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回(1 / 1)
中午施诗磊起床后想要找吃的,却发现之前买的关东煮在饭厅洒了一地,而前一晚他们都没发现。他木然站了几秒钟,还是找来扫帚把一地的食物扫起来。
施诗磊想找的正是这碗关东煮,如今打翻,也只能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忍饿。他把餐桌用湿抹布擦一遍,又用干抹布擦一遍,在洗手间里冲洗拖把时,把符钦若吵醒了。
他经过房门口,瞥见符钦若在床上翻身,心里暗暗一悚,立即站在原地看他到底会不会爬起来。
可符钦若也不过趴到了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
施诗磊忍住笑,提着湿哒哒的拖把拖地板。
拖把太湿,施诗磊把它架到阳台上晾干,走回来的路上险些摔上一跤。他跪在地上把地板擦干,还没一会儿腰就酸得不行,索性坐到了地上。
符钦若起床,睡眼惺忪,迷迷茫茫地趿着拖鞋走出来,差点踢到坐在地上的施诗磊,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坐地上?”他揉着眼睛问。
施诗磊挥挥手里的抹布:“擦地板。”
符钦若看了他片刻,才“哦”了一声,把冰箱门打开,一边说:“别坐地上,凉得很。”
“没有吃的了。”施诗磊话刚说完,已经看到面对冰箱呆住的符钦若,“我都是在外头吃饭,家里没有备粮。”
符钦若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来,趴着椅背看施诗磊擦地板看出了神。
“你很饿?”施诗磊跪在地上,也不管他,只管忙自己的。
“嗯,被饿醒的。”符钦若诚实地点头。
施诗磊噗嗤一笑,抬头说:“我也是。待会儿我们叫外卖吧?我不想出门了。累坏了。”
符钦若眨了一下眼睛:“累?”
“嗯!”施诗磊笑得眉眼都弯弯的,像是一只才吃饱憨足的猫,“累坏了~”
他怔了一怔:“哦,好。”
在等快递的空当,施诗磊找出计算器,坐在沙发上一下下按着数字,计算银行|卡和存折上的钱现在加起来一共多少,又盘算还要再做多长时间的兼职就可以攒到下一学年的学费。
让他头疼的事情太多了。他一向很讨厌过暑假,因为暑假结束,意味着要缴纳学费,不只是他的,还有常可的。幸好家里其他弟弟妹妹都还没上高中,否则不是义务教育,又是一笔花销。
符钦若坐在旁边看他算,看到一些不明白的名录,好奇问是什么去处。施诗磊没什么耐心,但还是一一回答,这是看病的钱,这是学笛子的钱,这是小朋友的幼儿园托管费。
“学笛子会不会有些奢侈了?”符钦若问。
施诗磊当然也知道能上学就不错了,还上特长班是奢侈。他叹了口气,说:“我这个妹妹,成绩不好,考试三门功课加起来不够两百分。如果不学点特长,恐怕将来没有初中愿意录取她。”
“初中是义务教育,总是会有学校录取吧?”符钦若还是不明白。
施诗磊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倾身亲了一下他柔软的嘴唇。符钦若被亲得愣了愣,更加不明所以了。“钦若哥哥,你认识过哪怕一个差生吗?不是成绩差,而是整天只知道泡网吧、打街机、抽烟、把妹,还会朝老师丢书本的那种。”
符钦若一怔,如实摇头。
“是有那种学校的,里面很多人都是这种人。我有小学同学原先跟我一个班的,后来去了那种学校。高中的时候,我才听说他和别人打架,把别人手折断了,自己也进了少管所。”施诗磊认真看着他,说,“我的小学同桌也是去了那种学校,初中的时候肚子就被搞大了,退学在家里生孩子。现在她在批发商场里贩卖衣服,孩子也是上不好学的模样。我不想我的弟弟妹妹去那种地方。”
符钦若平静地听着这个和他根本毫无关系的世界。施诗磊心想,就算有下辈子,符钦若也看不到那样的世界,说完他淡淡一笑,继续埋头算账。
少顷,符钦若从后面伸手过来在他的后颈上抚了抚。他奇怪地回头,眨眨眼,问:“怎么了?”
“希望他们能够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符钦若坐过来,“水电费和物业费给我吧,我来算。”
施诗磊想了想,还是把花销的那叠单子给他。
“昨天你说的那个砚台,是在哪里看到的?”符钦若并没有使用计算器,毕竟是客栈老板,算起钱来很是利索。
施诗磊当时只是随口说的,闻言猜到他的意图,斜过眼睛瞪了他一眼。“我没要买。”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真想买东西给我呢,就送别的吧。我想买一个包,Gucci的,要好几万。”
符钦若思忖了片刻,问:“真想要?”
