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撒艾撒】无限轮回(1 / 1)
片段灭文法,闪点悖论梗(如果不知道也没关系,但是还是推荐看这个动画电影,我爱闪电侠!)
文章简介你们应该都在我的微博里看过了,所以我就不贴了。无非是大艾徘徊在某一个下午到自己死亡的这段时间里,用尽一切方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你们一定不知道这篇文只是个上篇,下篇定名为时间逆转。本故事的世界观与《冥侦探哈迪斯》系列平行。
另外你们别期待工口,我真的不会写工口,我碰到工口就会写成超搞笑的东西。你们不会期待看工口时笑到地上的愚蠢体验的。1.
他醒来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这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圣域的阳光拂照着室外每一块坚硬冰冷的砖石,再从那古老的缝隙里赶走丝丝缕缕的凉意。
艾俄洛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他的好友正从地上拾起衣服穿上。
“你也该穿上衣服,”撒加反手也丢给他一件衣服,“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
他一手接过,另一手仍支着头侧身躺卧,戏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怕会被落下什么话柄吗,撒加?”
就在刚才,他们对彼此做了些不太恰当的行为。他想到如果教皇知道这个,一定会怒气冲天的!
然而,紧接着,他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恶作剧的愉悦感,驱散了方才梦境中模棱两可的不快。
“你会害怕这个吗?”撒加回过头挑了挑眉。
“我?当然不,”艾俄洛斯笑道,“教皇说过,‘既然身为勇者,就当毫无畏惧’。”
“然而不穿衣服,躺在一起……”撒加装模作样地踱步过来,蹲在他面前,“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的……两个教皇的候选居然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会被认为是什么不洁的象征吗?”他探过头,向他靠近。
“女神在上,如若被她视为不洁,我们会遭到报应的吧?”他轻声低语。
他们的气息彼此接近……温热的体温触手可及。
“既然是报应,何不干脆一起面对……”
两个少年,唇齿交叠。这个吻绵长到几近失真,他好不容易才能脱离撒加对他的索取。
“女神降临,教皇将要重选……我与你都是候选人……”
“撒加?”
“你想成为教皇吗?艾俄洛斯……”
那个蓝发的少年神色平稳,但他的神色中暗藏的急切并不能瞒过艾俄洛斯的眼睛。
于是他说:“我无所谓那种虚名,但如果是你,撒加,若你当上教皇,我会比我自己当上更高兴。”
“是吗?”
“当然,”他由衷地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撒加似乎放松了什么,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重新拥抱了艾俄洛斯。这时,不知怎么的,书架上有本书跌了下来。发出“啪”一记声响。
他们被打断了。
“一定是我没放好。”撒加小声抱怨地把书塞回原处。那是他喜欢的书籍,托尔金的魔戒系列第二本——《双塔奇兵》。
艾俄洛斯直起身,恰巧看到书翻到那一页:书中的英雄波罗莫,因为被魔戒蛊惑,差一点犯下过错,于是他以死洗去了自己的背叛,重申了自己的忠诚……
不知为什么,方才被赶走的梦中的不快再次萦绕于他的心中。预示着某种不太吉利的东西……
那书页中这样写道:
“……接着,他们将波罗莫放在小舟的正中央,把灰色的精灵斗篷折好,垫在他的头下;三人梳理好他黑色的长发,让它披散在他的肩膀上,罗瑞安的金色腰带闪耀发光,他的头盔放在身边,腿上则放着断成两半的号角和断折的剑柄;在他的脚下放着敌人的武器……”
然后这画面印在他脑海里,直至午夜,女婴的啼哭划破了女神殿的夜空。
(注:因为是平行世界,所以一些细节上与原著的设定有不同,我自己发挥了,见谅。)
2.
他记忆中的圣域从未这么热闹过,人们纷纷从熟睡中惊醒,在教皇的授意下意图找到一个叛徒。
那个叛徒就是他自己。
“找到艾俄洛斯大人啦!”
只要有一个人高声呼喊那么一声,此起彼伏的喧哗就为其他的追兵指明了方向。
他的脚下躺着七八个昔日的同僚,因为各自承受的一拳重击而暂且保持了安静,却又不至于被伤到性命。
“对不起……”他习惯性地这么想,毕竟他们并不知那真相……
那个穿着教皇袍意图袭击婴儿的人,不是教皇;就在这一日的下午,他才与那个人躺在一起;他们的肌肤如此亲密地彼此贴合,而那肢体又是如何地相互交缠;他们的距离曾如此相近,那在对方胸膛里跃动的心脏几乎触手可及……
“扑通……扑通……”撒加的心跳如在耳畔回响,然而他却未曾对从中听到的声音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那个穿着教皇袍的是撒加,那么真正的教皇,会到哪里去呢?
