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北平城(1 / 1)
随同施昊勘验王粲府上,王粲倒在血泊衣衫齐整毫无挣扎痕迹,家眷被锦衣卫暂时看管在后院,萧玹蹲在王粲身旁察看,一刀致命,像极了杀手一刀斩,卫东。
案几被人斩去一角,正是卫东杀人之后留下的标识,几乎无需再揣测便知灭口之人必是卫东无疑。
锦衣卫于王府中翻箱倒柜,随处可听闻事物掷地之声,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王夫人被带至萧玹身前,瘫软在地上,衣着面料是上好丝绸,颈项上的首饰,手指套的指环无一不在昭显王家富贵。
自户部提取王粲的详细资料已查阅过,王粲祖籍北平并无富贵,以王粲的俸禄绝不可能如此供家人穿金戴银,萧玹拿过曹昇的画像眸光流转间映出深邃,声音清冽道:“王大人贩卖牙牌倒是府中富贵,王夫人定然识得此人,将所知皆告诉于我,若有一字不实,说不得只能请夫人诏狱做客了。”
诏狱凶名赫赫就算能够走出诏狱相传也几无完人,王夫人忙不迭道:“我将所知全部告诉姑娘,姑娘饶命。”
萧玹耐着性子和颜悦色道:“夫人请言。”王夫人哭哭啼啼道:“我家大人偶尔替人制作牙牌,也知风险自是将真实牙牌扣下以备不时之需,藏于府中房梁,大人死于房中,连带房梁中的牙牌也被人取走了。”
看着萧玹微沉的神色,眼眸中扬起的杀意飞扬,王夫人吓得急忙断断续续道:“四年前发生了右监丞命案,两年后此人任职右监丞,我家大人便多了一个心眼将此人牙牌内容拓下,藏在床榻暗格中,姑娘自是可取得。”
顺着王夫人的话取来一张泛黄的纸,萧玹喜悦写在脸上,曹昇,北平青田村人氏,与小太监所言话语中偶有掺杂北方口音,喜食面粉不谋而合,这便是曹昇的真实来历了!
萧玹起身吩咐道:“买卖牙牌,此事交由刑部处置。”一名锦衣卫跑至萧玹身前气喘吁吁道:“萧大人,方才有人瞧见,卫东往南方而去,叶百户已带人寻迹而去。”
处处破绽百出,故意引锦衣卫往南方而去,此意不言而喻,萧玹唤来施昊道:“施大人,你亲率巡查缉捕声势浩大循卫东往南方而去,让天下人都以为我们追查的方向便是南方,两日之后再往北平与我汇合。”施昊拱手领命道:“属下领命。”
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浩浩荡荡出南城门循着卫东留下的蛛丝马迹而去,北城门外萧玹扮为翩翩公子模样乘汗血宝马出城,贴身宝剑七星龙渊用布套包裹悬挂在马鞍上,独自一人去往北平方向。
日夜兼程只为尽早赶往北平,号称能够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也用了三日方至北平,一路风餐雨露的萧玹已是疲惫不堪,进城之时恰逢天色已晚,曹昇的通缉榜随处可见,萧玹找了一处干净的客栈歇下。
翌日结了房钱便前往北平青田村,辗转反复问询跋山涉水直至午时方在北平城外极为僻静之地找寻到青田村。
青田村环抱于山中,村里可见炊烟袅袅已升起灶火,踏入青田村见到小径旁斑驳的城墙,茅草为顶青石为梁,便知此地贫瘠,见到不远处白发苍苍的老妪隔着田坎坐在颓败墙脚就着腌菜食用手中发黑的馒头,已是饥肠辘辘的萧玹取下水囊饮下一口水自马背跃下。
取下悬挂在马鞍用牛皮纸包裹用以充饥的白膜与肉干,萧玹摸了摸饥饿的腹叹口气,纵身提气轻松飞跃青黄不接的田地来到老妪身前。
老妪浑浊的目光看向眼前青春洋溢的少年郎,萧玹蹲下身子将手中食物递给老妪,声音如泉水般清冽:“婆婆,这里有些干粮,您收下吧。”
萧玹青莲般干净无染的气质极为令人喜亲近,老妪颤颤巍巍的手接过萧玹的食物,慈爱的笑容将皱纹挤做一团,像极了将要开败的花朵,随手指着方凳让萧玹坐下声音苍老扬起无力:“青田村偏僻,娃娃你来村里有事?”
坐在方凳上隔着开启的门打量屋内,屋中陈设简陋,床榻上凌乱放着老妪一人衣物,萧玹已推断出此屋由老妪独自居住,笑容温和道:“婆婆,为何没有人替您颐养天年?”
老妪深深叹口气因萧玹一句话而抹起了眼泪:“七年前,山体滑坡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田地里的粮食全数被淹没,涨起的洪水滑坡的石流淹死了好多村民,我的两个儿子也葬身在那该死的石流中。”
萧玹轻叹苍天无情,自怀中取出碎银放在老妪手中:“既是相逢,便是有缘,婆婆便收下这些细碎银子。”
见到老妪欲要推辞,萧玹笑着道:“婆婆,您就莫要推拒了,我向婆婆打听一个人,婆婆可识得曹昇?”