“嗯。”他点着计算器,“我眼馋很久了。”
他说的时候连头都没回,符钦若靠在沙发里,过了一会儿,说:“那给你买吧。”
施诗磊忽然转身趴到了他的肩膀上,眯起眼睛盯他。
符钦若看他像只小花豹似的,奇怪道:“怎么了?”
他不情不愿地摇头,在看了符钦若很久很久以后,又转身继续算账,嘴里念叨着:“如果每天晚上都去那里上班,然后每天晚上都能遇到像你舅舅那么大方的人,应该只用半个暑假我就能攒够这一大堆学杂费了。——我还是要砚台,不要包。”说着,他把手里的笔朝背后的符钦若那儿挥了挥。
“那还有半个暑假呢?”符钦若问。
施诗磊也缩进了沙发里,抱臂认真想了想,扭头对他说:“我不想回家,你能收留我吗?”
符钦若想了想,说:“我这几个月都要待在爷爷奶奶那里。台门是收回来了,可毕竟别人住的时间长,很多东西不注意,破旧了许多。我还要联络一些古建筑的修复专家去看看,把房子修好来。所以你放暑假的时候,我都不在西塘。”
“哦。”施诗磊听他还有很长时间要忙,不太高兴地撇撇嘴巴,问,“那砚台呢?”
“家里有一方梅花坑的。”话才说到这里,符钦若就被施诗磊用力抓住了手腕,他笑看他激动的模样,道,“那是我亲爷爷送我的,可我一直用惯另一方,那方就一直留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送你吧。”
“那也要好几万吧?要十万吗?”施诗磊挤到符钦若腿边去坐,“不过好东西是不能用钱衡量的,有钱也买不到。”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出钱我是不卖的。”
这话让施诗磊陷入了沉思。符钦若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说:“放假以后,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他们挺想你的,还问过你。”
“真的?”闻言施诗磊高兴地反问。
符钦若微笑点头:“嗯,上次回去,奶奶还说要做乌米饭给你带过来。可爷爷说离立夏还有一段时间,没让她做。”
他眨眨眼:“乌米饭是黑色的糯米饭?”
“你知道?”符钦若诧异道。
施诗磊自得地笑笑,挑眉问:“你见过红色的糯米饭么?还有黄色的、紫色的。”
符钦若闻所未闻,摇了摇头。
见状施诗磊笑得更得意了,对他皱皱鼻子,细说起来:“那是我们那儿三月初三和清明节的时候会做的东西,紫色是用紫番藤,黄色用黄花,红色用红丝线,黑色用枫叶来染,还有原本的白色。唔,象征五谷丰登。”
“黑色用枫叶来染?”符钦若不可思议地问。
“对呀!”施诗磊奇道,“难道你们不是?”
符钦若摇头:“用乌树叶。”
“咦?”这倒是他想不到的,好奇道,“味道会不一样么?”
“去了让奶奶做给你吃?”符钦若笑问。
施诗磊眨巴两下眼睛,用力点头:“嗯!”
似乎人有了盼头,时间便会过得飞快。虽然等到施诗磊攒够学杂费,暑假已经过了小半,但把钱汇过去的那一刻,他终于落得一身轻松。
符钦若也帮他把车票订好了,他在车站刷出车票,连衣服也不必带几件,背着背包就上了车。
他原以为这个暑假是见不到符钦若了,好在常可上次从杭州回去以后,也在做一些兼职,替他省下了几个月的生活费。施诗磊在车上睡着以前,想起符钦若说起的知恩图报,悄然松了一口气。
“施施哥哥!”在出站口,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脆生生地叫住了还在东张西望的施诗磊。
他循声望去,见到是符钦若的小表妹思思在报刊亭旁边朝自己挥动着细细的胳膊。紧接着,施诗磊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符钦若。
思思蹦蹦蹦跑过来,手里还有一支没有吃完的牛奶棒,见面就拉过施诗磊的手,说:“外婆让我和钦若表哥来接你~”
“哦……”施诗磊意外地点头,心里疑惑如果这样,三个人怎么坐符钦若那辆电动车。
符钦若买了一支新的榛子巧克力甜筒,递给施诗磊,问:“累不累?”
“不累。”他拒绝让符钦若卸下自己的背包,一面撕甜筒的包装纸,咬了一口,支支吾吾地说,“怎么回去?”
“我开车过来。”符钦若说。
“开车?”施诗磊没有想到,他以为符钦若不会开车。
符钦若抬起手,用手掌遮住施诗磊的头顶:“嗯,天气太热了,太阳大。可不能让小孩子一直晒着。”
施诗磊吃着开始融化的冰淇淋,眨眨眼,低头看还在美滋滋吃冰棒的思思。
她仰头看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施诗磊抬头看看那些从符钦若指间漏下来的阳光,也伸手遮住思思的小脑袋,问他:“你说谁是小孩子?”