——从下午到刚才,那么一长段的时间中,他为什么就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啊!
形式已不可逆转,除了逃离圣域没有别的出路。他已试探了十二宫的小宇宙,但是可信任之人少之又少……而撒加……
“为什么,撒加!”他用小宇宙愤怒地向那正站在圣域最高处的骗子大声斥责,“你就那么想得到教皇之位吗?!”
一阵光芒向他劈来,他闪到一边,护住了怀中的女婴。
“艾俄洛斯,投降吧,”站在岩石上的修罗居高临下地说,“同时与这么多人作战,你是不可能活着从圣域离开的!”
“修罗,让我过去……”
“投降吧!只要你肯投降,教皇说不定会对你从轻发落!”
“让我过去!”
可是……他刚才为什么要逃跑呢?
他当可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那个伪装者,只要令他将面具摘下,一切便能尘埃落定……
“撒加!”他应付着修罗的攻击,再三地向教皇厅的那端呼喊他的名字。
然而没有回应。
直到他掉下悬崖,还是没能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
“这是……圣域的女神雅典娜……请您……请您从今照顾她……”他小心翼翼地向那位素未谋面的老者递出他怀中的襁褓,体内逐渐流失的力气令他视线模糊,他知道他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了。
“拜托您……这是我,艾俄洛斯……这一生最后的请求……”
……
他蓦地睁开眼。
一个梦,好像是噩梦,但是他连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他翻了个身,看到他的好友已经重新穿上了衣服。他们早上才进行过一场训练,在这个圣域里,所有人的衣服都没那么完整。
他盯着他衣袖上的一道被撕坏的口子出神。(作者:大艾你搞错了,这个口子是你们激♂烈运动的时候造成的(被殴飞))
“你也该穿上衣服,”撒加反手也丢给他一件衣服,“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你怎么了?”
“……哦,什么?”他回过神,“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噩梦?什么样的噩梦?”
“是……”艾俄洛斯努力回想了一下,只得摇摇头,“不,我不记得了。”
“是吗?”穿好衣服的撒加坐到他身边,捉住他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印上一个吻,“既然是噩梦,就不用再记起来了。”
已经是下午了,艾俄洛斯想。
那些阳光暖暖地从窗棂间穿过,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细碎的光斑落在撒加的侧脸上。那是撒加,他最亲密的朋友,就在刚才,他们的胸口紧贴着胸口,他能听见彼此的心脏在各自的胸膛中一前一后的律动。
“扑通、扑通……”
一前一后,如同某种共鸣,宣示着两个少年释放出他们最澎湃的精力。
可是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有种嫌恶感自他脑海的最深处被挖开、放大、以及……
他触电一般地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
撒加惊讶地瞪着他,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表现是为何。
“时间不早了,”他皱着眉头站起身,胡乱地套上自己的衣服,“或许过会教皇又会来叫我们过去……为了那个候选的事宜……”
“女神降临,教皇将要重选……”撒加叹了口气,“我与你都是候选人……只有我们俩……”
“撒加?”
“你想成为教皇吗?艾俄洛斯……”
那个蓝发的少年神色平稳,但他的神色中暗藏的急切并不能瞒过艾俄洛斯的眼睛。
“我……”他本想说些什么,但内心总有种冲动,引领他向他反问,“你想成为教皇吗,撒加?”
沉默的气息在这个午后的房间里弥散开来,撒加直直地望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想成为教皇,”撒加直言不讳地说,“我想改变圣域长久以来的腐朽规则。圣域的强大将令诸神都不敢前来进犯,人类得到最高程度的和平。”
他看着他的眼睛。他没说谎,他想,他所说的,都代表了正义。
艾俄洛斯舒了口气:“我……”
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不知怎么的,书架上有本书跌了下来。发出“啪”一记声响。
他们被打断了。
“一定是我没放好。”撒加小声抱怨地拾起了书本。
托尔金的魔戒系列——《双塔奇兵》。
突如其来的惊异感摄住了他。艾俄洛斯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撒加不解于他的反应:“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
那翻开的那一页写着:“……接着,他们将波罗莫放在小舟的正中央,把灰色的精灵斗篷折好,垫在他的头下……”
然后那书本被塞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3.
