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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向暖做了一个梦,梦里雪山绵延,天寒地冻,肺腑犹寒,然后就是地崩山摧,巨大的恐惧感一如当日,将她紧紧包裹。只在梦里,将她护在身下的人不是童穆晟,而是施方,两人没有等到救援人员,施方拔开雪堆终于自救,搀扶着童向暖从雪山的小道中走出去,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最终留下零落脚印。
童向暖感动不已,回来窝在暖暖的被窝里问施方:“施叔叔,你要是因为我也发生了意外,我会很愧疚的!”
施方:“愧疚就对了!我活着的时候你给我添堵,如果我死了,终于可以让你心塞了!”
童向暖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还残留着梦的余韵,越琢磨越觉得梦里的施方才是能跟自己和睦相处的施方,而眼下这个柔情版么……一定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呢?
童向暖的视线透过窗盯着深色的天幕.天还未亮,她的脑海里一幕幕倒带着施方跟自己的嬉笑怒骂,以及那些在一起的温暖:三番两次跟陆白川争风吃醋,自己有任何麻烦,他总是第一时间赶到……而自己还傻乎乎地为他跟洛忆牵线,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是有多迟钝,才能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而回首过往,细细想来,那些蛛丝马迹,竟然都织成一张难解的情网。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却又似乎远远未到恋人的程度。
童向暖心里想着,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天光大亮得时候被何旭日的动静给闹醒了,她才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望着何旭日:“今天起这么早干什么,去画室赶作业么……”
“你快起来!代课老师不是白川了你还敢逃课!”
“旭日……”童向暖趴在床沿上长出一口气,“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何旭日:“你不去我可去了,我可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今天起好好画画,以后扬名艺术界……”
童向暖:“别去了,我今天有点事情,中午请你吃法餐。”
何旭日:“不就是一次课吗!不上了还能影响一位艺术家长成的天命么?说!今天要干什么?”
童向暖:“施叔叔喊我回家吃饭,简直跟鸿门宴似的,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好,所以还是带上你吧……哎你说我该怎么同他说啊?”
何旭日白了童向暖一眼,扯过一张凳子在童向暖跟前坐下:“这就得问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感觉。”
童向暖抱着枕头坐起来:“我要是知道这个问题就好办了……”
何旭日装腔作势地揉着自己心口:“那你就想一想,如果以后他有了女朋友、结了婚、生了孩子,你是一种什么感觉?会不会心里酸酸的、涩涩的,还有巨大的失落感?”
童向暖瞪着何旭日:“假想这种东西……有意思吗也就你会胡思乱想!”
何旭日:“你也知道,我有病,好难过,好痛苦……”
童向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顺口就接道:“我知道,可是脑残,真的,治不好。”
04
温泉别墅里,金碧辉煌的大厅穹壁高悬,音乐声静静流淌,大厅正中央,有两人在翩翩起舞。童向暖站在外围,目睹那一对男女珠联璧合,女士杨柳细腰、裙摆飞扬,男士身长隽美、西装革履,身形扭转,脚步铿锵又婉转,一下下合着音乐的节拍踏着舞步。
男士正是施方,而女士,自然是施方的母亲冯兰。
童向暖看过去,施方正搂着一位年岁较他稍稍长的女士,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翩然而舞,那动作火热狂放,带着热带雨林的火辣激情,非寻常舞伴能配合默契。童向暖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就觉得不顺眼起来,不知不觉间,她双拳紧握,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跳舞的两人,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
而在童向暖听不见的地方,施方悄悄对冯兰使了个眼色:“那排人中,左起第三个就是向暖。”
冯兰顺着施方说的方向地方看去:“果然跟温忍冬有几分相似,但又如你所说,跟忍冬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温忍冬像是长在天山顶的雪莲,坚韧、恣意,从不对世俗人物曲意逢迎,而童向暖却像向日葵,她所向往之处,必有明媚阳光、暖暖春风,徐徐吹上人心头,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施方跟冯兰似乎才发现童向暖的到来,施方挽着冯兰,仪态万方地朝她走来。何旭日撞了撞童向暖的胳膊:“向暖,你怎么了?”童向暖这才恍然惊醒一般,收敛了表情,静静等着两人走到跟前。
冯兰朝童向暖点点头,微笑道:“这位就是童小姐吧?”
施方微笑点点头。童向暖将施方那个微笑看在眼里,心忖施方什么意思,前两天才说喜欢自己,还来了个床咚,这才没几天,就搂着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跳舞?虽然这个人年纪看起来比施方要大……但是施方好像并不在乎年龄这东西。
合着他耍自己玩呢!不甘于愤怒莫名地攀爬上心头,童向暖看向眼前这个雍容贵气的女人,眼神里自觉不自觉地沾染了敌意:“你是谁?”