原本以为家里面会很清静,没想到倒是挺热闹的。才走过台门斗,施诗磊便听到了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身边符钦若倒是见怪不怪。思思早早松开了符钦若的手,提着刚才在街口买的那袋巧克力豆,跑去找她的小伙伴了。
“修缮的师傅带了自家的小孩子来玩,还有几个邻居的小孩。”符钦若把施诗磊带进门,“先放东西再去找爷爷奶奶?”
“嗯。”施诗磊一路跟着他往里走,一间一间数着房间,越数到后来心越惊——这台门起码也有五进,是典型的封建士大夫住宅。
在走到第三进的香火堂时,施诗磊见到了正在修缮房屋的师傅们,看到两个还很年轻,分明是在校大学生的模样。
在那儿跟他们问了好,聊过几句以后,施诗磊才知道他们原来就是大学古建筑系的学生和老师,正好在做相关的研究课题,借机过来了。现在他们暂住在台门里,膳食也在这里解决。
“怎么请到的呀?”施诗磊跟着走到第四进,还没有见到爷爷奶奶,悄声问符钦若。
他忽然往旁边转了弯,往侧厢走,说:“其实是爷爷认识的人,从北京过来的。先前我伯母特意为了这件事,拜访了他们带队的老师。——你住这间?”
施诗磊探头进去打量了一番,瞧见那架大大的雕花床,还有旁边的屏风,感觉陈设倒是和钦若小筑里的无异,应该也是符钦若最近布置的。但他没有走进去,而是问:“你呢?你住哪儿啊?”
符钦若微微一怔,指向另一边:“前面。”
“我要跟你住!”施诗磊立即表态道,说完还是试探着问,“爷爷奶奶会不高兴?”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符钦若摇摇头:“也不是。那我带你过去。”
看他说完就转身走,也没多说什么,施诗磊反而觉得莫名其妙。可他脑筋转了转,猜到了答案,笑着跟上去,勾住符钦若的胳膊,倾身问:“是不是不好意思一开始就说要跟我住啊?”
符钦若抬腿过了门槛,又看到施诗磊跳过来,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施诗磊笑嘻嘻地跟着他走到房门口,一看陈设便知是他的房间,立即松开手走进去,背包往床上一丢,一下子躺倒在榉木拔步床上,望着微弱的光线中床架上的海棠雕花图案,又在床上翻了两翻。
“爷爷奶奶住在前头?”听到符钦若进来的声音,施诗磊蓦然坐起来问道。
脚踏两侧各安放了两张小桌子,其中一张上垒了几本书,书页边上都是露出来的书签纸。符钦若走进来,把施诗磊的背包放在另一边桌子上,坐下来说:“住在大堂前左边的卧室里,他们的书房也在那儿。”
“思思呢?”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施诗磊得知她的爸爸妈妈把她带过来过暑假,现在就只有小家伙一个人和外公外婆一起住着。
符钦若耸肩:“她随便住的,午觉在奶奶那里睡。到了晚上,有时候跟爷爷奶奶睡,有时候过来跟我睡。”
“啊?!”施诗磊登时坐起来,“她要是跟你睡,我怎么办啊?”
他回过头,反问:“你想呢?”
施诗磊盯着他看了半天,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最后威胁说:“我想咬你。”
难怪桌子上放的都是山海经之类的故事书,施诗磊不禁开始琢磨怎么巧妙地把小孩子弄出这间房间,让她乖乖住到别的地方去,和爷爷奶奶睡在一起或者自己睡。这个年纪也该可以自己睡了,他心里默默肯定着。
又在卧室里休息了片刻,他们起身去找爷爷奶奶问好。
符爷爷在栽种了桂花的明堂里自己下着象棋,见到施诗磊两手空空,也是料到他已经放好了行李。他对年轻人点点头,并不多做寒暄,只和符钦若说:“你奶奶在厨房做晚饭,你们过去看一看吧。——思思呢?”
“和小朋友们玩去了。”符钦若问,“要留小朋友在家里吃饭吗?”
老先生摇头:“过些时候家长们也该来叫回去吃饭了,不用管。”
果不其然,他们走往厨房时,听到外头有人大声喊着自家小孩的名字,把小朋友领回家吃饭。经一位家长提醒,接着就算没有爸爸妈妈叫,其他小朋友也知道要回家了。
施诗磊看到思思依依不舍地把小朋友们送走,又看到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地提着两大袋食材进来,不免奇怪。
“也是来做修缮的学生。”符钦若解释说,“他们会借家里的灶用,但我们不一起吃。”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走到厨房,见到在炒菜的奶奶,便捻手捻脚地走近去,在奶奶身后静悄悄地叫了一声:“奶奶?”