“你最近是太紧张了吧……你想得太多了,艾俄洛斯……”
他一直认为,两人之中,撒加较于他总是看似更为冷静。
那是个如此完美的男人,强大、公正、威严、却又不失温柔……诸如此类的词汇组成了这样的一个人,他满足了人类对一个完美领袖的所有幻想,就像真正的天神一般毫无瑕疵……
这个“天神”,正对教皇之位有些在意。
他当然知道撒加的抱负,从小到大他或多或少地会从撒加那里听到些什么:那些宏大的理想就像一场雄伟的交响曲,轰响于脑海,却始终抓不住也摸不着。
撒加想实现它们……是的,有哪个人不愿意实现自己的理想呢?只是看为那些理想付出多少而已。
——于是他为他的理想穿上了双子座的圣衣,理所当然的,就如那件圣衣本就属于他一样。
是吧,或许是他想得太多了。
“撒加大人,教皇找你……”撒加的亲信在宫殿门外恭敬地提醒了一声。
“他又找我了,”撒加有些抱歉地向艾俄洛斯道,“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晚餐时再聊。”
他说完吻了吻他的脸颊,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盯着撒加的背影出神,他走在他的前方,向着那宫殿的大门而去……
然而他总有种感觉,这个人的背影,并不似他原本所知的那么熟悉。
4.
“你现在看到了……艾俄洛斯。是的,我想成为教皇,只有登上权利的顶端才能改变圣域长久以来的腐朽规则!而我,将获得那最高的力量,令诸神都不敢前来进犯,人类将因我而得到最高程度的和平——这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正义……然后,艾俄洛斯,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也是会理解我的对吧?这一次,也站到我身边来,就像以往一样……”
“撒加……你疯了……”
“撒加已经睡了。在这里的,是教皇!”
……
“!”
他弹起身,自梦中醒来。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而旁边,他的好友正若无其事地拾起地上的衣物穿到自己身上。
“你也该穿上衣服,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
“撒加……”他打断了他,“我做了个梦。”
“做梦?”撒加的微笑在看到艾俄洛斯一脸的严肃后,有些凝滞,“你怎么了?”
“是噩梦,”艾俄洛斯呆呆地瞪着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场景,但是……我总是不能完全记住……”
“既然是噩梦就不要记得那么清楚了……”
“我死了。”他喃喃道。
“什么?”
“我梦见我死了。我能记得的只有这个,触感太过真实……浑身的每一处疼痛、伤口、鲜血、黑暗……然后我醒来,就像现在这样……”
“你在说什么?”撒加担忧地坐到他身边,“那只是个梦不是吗?你为什么要对一个梦那么在意呢?”
“只是一个梦,或许吧,”艾俄洛斯舒了口气,“或许我最近真的太紧张了,有些想得多了……”
但他立刻又停住。
——为什么这后半句话那么熟悉?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你会紧张也是自然的,”然而撒加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转而宽慰他道,“毕竟,教皇候选在即,加隆又犯下了这样的大罪……”
是的,于是他想到这一天的稍早时间,他们其实是在讨论这个,只是中途被撒加转移了话题,接着滚到了一起。
撒加有个弟弟,这个弟弟总是不让他省心,直到三天前,他把他的这个弟弟关进了斯尼旺海峡的岩牢中。
“我总是羡慕你和艾欧里亚的关系,”撒加继续了他们滚到一起前的话题,“因为我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加隆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我是说,我们是孪生的兄弟,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貌,内心却迥然不同。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起身:“艾俄洛斯,能帮我个忙吗?”
“替我去看看他……看看加隆……”
“他现在一定恨透我了,认为我做的事是正在谋杀他,”他叹了口气,“是的,我真的想谋杀自己所憎恨的邪恶,可我并不想就此谋杀我的弟弟。”
“撒加大人,教皇找你……”撒加的亲信在宫殿门外恭敬地提醒了一声。
“他又找我了,”撒加有些抱歉地向艾俄洛斯道,“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晚餐时再聊。”
他说完吻了吻他的脸颊,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想宫殿的大门那里去,当他经过书架的时候,似乎发现有一本书放置得不是很妥当,便顺手往回塞了一下。
但是艾俄洛斯觉得,那本书,本该是掉下来的。
5.