接着就听见施方说:“向暖,这是我妈,不过你得喊她兰姐,不然她会不高兴的哦。”
童向暖觉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这这……这么年轻……是施方他妈?而且还这么好看!她今天可算是为施方这张倾倒众生的脸找到了出处跟根源。
“向暖,我想跟你谈谈。”冯兰将童向暖的表情尽收眼底,一扬下巴:“施方,我想跟向暖单独谈谈,我们谈完就开饭吧。”
施方:“好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这位……向暖的同学,你也来别处看看吧。”
童向暖本能地预感到冯兰要单独跟自己谈的事情必然跟施方有关,她怨念地看着施方跟何旭日离开的背影,再更加怨念地回过脸,硬着头皮望着冯兰:“兰姐你好,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冯兰引着童向暖找了个桌子坐了,给两人一人倒上一杯红茶,才问道:“我们从施方哪里听说过你,你是忍冬的女儿吧?”
童向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指腹摩挲着杯沿:“兰姐您认识忍冬?”
冯兰朝着童向暖勾唇一笑,唇红齿白,明艳动人:“岂止是认识?施方当年迷恋忍冬迷恋得神魂颠倒,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论施方怎么对她,忍冬始终不为所动,还是选择了别的男人……那时候得施方,简直颓废得整个人都要毁了。”
童向暖听着冯兰讲述施方的事迹,眉头深深皱起:“可是这件事情,并不能怪忍冬。”
冯兰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你放心,我并没有怪忍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忍冬不喜欢施方,我们自然谁也勉强不得。我只是没想到,十八年后施方又喜欢上了你……我想,他大概是摆脱不了你母亲的阴影了。”
童向暖琢磨了一下冯兰话里的意思才缓缓开口:“兰姐,您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忍冬这么多年以来都跟我爸两地分居,施叔叔如果至今仍然喜欢着忍冬,他有的是机会,没必要藏着掖着,我相信施叔叔也能拎得清这其中的关系,更没有必要从我这里曲线救国,所以对于您这个说法,我不认同。”
冯兰:“你不认同也罢,但……请你体谅一下一个做母亲的人的心情吧。施方虽然看起来坚不可摧,油嘴滑舌,但是这么多年始终走不出来忍冬的阴影,在感情这一块他实际上是极度脆弱的。当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投入一段感情,可能很久很久都走不出来。如果你不喜欢他,就早点离开他,我想,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童向暖视线低垂,看向手中的茶杯:“兰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冯兰似乎也松了口气:“向暖,你真的明白么?”
童向暖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是,叫我离开施叔叔。”
冯兰摇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要么你们在一起,要么你们就再也不见。抱歉,我知道这样的做法很自私,明明是他先喜欢上你的。”
童向暖抬眼看了一眼冯兰,对方神色真诚,目中歉意俨然,童向暖在这一瞬间觉得,冯兰不管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答应的。可是……要让她就这样离开施方与他再也不见,童向暖想了想,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陪伴,要一夕之间割舍掉,心中自然有几分不舍:“兰姐,我明白。可是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即便是告别,我想我也需要时间。”
冯兰:“对不起,我需要快刀斩乱麻,拖得越久,他就会陷得越深,如果是钱的问题你尽管提。”
童向暖一听到钱好像被激怒了:“兰姐,我跟施叔叔在一起毕竟这么久了,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没有亲情也有友情,您想花钱让我走,可以,写支票。”
冯兰似乎对谈论这种事情很擅长,风雨不动地望着童向暖:“你开个你能接受的价吧。”
童向暖伸出一根手指头:“我要一个亿,不然就不走。”
冯兰一听童向暖这狮子大开口的节奏,心里就透彻地明白童向暖终究是不舍,只是在找借口留下,她面色上却不显露,只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童小姐不觉得自己开价有些高么?”
童向暖双手抄在胸前,大大咧咧的:“我开的可不是我自己的身价,是施叔叔的身价!怎么样?不付款我就不走,只接受支票,不接受分期付款。”
施方不知道何时从童向暖身后走出来,连着椅背一起抱住她:“向暖,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这忽然深情起来的画风令童向暖简直匪夷所思,童向暖在完全没有心里防备的情况下,故作镇定地掰开施方环住自己的手臂:“施叔叔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并不是因为你!”
施方显然是早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成竹在胸地在童向暖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不走了啊。”
童向暖忽然想明白其中关节,站起身来:“施叔叔,兰姐,你们试探我?”
冯兰抚了抚鬓角:“也不能算是试探啊,我方才所言,句句是心声,只是你不走,我也不能勉强你不是?”
童向暖不看冯兰,只愤愤地瞪了一眼施方,拉着何旭日就往外走。
施方一把拉住童向暖的手腕,冯兰劝道:“向暖,你别生气,这主意是我出的,施方起初是拒绝的,但我对他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会用我的方法让你离开,他才答应。”
趁着童向跟冯兰对视的时刻,施方朝何旭日打了个眼色,何旭日拉着童向暖:“哎着什么急啊,吃完饭再回学校也不迟啊?”
被何旭日这么一插科打诨,童向暖狠狠剜了她一眼,却不再同施方正直。
几人一同共进晚餐之后,让司机送童向暖跟何旭日两人离开,施方问冯兰:“兰姐,你真的觉得,向暖这种不愿意离开,是因为喜欢我吗?”
冯兰:“我觉得她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又或许不愿意承认。不过儿子,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
施方揉揉太阳穴:“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才患得患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