“啊!”符奶奶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回头看到是施诗磊,直拍胸脯,惊慌未定地说,“哎哟,这鬼灵精,吓死奶奶了。”
施诗磊一脸委屈,道歉道:“对不起嘛,我想给您个惊喜呀!”
符奶奶白了他一眼,哂笑道:“你还记得我这老太婆的呀?”
“这是什么话?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奶奶啊!”施诗磊眨眨眼,朝符钦若那里看了一眼,“忘了符钦若,也不会忘记奶奶的。”
她听了噗嗤一笑,用没拿锅铲的那边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这嘴巴真是,啧啧。”
“嘿嘿。”施诗磊双手背在身后,探身去闻锅里的肉,称赞道,“好香啊!闻得我肚子都饿了!”
符奶奶炒着菜,用胳膊肘捅捅他,不让油溅到他身上:“很快就能吃了,先到旁边等着。别在这里待了,弄得一股子油烟味。去陪思思玩。”
施诗磊想要帮忙,可看到符奶奶一副要撵人的态度,只好作罢。
他跟符钦若一起去餐厅摆放碗筷,很快百无聊赖的思思就耷拉着脑袋走进来,看到两个哥哥在摆碗筷,立即跑过来帮忙。
施诗磊想起她刚才跟小朋友们在明堂里玩泥巴,不禁问:“思思,你手洗干净了没有呀?”
“洗了的。”思思把碗放好,小手两副筷子就抓满了,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审视了她一番,忽然发现了点什么,讶然道:“你长高了呀?高了很多呢!”说着走过去一比,果然比上次见到时高了一小截。
思思高高兴兴地点头,骄傲地说:“我现在已经坐在第五排了,比王岩箐还要高!”
“王岩箐是谁?”施诗磊听得莫名其妙。
“她的同桌,是个男生。”符钦若在旁边说。
施诗磊故作夸张地说:“那很厉害呀!”
“嗯!”小丫头无比肯定地点头,又嗤之以鼻道,“看他以后还欺负我!”
他忍住笑,摸摸她的脑袋,才要说什么,手就被思思推开了。
“施施哥哥,你们以后不要摸我的头了!”思思一本正经地说,“摸头长不高的。”
施诗磊讶然眨了眨眼睛,只好讷讷点了下头:“哦,好。”
他倒是想要打听打听那个小同桌是怎么欺负这么彪悍的女汉子的,吃饭的时候思思大口大口趴着饭,半点淑女范也无,席上竟也没有长辈说她两句。
符奶奶倒是好几次给施诗磊夹菜,弄得他怪不好意思,还听到老人家说:“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长高这件事,在后来施诗磊帮奶奶刷碗的时候又被说了起来。
当时施诗磊正在擦符钦若洗好的碗,忽然听到身后收拾剩菜的奶奶说:“施施,你是不是长高了呀?”
“啊?”施诗磊自己也不知道,“我今年没有体检,不知道呢。”
符奶奶望了他一会儿,确定地说:“的确是比之前高一些了呢,待会儿量一量吧。钦若也一起去。”
施诗磊忽然想起自己跟符钦若那点身高差,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就连划线的三角板也是临时跟那几个学生借的。符钦若书房的一根柱子上,划着一道道的痕迹,也不知道是曾经住在这里的哪家小孩一年一年划上去的。
施诗磊弯腰看到上面有新的,写着一个“思”字,便猜到应该是思思这次回来才划上去的。另一根最新划上去的线,是符钦若的。两条线一上一下,隔了很远的距离。
给施诗磊量身高的重任交给了符钦若,奶奶把三角板交给他,在旁边看着。施诗磊靠着大柱子笔直站定,感觉三角板的直角边压到了头皮上,眼睛不禁往上抬,好像这样就能看到自己的身高一般。
一听到符钦若下刻刀的声音,施诗磊马上从三角板下离开,可看到符钦若新划上的线,还是泄了口气,失望地说:“奶奶,我没长高啊。”
“高了一些的。”反倒是符钦若说,“有个三、四厘米吧。”
施诗磊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还是比你矮?”尽管也就一厘米的偏差。
符钦若平静地说:“因为我也长高了。”
“你开挂吧?几岁了还长个儿!”他忍不住大喊一声,突然意识到奶奶还在,连忙闭嘴。
符奶奶在一旁和解道:“好了好了,明天再加订一份牛奶吧。钦若今天那瓶给施施喝。”
她对施诗磊微微一笑:“施施啊,你晚些时候到我书房来一趟,奶奶有话要问问你。”
施诗磊始料未及,听了愣了一愣。大概是条件反射,他还是无措地看了符钦若一眼,但符钦若并不能在奶奶面前表现出什么来,施诗磊只好乖乖点了点头:“哦,好的。”
毕竟年纪小,还没到九点,思思就被外公提醒上床睡觉了。施诗磊洗完澡经过天井,正听到奶奶嘱咐小女孩先喝牛奶,两人碰到一块儿,相约一起去厨房找牛奶去了。
“给。”施诗磊把吸管捅进锡纸薄膜里,看思思双手捧着牛奶瓶喝起来。
施诗磊也用吸管喝牛奶,过了一会儿,问:“思思啊,你现在还跟你表哥一起睡?你是大孩子了诶。”
思思坐在小板凳上,闻言眨眨眼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表哥给我讲好听的故事呢。”
“他给你讲故事,跟你们一起睡觉是两回事吧?”施诗磊纠正她的错误思想。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也是一起睡的呀。”
施诗磊一听,皱眉道:“这怎么一样呢?他是你表哥,你是他表妹啊。”看她还是一脸懵懂,他找了张小板凳坐在她身边,教育起来:“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他们是夫妻。夫妻呢,就是要睡在一起的。可是表哥表妹不是,是要分开睡的。”
“可是,表哥也让我跟他一起睡啊。”思思完全不明不白的样子。
他心里啧了一声,端看了这小姑娘半天,郑重其事道:“高睿思,你这丫头故意的吧?都六岁了,还在这里假天真什么呀!”话毕,他用手指戳她的脑门。
思思的脑门被戳得一下一下的,末了还呵呵笑,捧着牛奶瓶问:“施施哥哥,那我跟你睡好不好?”