那预言如此说道:“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自古以来便是孪生的两人,先穿上圣衣的那个注定早逝,再由另一个完成前者未尽的事……”
……
“艾俄洛斯?”加隆悻悻地缩在水牢的角落,“我还以为是谁呢……是撒加派你来嘲笑我的吗?”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加隆……”艾俄洛斯的语气保持淡然,“虽然你是罪有应得,但是撒加还是对你抱着希望的。”
“切,希望……我才不要他对我的希望,他也不可能对我抱有希望——你明白吗?他把我关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只有我加隆才知他内心所想!”
随即他开始自说自话地浅声低笑:“嘿嘿嘿,是呀,看看吧,我是如此愚蠢……为什么要在他的耳边煽风点火呢?你以为撒加是个多么和善的人呀……你,你们,统统都这么认为!但是只有我,我!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隐藏起来的那部分,有多么黑暗……”
接着他突然停住:“嘶……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难道就为了前来斥责我或是看我的笑话?”
他忽地起身,扑向牢门,双手一把攥紧牢门的石柱,夸张地笑道:“哦,不,‘撒加拜托你来的’……可是,真的吗?事实上,你本就想听听我说的话,对不对?”
定期涌入斯尼旺海峡的潮水今天早晨才刚退去,他的衣服和头发还没来得及全干,湿乎乎地黏在身上,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海腥味。
艾俄洛斯就在岩牢之外,海风拂乱了他的头发,目睹着加隆眼中的桀骜不驯。
加隆嬉笑道:“看你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啊……你没有反驳我,那么看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了。所以,你来了,事实上,你发现了,对吗?”
……
“我始终不能认同你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加隆关进岩牢的做法,撒加。”
“可是我已经把他关进去了,如果再要释放,只能由教皇下令释放,岩牢周围对圣斗士的封印才能被解除,否则谁也别想把他放出来。”
“你可以去请求教皇,毕竟他是你唯一的弟弟。”
“他是我的弟弟,却从不听从我的管束,他要我杀了女神,杀了教皇,杀了……杀了你……”
“撒加?”
“我不能把他放出来……”撒加的手捂着眼睛,“我总是害怕,将他放出来,就等同于施放了我心中的邪恶……”
“你在大家的心目中是完美的,没有人会把加隆的邪恶联系到你的身上啊!”
“抱歉,我……最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总会失言说些不符合我原意的话来……”撒加深吸了口气,“原谅我吧,艾俄洛斯,原谅我吧……”
他想他道歉,虽然艾俄洛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这就是他们稍早前的对话。
……
“啊……对,你发现了……”加隆怀着恶意,笃定地说。
“你也在怀疑撒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对不对?毕竟,你来过了,看到我还活着……若非如此,你还能有什么理由继续站在这里看一个囚犯的表演,浪费你艾俄洛斯大人宝贵的时间?”
“……”
他想到他的梦,想到他在梦里的死亡。那太过真实了。
“呵呵呵呵呵……我说对了……快快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还真想知道我那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哥哥是怎么被他的枕边人看出马脚的……”
艾俄洛斯打断了他:“你口口声声说着撒加的‘黑暗’,但没有证据,这些就都是你的谎言!”
“我不说谎,”加隆慢悠悠地说,“我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我们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我不是吗?我不过是说了他的心里话……”
“可他的想法,你又是怎么能够知道的呢?”
加隆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双子之间的感应,这是只有我们之间才有的,最为特殊的关系,甚至于你不知道的他的那一面,我都清楚得很……”
“他的哪一面是我不知道的?”
“恩……”加隆抿了抿唇,忽然改变了态度警觉起来,“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
“你在揣测些什么呢?”加隆反问,“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哪怕是他可能会做的一些不那么正义的事,你也会站在他身边的吧……”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加隆戏谑地笑道,“艾俄洛斯,我就这么说吧,正义和朋友,你选哪个?天秤的两端,哪个更重?你自己衡量……”
“我哪个都不想衡量,够了,加隆!”艾俄洛斯厉声道,“这都是污蔑!你只是单纯地憎恨而已,憎恨圣域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撒加!”
他嬉笑着松开手,隔着牢门,加隆不安分地在艾俄洛斯眼前踱来踱去。
加隆坦然承认:“我当然憎恨!因为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背叛!我可是他的亲兄弟,可看看他,他是怎么对我的?!”
“他是我的孪生哥哥,我的兄弟,明明有一模一样的面貌,偏偏却性格迥异!”
