心,只能让母女跟随到家里坐坐。
那时,严尘胥第一眼看到严毓娗,她满脸花猫般,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而他严尘胥,则一尘不染坐在轮椅里,他就看着陌生来客,脸上满是厌恶,他不喜生人,也不认得多少熟人,自从双脚不能走,他连上学都不用上了,每天被困在家里,就等着哪天意外再次来临,然后一死了之。
再后来,母女俩就生活在严家,莫余雪妈妈白天出去找零工,晚上回来,就帮忙整理家务,她们总算找到了一个居住的地方,然后这一生活,就是好几十年。
严尘胥记忆中有着明淡的流年岁月,那是在学校和家的路上,他后来得以上学,全是靠着严毓娗在背后不辞劳苦千辛万苦的推着轮椅带哥哥去上学,严父是个懂得工作却不懂持家的男人,他后来混得如鱼得水了,两个孩子也算有了一点像样的生活,可是那时,即使有专车接送上学了,严尘胥还是会固执的说走路回去,当然,走的不是他,那是严毓娗在走,而他则坐在轮椅里被推着。
严毓娗性格娴静,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为此没少受到女同学冷落,当然也深受男同学喜爱,不过大家看到人家有个坐轮椅面目冰冷的哥哥,个个都退避三舍了,可能考虑到得了美女还附送残疾美男的代价太过沉重,以致严毓娗整个少女时代,过得孤单而懵懂,直到有一天推着严尘胥回家,她就跑过路对面买了样东西,没想到回来摔了一跤,这一跤把她摔得眼冒金星,差点就掉眼泪了,好在坚强了多年,终是笑出来说谢谢,对,谢谢,那个扶起她的人便是后来她嫁给的秦绡颢,这孽缘,就像金锁,一环扣一环,看似光鲜耀眼,实则是摧残人痛不欲生的镣铐。
她十六岁遇见秦绡颢,她二十五岁嫁给秦绡颢,这之间隔了将近十个年头,少年的懵懂爱恋,本以为通过岁月的碾磨,能求得如意遂愿,哪想却是一场利益熏心的局,他将她锁在了青春流年的彼岸,为此险些要了她的命。
严尘胥后来找人修理了秦绡颢,严毓娗知道了回头恳求,她说,“你再对他使用卑鄙的手段,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哥哥。”
严尘胥心里气绝,他为此气恨的出国去修学了,顺带把那残废的腿治好,因为有了一位不似亲妈胜似亲妈的妇人每天不知疲倦的按摩,他的脚有了知觉,他想站起来,所以出国了,就想,严毓娗,等我回来,换我来保护你行不行?他不知道这一转身,就是永远的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