他早该料到,以符钦若一家的智商来看,但凡这丫头在水平线以上,就不应该这么笨。施诗磊眯了眯眼睛,果决道:“不好,你自己睡。”
“哦。”她鼓了鼓圆嘟嘟的脸颊,又含住了吸管。
施诗磊看她咬了半天吸管,还是觉得抢了她的床伴有点对不起她,便说:“不过我可以过去给你讲故事。”
“咦?”思思惊喜地抬头,瞧见哥哥一脸提醒她适可而止的严肃表情,还是笑得眼睛弯弯的,“嗯!施施哥哥,昨晚表哥跟我说,今晚给我讲大鱼的故事。你听过那个故事吗?我想听那个呢!”
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大鱼?”
她费尽地回想了一番,放下牛奶瓶,张开双手夸张地比划着:“就是很大很大的鱼,不知道有多大,然后会变成鸟~”
“鲲鹏啊?”施诗磊睁大了眼睛,暗想符钦若也真是够可以的,竟然给这个小不点讲庄子。他撇撇嘴,瞧见思思又拿起牛奶喝起来,说:“那你喝完牛奶去刷牙,在床上等着我。去睡里面那张床哦,别又跑到你表哥那里去了。”
“嗯嗯!”似乎只要有故事就可以了,思思连续点了好几下头。
施诗磊喝完牛奶,连带思思留下的牛奶瓶,一起拿到屋外的牛奶箱里放置。房子太大,这么一来一回也走了十几分钟,为了节能,一些廊道上并没有灯,施诗磊只能摸着墙,借着前方的光往前走。
他经过大堂前时看到爷爷的书房灯光亮堂,想起奶奶先前让他晚些时候去书房找她。也不知道符钦若现在人到哪里去了,自从施诗磊洗完澡便没见过他,连打听一下内容的机会都没有。施诗磊不想太晚了打扰老人家休息,所以还是直接走过去。
谁知书房里只有符爷爷一个人在画画,并不见奶奶的身影。这样的大宅子,因为太冷清,一旦有些许声响就会引起人的注意,所以脚步必须放得很轻很轻。施诗磊穿着拖鞋,连问好也不必,符爷爷已经抬头发现了他。
“爷爷。”施诗磊站在门口,想想还是暂时别进去,不好意思地说,“奶奶让我来书房找她。”
符爷爷手里拿着笔,闻言了然点头,道:“她应该在她自己的书房里。西边前半间后头有个楼梯,上楼第一间就是了。”
施诗磊暗暗讶然,忙应了一声,温声说:“那爷爷我先过去了。”
“嗯,去吧。”说罢,老先生又低下了头。
这老房子着实是大,有那么几个来修房子的人,还是显得没什么人气。也不知道房子修好以后,连那几位老师和学生也走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该怎么住。
施诗磊经过船厅,走到西首的座楼下,举目望了一阵,果然看到楼上有一间亮着灯的房间。他顺着轧轧作响的木楼梯走上去,正看到房门大开。
符奶奶面前的木架上放着一把团扇,她正在上面作画,瞧见杵在门口的施诗磊,便放下笔,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进门。
“奶奶。”施诗磊轻手轻脚进门,也算知道为什么符钦若是个这么安静的人了——若是常年跟爷爷奶奶这样的老人家处在一起,就是再聒噪的人也会变得文静起来的。
符奶奶起身说:“牛奶喝了么?”