他说出了撒加说过的话。
“穿上双子座圣衣的那个,本该是我!但他抢走了我的一切!本该有的荣誉、圣衣、头衔,他统统都先我夺走了!明明我和他一般强大!”
“是的,”艾俄洛斯打断了他连珠带炮的抱怨,“他同时也承担了一切,包括双子座圣衣带来的诅咒,也一并离你而去了。”
加隆一愣,继而又满脸不屑。
“什么圣衣的诅咒,都是骗人的!这可是被伟大的女神雅典娜所庇佑的圣域,虽然没人见过她,可是诅咒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神圣的神的领域呢,你说是吧,艾俄洛斯?”
“……”
“所以快放了我吧,艾俄洛斯,”他转而抱着膀子依靠向牢门,“你看,我才是真正的好人呢,我可没撒谎,说的都是我内心所想的!史昂说过的吧?‘诚实,是人类的美德。’所以我诚实地袒露我的想法,这就是美德吧?”
然而艾俄洛斯已经转身走远了。他听到身后加隆在岩牢遗憾的抱怨。
“啧,真无情,亏我们还是一同长大的。”
艾俄洛斯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反驳道:“圣域的每个孩子都是一同长大的。”
“嗯哼,再为了女神,一同去死。”加隆恶意满满地大喊起不吉利的口号,“女神万岁!女神去死!”
“顺便告诉撒加,我叫他失望了,”他同时喊道,“因为我没如他所愿被淹死,我还好好地活着,也一定会好好地活着!我要活着,等到亲眼看到他亲手导致的自己的覆灭!”
6.
这一天的晚上,教皇没有出现在晚餐的行列。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就连他的弟子穆也习惯了教皇缺席一些集体场合。
“老师去星楼占卜,任何人不能打扰。”他这么宣布。
教皇毕竟老了,所以才会选出下一任的教皇,他去星楼查看天象来预测下一位候选人也就没什么不对了。
当艾俄洛斯走进餐厅的时候,这房间里出现了一小阵窃窃私语,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人人都在以恭敬的目光迎接艾俄洛斯的到来,那正是因为最近风靡而起的流言:教皇之位,恐怕非艾俄洛斯大人莫属。
虽然撒加更得人心,但是不知谁传出的流言称,教皇更钟意艾俄洛斯。
人类都是这样的,对于可能的上位者总是不遗余力地前来讨好,毫不在意地就能抛弃他们之前极力推崇的另一个。
艾俄洛斯被那些目光盯着,他忽然觉得很不自在。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今日这般讨好,也能在明日那般疏远。
他不喜欢这个。
撒加。
他想到撒加下午与他的约定——晚餐见——可他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他。
他后来等了很久,但这一天的晚餐,既没有教皇,也没有撒加。独独只有他们二人缺席了。
那些盘旋在他心中的不安,就此倏然放大。
7.
那是他此生最为懊悔的事。他发现了什么,却在更早的时候没有尝试阻止。
教皇袍披在撒加的身上,真正的教皇却不知所踪。他的一头蓝发变为灰白,赤红的双目中尽是与加隆一般的邪恶和疯狂。
这就是撒加隐藏起来的那一面吗?!
艾俄洛斯不可置信地想,他居然目睹了一个人变为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这一幕也如唤醒了什么一般,与他梦境相重叠……
他的手心因紧握住了弑神的匕首而划开了一道口子,滴滴答答地淌下了血。
“你现在看到了……艾俄洛斯。”撒加干脆不再用衣袖遮住面部,大大方方地向艾俄洛斯伸手,“是的,我想成为教皇,只有登上权利的顶端才能改变圣域长久以来的腐朽规则!而我,将获得那最高的力量,令诸神都不敢前来进犯,人类将因我而得到最高程度的和平——这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正义……然后,艾俄洛斯,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也是会理解我的对吧?这一次,也站到我身边来,就像以往一样……”
“撒加……你疯了……”他口中吐出的言语如此熟悉,那是他自己曾说过的……
“撒加已经睡了,”白发的恶魔眯起眼睛,“在这里的,是教皇!”
接着,拳风恶狠狠地袭向了他。
……
如梦中所见,他一路逃亡。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如他梦中所见的那样:追兵和山崖。但是很遗憾,直到他走完每一步,相应的梦境里的画面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然而不知是哪位神明与他开了个玩笑,令他预知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却并不打算让他提前想起来。他的梦境无非指向了他的死亡,既然已经是既定的结果,为什么还要让他做那样的梦呢?
