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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后,拿出钥匙缓缓插|进了锁孔。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以至于这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几次才做成功。
门开了,他站在玄关处,却没有再往前走。
一片昏黄的阳光从阳台洒落进来,公寓里笼罩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柔和又美好。
在那柔软的金色光芒中,颜色温暖的壁纸、淡青色的天花板、浅绿色的窗帘,还有像是海浪和柔软沙滩的地毯就这样直直落入了他眼中,美好得让他有一阵失神。
可同时又刺眼得让他想要落泪。
本来再过几天,他们就要住进来的。
高杉说,这是他们的家。可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谈“家”?
他就这样久久地站在玄关,看着阳光一点一滴地从房间里溜走,心也就跟着空了起来。
突然手机响了,他回了回神。
是高杉。
“假发,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在公司?”
“我在公寓。”
“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了吗?”高杉的声音带着笑,“那我来接你,等着我。”
“好。”
桂挂断电话,无力地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往昔种种如海潮般涌来,难受得让他快要喘不过气。高杉是骗了他这么久,可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恨不起来他。事到如今,他只是觉得好累,他不想责问、不想纠缠、不想吵架,他甚至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他只是想逃得远远的。
他想,自己真的很懦弱啊,他没办法不去想神威的话,他和高杉确实是踏着恩师的尸骨走到了一起,真相被撕开,他们有何颜面再谈及幸福;可他也没办法放下高杉,他喜欢高杉啊,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时,你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可是为什么偏偏他就要做这种抉择呢?
高杉取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假发这个笨蛋还是这么粗心,高杉含着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却发现一片昏暗中,桂靠墙在玄关处坐着。
“假发,我回来了。”
“……”
“假发,不舒服吗?”高杉察觉到了桂的异样,他俯下身子想看看桂的脸色,桂却避开他站了起来。桂逆着光,高杉看不清他的表情。
“假发,怎么了?”
“高杉,”一阵沉默后,桂的声音低低传来,他说:“我都知道了……孤儿院爆炸案的事。”
久久的死寂后,高杉轻声回道:“是吗?”
高杉无数次想过,如果有一天桂知道了真相,自己该怎么求得他的原谅。可真正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要比想象中镇定得多。当把一切隐瞒与欺骗都拆穿后,他却突然觉得轻松了下来。
“假发,对不起。”虽然知道这时候对不起这句话显得有多么苍白可笑,但此时却也唯有这句话能代替自己表达心中的内疚与负罪感。
“……”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松阳老师,也对不起那些孩子。这句话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
别人以为他高杉晋助冷酷无情,可是再坚硬的心,也会有裂缝的。每每触及这些伤口时,还是会一样痛彻心扉。
“其实在两年前我就应该把这句话讲出来的,”高杉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嘲讽,“可我太没勇气,我不敢让你知道真相,我怕你恨我。”
“……”
“对不起,让你负罪了这么久。松阳老师……老师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老师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怪我。”
“……”
“假发你说句话吧,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受一些。”
良久以后,桂的声音从昏沉沉的暮色中传来,那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他说:“高杉,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不信任彼此?”
高杉感觉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该作何解释。
“我们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可原来我还是离你那么远。我努力地想追上你,可每次就在我以为终于能够赶上了你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之间原来还有这么一道鸿沟。”
“假发……”高杉声音苦涩。
“真累啊。”桂从高杉面前走过,却自始至终没有抬眸看高杉一眼,走到门口时,他小声说:“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
终于最后一点斜斜的光线也彻底消散了,晚风拂起柔软的窗帘,窗外那遥远的天幕上,隐约可见一痕淡淡的新月。
月光惨惨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