“嗯。”他点头,又说,“牛奶瓶我放出去了。”
“好。”她走到一个装书画卷的广口花瓶旁,在那里找了找,说,“让你来呢,是想给你看样东西,顺便啊,八卦一下。”她说着,回头冲施诗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施诗磊忍俊不禁:“八卦什么呀?”
“还有什么?”符奶奶轻轻白了他一眼,“除了我自家的孙子,其他人我才不关心呢。”
施诗磊赧然笑着,看到符奶奶打开了一幅字卷,不禁觉得眼熟,便凑过去看看。
等他认清上面的字正是自己写的狂草,不免心虚。他知道之前符钦若把这幅字拿回来了,却不知道竟然裱了起来,而且还留在奶奶这里。施诗磊哪里敢在奶奶面前班门弄斧?他挠挠脸颊,怪不好意思的:“奶奶,这个怎么留在这里?”
“好看的呀!”符奶奶说着把展开的字卷放在桌案上,又把羊皮灯挪过来一些。
施诗磊看扇架碍着,便端到了一边的矮桌上。
记得那时上面还洒下了他们喝的花雕,但都在装裱时已经清掉了,施诗磊听符奶奶指着一些字的运笔,教他以后怎么写会更出笔意一些。
一些字写得太潦草,时间久了,就连施诗磊自己都要分辨一段时间,可好在符钦若在后面加了释文。
“装裱前呢,问过钦若怎么没有钤印,才听说你的印坏了。现在有新的了吗?”符奶奶关心道。
后来施诗磊一直不出正品,印也就可有可无。但这事他不好意思跟奶奶说,只好腼腆地摇头:“先前那枚是我自己刻的。我还想自己刻新的,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石料。”
“也会刻印?”她明显不知道这件事。
施诗磊半分不敢在奶奶面前露出自得的神情,乖顺地点了点头。
“真好。”奶奶听了高兴,说,“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什么也没送你。我这里呢,有一枚老印……”
“奶奶不用了……”施诗磊听到苗头,连忙谢绝道。
符奶奶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回绝,从旁边书架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让施诗磊坐下来,一面说:“这枚印是我父亲在我二十八岁的时候送给我的。起初,我不肯从学校辞职,他就刻了这个给我。本来呢,我要送给钦若的妈妈,可她不写字也不画画,给了她也没用,当时就送了她点别的。我一直想着这个印什么时候能够送出去——钦若我是不给的了,那孩子从小到大,也不知收了多少以前留下来的宝贝,少一个不少,多一个还嫌没地方放。”
施诗磊想起符钦若总是动不动说起自己的什么东西是长辈留下来的,果然是这么一回事。他看着符奶奶手里那枚印,上面的印钮竟然是夔龙的模样,看得他心中大惊。
也不知道奶奶的父亲是出于什么想法,将这枚印送给自己女儿的。而这枚印章的石料是田黄冻的,价格不菲,价值也难以估量。
“现在好啦,你来了,就能把这个送你了。”符奶奶说罢,把这枚印章放到了施诗磊手心里,说,“今后好好写字,也好好做人。”
施诗磊一个激灵,听出奶奶话中有话,不免心里发毛。他摇头,还是想把印章还回去:“奶奶,我不要,这个太贵重了。”
“施施。”符奶奶脸上原本亲切的笑容消失了,但她确实还是微笑着,“先前奶奶说,要问你一些事?”
施诗磊心中一凛,放弃了归还,轻轻点头:“奶奶您问。”
她从旁边找到一张凳子,坐在他身边,问:“上回钦若的爸爸妈妈回来,人在杭州,你见着他们了吗?”
施诗磊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奶奶问的会是这个,顿时怔住。他想不出对策,只好如实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见到呢?”符奶奶想了想,问,“他们待的时间也蛮长。是钦若没说让你们见面?”
他拇指摩挲了一阵印章上的夔龙,一想不对,还是放好在桌上,低着头说:“他问过我的,可我……”
“不想见?”奶奶进而问,“不敢见?”
施诗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既不想见,也不敢见。他也想不出缘由,只是觉得,自己由衷地害怕。施诗磊一直低垂着脑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奶奶的问题,心底又涌出一些不具名的委屈,便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对不起……”
“唉,傻孩子。”奶奶揉了揉他的头发,“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什么好害怕的?”