萧玹说着自怀中拿起曹昇画像展开,老妪借助阳光仔细端详,看清楚的画像中人,老妪脱口而出道:“这是曹家的二狗子,曹家居住在山坡下,七年前的石流,除了二狗子,全家都埋在了山坡里。”
寻迹于此尚算顺利,萧玹唇角勾勒出笑意道:“婆婆可知,后来这曹昇去了何处?”老妪摇头:“村里人帮忙埋葬了曹家五口,二狗子向村里人磕头道谢,跟着赈灾的和尚一同出了村,不知去了哪里。”
耕地而归的村民扛着锄头路过村头,见到生人远远便朝老妪打招呼道:“黄婆婆,家里来客人了?”
老妪苍老的声音吼道:“这娃娃来找曹家二狗子,王家大娃,你晓不晓得下落?”村民中气十足的声音有着惊讶:“我方才耕地回来,路过曹家墓前,杂草已除去,有人供奉过香火,难不成是曹家二狗子回来了?”
此言一出让萧玹振奋得连日来的疲惫消失一干二净,急忙问清楚村民曹家墓地在何方,乘着汗血宝马寻至。
七年前的青田村太多人死于天灾,墓地紧连一座比一座沧桑,穷得连墓碑都是树干所刻,风云侵蚀下字迹早已模糊。
萧玹蹲在一处杂草除去的墓前仔细勘察,早已熄灭的蜡烛香火大小不一略显杂乱,软泥上的脚印塌下的杂草依旧新鲜,就在近日曹昇前来祭拜过亲人。
萧玹纤细手指细细摩擦地上脚印,青田村的泥土有些干燥暗黄色,而沾染上曹昇脚底下的泥土粘稠成褐色,显然曹昇如今藏身之地与青田村南辕北辙,当年曹昇跟随赈灾的僧人离去,而地上色彩杂乱的香烛无需多思,曹昇如今藏身在何处已是呼之欲出,兴奋的萧玹打了一个响指,跃上马朝着原路而回。
北平城经历过辽陪都、金上都、元大都的繁华,如今在燕王朱棣清正廉明治理下愈发昌盛,以燕王府为中心划分为东南西北四城,入夜之后西城外的永定河中画舫灯火将河面映亮。
西城中自入夜后灯火通明,青色条石铺地的道路上举灯贩卖吃食的小贩随处可见,过往人群熙熙攘攘簇拥在两旁。
景致最好的莫过于拥有三层楼阁的酒肆问青天,取自苏轼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意,唯有早晨吃过一碗粥的萧玹早已是饥肠辘辘,登临三楼,楼下繁华的连绵灯火尽收眼底。
点了小二推荐的拿手菜,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为图方便如今是男子打扮,七星龙渊剑换了朴实无华的剑鞘系于腰间,清秀俊雅俊俏公子模样,动作粗俗些也无人质疑。
对面街道密集的小店多是贩卖女子衣衫以及胭脂水粉,花想容店铺的胭脂用新鲜花朵所制,材质上乘用以包装的透明琉璃盒手工精制,受到北平的贵人们喜爱,店铺生意极好,即使如今是食用晚膳的时辰,店中采买人群也是络绎不绝。
角落处,两名碧玉年华的姑娘挑开琉璃盒涂抹胭脂期以找寻到自己喜爱的颜色,穿着明艳襦裙的姑娘肤色白皙眉眼神采飞扬,黑眸中是不谙世事的清澈,秀气挺直的鼻尖勾勒出斯文秀气容颜。
秀气的姑娘专心致志的挑选喜爱胭脂,柔弱身姿却被身后华服男子轻撞,男子急忙扶住姑娘连连道歉:“抱歉。”
姑娘点头斯文一笑声音柔柔道:“无妨。”男子迅速离开,姑娘拿起手中琉璃盒笑嘻嘻对着店小二道:“我就要这一盒了。”
向系在腰间的钱袋掏去却是空空如也,姑娘后知后觉转身恰巧看见男子离去的背影,懊恼跺脚道:“抓小偷。”
萧玹坐在三楼上,菜未至,已饮下两杯茶水,无聊打望间恰好见到小姑娘追出门店,指着男子背影道:“他是小偷,快抓小偷!”
此地繁华惯偷处处,小贩们已是见怪不怪,未曾有人理会姑娘的呼喊,萧玹毫不犹豫起身拿起佩剑自三楼一跃而下,追向小偷离去方向声音顺着风中传来:“姑娘莫急,我替你寻回钱袋。”
小偷虽对此地极为熟悉一面逃窜一面自口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呼哨,哪里敌得过萧玹卓绝轻功,轻轻腾跃间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萧玹脚尖再次轻轻点地,身姿轻灵落在小偷面前。
见到萧玹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小偷已累得气喘吁吁索性不跑了,指着萧玹怒骂道:“哪里来的小子,竟然敢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