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九）（1 / 1）
“银时，别睡了。”长发男生推了推趴在课桌上的银发天然卷，“再睡就要迟到了。”
“啊~不去了行不行，银桑我好困~”银发天然卷翻着死鱼眼，一脸可怜兮兮。
“不行，银时，月咏学姐刚刚已经打电话催过一次了。”橘努力地晃动着银发男生的肩，仿佛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清醒过来。“月咏学姐平时那么照顾我们，难得她过生日，我们怎么能失约呢？而且银时你啊，月咏学姐……”
“啊~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起来，你就别唠叨了。”在耳膜要受到轰炸之前，银时及时阻止了这个笨蛋的说教。
“可是带什么礼物去好呢？”橘想了想，忽然看向了银时，“哈，对了，银时你和月咏学姐很熟，你应该知道月咏学姐喜欢什么对吧！”
银时把包甩在肩上，用依旧了无生气的死鱼眼白了他一眼，“喂喂，什么叫很熟啊！小太郎君，你可不要胡说哦，小心银桑我叫你请我吃布丁。”
“什么叫胡说啊，银时！”橘觉得自己有必要反驳一下：“首先，你们同系，而且月咏学姐还是你的直系学姐，同时，你们也一起合作过好几个课题研究；还有，月咏学姐还是会长的时候，也是她直接推荐的你当她的副手。这么说来，你们很熟这话哪里错了啊！”
银时无奈笑笑，拍了拍橘的头，“好啦好啦，法学高材生小太郎同学，你说得对。礼物的话，去订个蛋糕吧，还有点时间。”
橘扬扬嘴角，从头顶拿开银时的手，一本正经道：“银时，说过多少次了，别拍我的头，这样显得我很白痴。”
“哦，是吗？”银时揉了揉自己的天然卷，坏坏地笑了：“笨蛋还会嫌弃自己看起来白痴吗？”
“……”
橘一时气结，他瞪了天然卷一眼，“银时你……”可是“你”字还没出口，他就突然愣住了，就像是忽地失去意识一样愣在了原地——
他恍惚中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让他的世界瞬间沉寂了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如闷雷一样在他脑海中炸开，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他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
那个人叫了一声“假发”。
假发……
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忘记了跳动，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在那虚无一片里，满世界都是白光，刺眼得让他几乎想落泪。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转身，也没有挪动步子，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离了一样。
几秒钟，却像过了几个世纪。
那人走到了他面前，“假发，好久不见。”
瞳孔渐渐有了焦距，他看清了眼前的人――紫发，绿眸，依稀是记忆中旧时那个模样。
却又恍如隔世般地陌生。
“高……杉……”
“橘……”银时转过头，发现了橘的异常，“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没有回应。
“橘？”银时困惑地皱了皱眉，又叫了一声。
“银时，”橘垂下头，努力保持着镇定，刘海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对不起，你先去吧，我可能，去不了了……我会向月咏学姐道歉的……”
银时盯着橘看了几秒钟，走了过来，死鱼眼中难得有了几分锋芒的神色。他看向橘面前的紫发男人，问道：“这是谁？”
“我是假发的朋友。”在橘开口之前，紫发男人直视着他回道。
“假发？”
“银时，对不起。”橘的声音有了几分隐隐的恳求，“不要问了，回来我再向你解释好吗。”
银时眸子暗了暗，他动了动喉咙，却只说出了一句“有事打我电话”。又看了一眼紫发男人后，就转身离开了。
餐厅里人很少，两人对坐在扇形隔间里，却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安静得仿佛世界都停止了运转，只有角落里飘过来的悠悠钢琴曲彰示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动。
没有问对方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没有问对方这么久为什么都没有消息，也没有问对方现在在做什么，就这样沉默地对着，却又仿佛已经诉尽了这些年来的所有的悲辛和挂念。
“假发，怎么这么安静？你以前话可是很多的。”沉默半晌后，高杉晃着酒杯笑道。
“想说的太多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桂有些恍惚，甚至忘了反驳一句“不是假发，是桂。”
“呵呵……”高杉饮尽杯中红酒，眸中溢满了笑意，“我也是。”
“……”
在看到半瓶酒不一会儿就被高杉一杯接一杯地倒下后，桂忍不住开口了：“高杉，你别喝太多酒，会伤身体的。”
“假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唠叨啊。”
“……”
又一首曲子悠悠传来，婉转的旋律如水纹一样缓缓荡漾开来。
“Nightgale，”高杉看向桂，突然轻声说道：“还记得吗……松阳老师以前常弹的……真怀念啊……”说着，又一杯酒倒入了喉中，辛灼的酒液撞入喉咙，直直压下了心脏的刺痛。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局促的沉默，然后便是桂打着颤儿的声音。
“对不起，高杉，对不起……”
“……”
桂哽咽着向对面那人不停地道歉，“是我，是我害死了松阳老师……松阳老师是为了救我才会去世的……我害死了你最爱的松阳老师，对不起……”
高杉走后没多久的一个晚上，孤儿院发生了爆炸案，大爆炸引发了大面积的火灾。桂的腿被房顶掉落下的天花板砸伤了，松阳老师为救桂，被困在了火场里，再也没能出来，一同被永远留在了火场里的，还有孤儿院的十多个孩子，桂是那晚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高杉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
巨大的痛苦充盈了整个心脏，痛到难以呼吸，痛到整个世界都扭曲成了黑白一片。
他想说：“假发，对不起。”
他想说：“假发，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怪你。”
他想说：“假发，你别这样，你知道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可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桂。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没有资格讲安慰。
因为那场爆炸案是冲着他去的。
“害死松阳老师的，是我，害你失去一条腿的，也是我，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人……”
可他不能把这些话告诉桂，他不能，也不敢……有些真相一旦被撕开，露出的就会是血淋淋的现实，他承受不起。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的心事，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假发，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
“高杉，你会不会恨我？如果不是我，松阳老师也不会死的。”
“假发，松阳老师……老师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高杉，我真的宁愿被留在那里面的是我。”
“假发！”高杉垂着眸子低吼了一声。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声摩擦着静止的空气。几秒钟后，他抬起头来，表情在橘色灯光下又柔和如初，甚至带着微微的乞求：
“假发，别这样，以后……以后都别再说这件事了好吗？”
桂隔着略显昏暗的灯光望着高杉，直到他看见那个紫发的男孩的影子和高杉渐渐重叠，那个紫发男孩站在旧日的阳光里霸道地对自己说“我会保护你的，笨蛋。”
他回了回神，微垂下了眸子，
“对不起，高杉，我刚刚情绪有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