施诗磊错愕得抬起头来。
符奶奶找来一张雪白的宣纸,还有印油,慢条斯理地说:“你去见他们,让他们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总比他们自己去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人要好得多。”
这话听得施诗磊心噗通噗通直跳,符家太大,而他太不知深浅。他咬着嘴唇,却不敢细问些什么。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也都有自己不希望被挖掘出来的过去。坦然一点,告诉好奇的人那些你想让他们知道的,总好过,他们把你不想透露的也挖出来。”她说的话越发直白,让施诗磊也不必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身体发凉,想在心里悄悄舒一口气也做不到,看到奶奶拿起印章,忙不迭说:“奶奶,这个印,我真的不要了。”
符奶奶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似的,把沾了印油的印往纸上轻轻一放,又稍微用力往下压。
没过多久,等到她把印拿开时,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了一个白文的印记——是古隶的“明夷”二字。施诗磊在脑袋里快速搜寻了一番这两个字的出处,最后落到周易上,不免惊讶。
“《周易正义》上有云,‘时虽至暗,不可随世倾邪,故宜艰难坚固,守其贞正之德。故明夷之世,利在艰贞。’”符奶奶把印章放下来,放到施诗磊面前,说,“拿着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道理应该也是本来就明白的。”
施诗磊握住手里的印章,在快走出房门时,还是咬紧了牙关,转过身问:“奶奶,叔叔阿姨是不是查到些什么了?”
符奶奶就要下笔的手一顿,在灯光之后抬起了眼。
“我现在……”施诗磊想不出其他词,“我现在不做坏事了,是真心想和符钦若在一起的。”他把印章握得紧紧的:“我不想和他分开。”
老夫人诧异地望着他,慢慢把笔放下,温和地点头:“我知道。钦若也不想和你分开。”
施诗磊听了愣住:“他说的?”
“嗯。”她微微笑着,说,“他当着全家人的面,和他父母说的。”
他为之一振,想到这些天符钦若待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样子,竟然没有一丝异样。可是,他却不知道,原来在符钦若家里面,已经发生了这么正面的对峙。
“那,叔叔阿姨说什么了吗?”施诗磊忐忑不安地问。
符奶奶仍是和蔼地摇了摇头。“他母亲没说什么。至于尹澄——”她顿了顿,说,“尹澄说,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心肠太软了。”
“心肠软?”他完全不明白,如果知道了他的过往,怎么会有这样的论断。他原以为,要是符钦若家里的人知道他以前是个MB,别说扫地出门,他根本连这个门都没有机会进的。
但是等他再见到符钦若,一切好像已经风平浪静了。所以说,大家都接受,也都同意了吗?
奶奶看他茫然不解的样子,还是没有起身,温声宽慰道:“放心,今后啊,你就是咱们家的孩子了。钦若的爷爷呢,也是这样意思。以后有什么困难,家里人都会帮你的。只要以后你和钦若好好过,就比什么都好了。”
“奶奶……”施诗磊听得心一截一截往下陷,鼻子也开始酸起来。
“挺晚的了,回去睡吧。”符奶奶往外头递了个眼神,“小心夜路。”
施诗磊道别了奶奶,顺着楼梯下来,往房间里走的时候,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原以为会是一道根本跨不过去的坎,可他却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安然地走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忧患意识太强,知道这样的结果,他竟然还是不能相信是真的。
符钦若的爸爸说,他的心肠太软了。何以见得?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按照奶奶的意思,符叔叔应该是把他的底都给端清了,跟符钦若在一起以前,甚至遇到符钦若以前的那些顽劣事迹,应该早就进了长辈的黑册子里。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论断呢?
还有那天——施诗磊在会所里见到符钦若的那天。符钦若的舅舅和姚锡阳同时在场,姚锡阳会不会说了些什么?而且,他的事,符钦若的舅舅知道吗?
施诗磊越想越心慌,也不知道符钦若是如何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压力,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加快了脚步,回到房间时,差点因为没有注意门槛而摔跤,为此惊动了坐在床上看书的符钦若。
安装在房间里的空调不是新的,应该有了一段历史,运作起来哇哇哇作响,难为他还能在这种环境下安然看着书。施诗磊掀起白纱帐的一角钻进床帏里,想起印章还放在口袋里,又掏出来放在了外头。
“哪儿来的印?”符钦若听到声响,转头看到了那枚印。
施诗磊还在往里爬,闻言又想起要拿给符钦若看一看,便探身出去取了回来:“奶奶送的,田黄冻呢。”
符钦若拉开床头的台灯,借着光把那块石料欣赏了一番,仔细看了看钮印,还有印上的字。
“说是她父亲送的。唔……太公公?”施诗磊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位老人,他挤着符钦若坐,说,“我觉得这个好贵重,不知道怎么办。”
他淡淡一笑:“这不是拿回来了吗?留着用吧。印和人一样,都是活的,不能冷落。”
施诗磊眨眨眼睛,讶然望着他。
半晌,符钦若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施诗磊心想他还知道不能冷落人?想当初,别说冷言冷语,符钦若连个脸色都不曾给过。想归这么想,他还是笑着在符钦若脸上亲了一下,滑下来缩进了夏被里。
“啊呀!我给忘了!”施诗磊还没睡稳又爬起来,“说了给思思讲逍遥游,忘记了,现在得过去。”
符钦若不让他再爬出去了,揽住他猫起来的腰,说:“别去了,她已经睡下了。她刚才等不到你,还找了过来,在这边睡着以后我再抱回去的。”
施诗磊被他抱了回来,想了想,又躺回被子里,望着他问:“那她今晚睡哪里呀?”
“原本准备给你的那个房间。”符钦若的目光回到了线装书上,另一边手放在施诗磊耳畔,若有似无地抚了抚他耳后柔软的肌肤。
他被弄得痒痒的,不舒服地动了动,还是侧过身,望着符钦若看书的侧脸,准备睡觉。过了一阵子,他看符钦若看书看入迷了,便开口打断他:“钦若哥哥。”
“嗯?”倒还没有到聚精会神的地步,符钦若瞥了他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跟叔叔阿姨说起我的?”施诗磊把脸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像一只在讨好主人的猫。
符钦若见他这副模样,微笑挂上了嘴角,曲起手指用指甲在他的脸颊上滑了滑,说:“倒是没有主动说起过。商量怎么修缮这房子的时候,伯父伯母、姑姑姑父,还有他们的孩子都过来了,那天一大家子议论到很晚。后来他们都回去了,我父母留在这里陪爷爷奶奶,我被叫过去……是他们问起你来的。”
听罢施诗磊脸上轻松的神色霎时间消失了,他抓住了符钦若的手。
符钦若想了想,放下书,也躺下来,面对他。
“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情况,还问是不是打定主意在一起了。”符钦若发现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便柔软了目光,“我说是,他们就没意见了。这不,还让你回来过暑假了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施诗磊清楚,一定不是“没说什么”。否则奶奶不会说那么郑重其事的话,更不会把那枚印给他。
爷爷虽然没有表态,但也不似从前一样愿意和他多说话了,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他当过MB的事。这种丑事,就算表面上愿意接受下来,心理上肯定还是难以接纳的。
施诗磊没什么觉得委屈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谁都逃不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干不净,凭什么还要求别人干干净净地看他呢?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符钦若。
符钦若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吗?”
施诗磊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指向放在外头的那枚印,“她说,明夷。”
他一怔,转而笑着点头:“嗯。”
“奶奶说,你爸爸说我心肠太软了。”他泄气地哼了一声,嘟哝着,“我哪里心肠软啊?能比你还软吗?我只怕这世上找不到比你心肠更软的人了。”
符钦若听他抱怨,柔声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帮你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如果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他们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还给你添麻烦,那你该怎么办?”
闻言施诗磊怔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就算你从来没有图他们偿还你什么,你会后悔自己曾经这么不计回报,甚至牺牲自己去帮他们吗?”符钦若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可却是第一次问得这么带有进攻性。
施诗磊紧锁着眉头,避开他的目光,脑子被他问得乱乱的,气得翻过身。“你不要问我这些,我不知道。”半晌,他又愤然转回身来,纠正道,“我没有牺牲自己啊。我之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我想当MB是我自愿的,我不想辛辛苦苦地工作,就像我现在又不想去卖了一样。”
“嘘——”符钦若用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嘴唇,轻声说,“别说这么大声。”
施诗磊他被他几句话弄得头疼,甩开他的手:“我不跟你睡了,我去和思思睡。”说罢他就坐起来,要越过符钦若爬出去。
符钦若伸手又把他揽了回来:“不能去和女生睡觉。”
施诗磊正气在头上,被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说得愣了一愣,继而竟然没骨气地笑了。他又好气又好笑,盘腿坐在床上,抱臂盯着符钦若:“道歉。”
“好,我道歉。我以后再也不问你这些了。”符钦若无奈地说。
施诗磊气得直瞪眼,又瞅了半天,挤眉弄眼道:“哦,一句话就完了呀?我像那么好哄的人吗?”
符钦若坐起来,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一言不发注视着他。
空调哗啦哗啦作响,风吹得白纱帐像是要翻飞的海浪,施诗磊看到他那些背着光的影子,还有清俊的脸面,看得他心头发痒。
“不许这么看我。”施诗磊遮住了他的眼睛。
“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去看样东西。”符钦若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
“什么东西?”他好奇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啊!你晚上溜到哪里玩去了?我洗完澡,出来半天也没看到你。”
符钦若故弄玄虚地笑:“明早你就知道了。”
施诗磊可不愿意被他这么挂着,看他躺下来,一下子就趴到了他的身上。
“喂……”符钦若没来得及抓住他伸进裤子里的手,要紧的地方已经被抓住了,“别闹,很晚了。”
他坏坏地笑了笑,手上一动,马上满意地看到符钦若皱起了眉头:“你跟我说,我就不闹。”
符钦若盯着他,完全是一脸不相信。
施诗磊脸上的坏笑越发嚣张起来,膝盖压到了他腿间,说:“你还是别跟我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