那么现在,他就要死了。躺在地面,抱着还是个婴儿的女神,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死亡并不可怕,他也从不畏惧死亡,只是在圣战之前、冥界来犯之前他就倒下了,他为这个而遗憾不已,也为没能阻止撒加而懊恼不已。
直到一个老人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是……圣域的女神雅典娜……请您……请您从今照顾她……”
8.
“……”
“你醒了吗,艾俄洛斯?”撒加套上他的衣服,顺手也丢给他一件。他发现了艾俄洛斯面色有异:“你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艾俄洛斯起身,按着太阳穴,“很不愉快,我梦见我死了……”
“这……”撒加担忧地坐到他身边,“你最近太紧张了吧,毕竟教皇候选在即……”
“不是,和教皇候选没有关系!”艾俄洛斯急急地打断他,“是……”
“是什么?”
“是……”
艾俄洛斯伸出右手,意图抓住些什么碎片,可当他看向自己的手心时,他愣住了。
“这是什么?”他惊愕地问。
两道伤疤,一上一下横过他的手掌。
撒加抓过他的手捧起来看,皱着眉头道:“你是怎么搞的?!圣域有这么危险的武器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吗?!”
“我从没有印象受过这种伤!”
“可是你的确受伤了,看上去疤痕还很新,锐器导致的……我记得早上你还没有这伤口呢!你怎么现在才发现?之前不疼吗?”
“完全没有……”他触摸了下自己的伤疤,“一点儿……都不疼……完全没印象……”
那个疤痕随着左手手指下按而凹陷,又因手指的移开而恢复原状。那是他的皮肉,与周围无异,可就是多出了这么一道莫名其妙的伤口。
联系起他的梦,这不是个好预兆。
“这不对劲!”艾俄洛斯胡乱地套上自己的衣服,“我总觉得今天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我要去再去检查一遍每个可能遗漏的地方!”
然而他停下,他并不知道哪里是会遗漏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一圈,整个圣域从山下到山上,每一道防线都是他亲手布置。冥界的军队都还没苏醒,圣域的敌人又会从哪里攻入呢?
“撒加大人,教皇找你……”撒加的亲信在宫殿门外恭敬地提醒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一个炸雷,在将什么弄碎之后,重新拼凑起了一个画面……
撒加。撒加变成恶魔了。
“怎么了?这么盯着我?”撒加不明所以地问,语气颇有些无奈。
艾俄洛斯想到教皇曾说过的:“……那些敌人,有时并不一定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们的心。人心总是易于被蛊惑,因为本就是脆弱不堪的东西……”
他怔怔地望着他:“撒加……”
“嗯哼?”
“你还是你吧?”他呆呆地问。
“当然。”撒加微笑着无奈地拥抱了他,“放心吧,我保证你只是多虑了。今天只是很普通的一天,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接着他松开他的怀抱,给艾俄洛斯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
女神殿。
时间相隔八小时。
他在三分钟前感觉到来自女神殿不寻常的小宇宙,隐隐约约,十分含蓄,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三分钟后,他出现在了撒加的面前。
是的,那是撒加。
他的右手紧紧握住刀刃,阻止了即将下落的匕首,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淌。
哦,对,他也想起这个了。他手上的伤疤,正是这么来的。
被打落的面具就在不远处,撒加……不,这是个白发的恶魔。他下午的保证还在耳畔,然而,他的保证已经作废,成了一纸空文。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撒加!”他痛心地大喊,“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撒加……不……撒加已经睡了,”艾俄洛斯眼前的男人喃喃道,“站在这里的,是直面他内心的诚实的人……”
“不……”
“……想要教皇之位,想要得到女神的力量,想要统治圣域,想要占领人间——这有什么不对?!任何一个人都该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你看……”
“住口!这不是诚实,而是任自己欲望毫无控制地无限膨胀!”
“那又有什么不好……人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生物不是吗?仇恨、战争、权利、金钱……哪一样能逃离人类的历史?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至少,没有你所认为的完美无缺……”
他咧开嘴,狂妄地大笑:“是的,你不能接受这个,仅因为这个是撒加!在你……不,你们所有人的眼中,他就应当完美,就应当如天神降临……可是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有哪一个知道了?”
“我……”艾俄洛斯急切地从脑海中搜索、回忆,可是,真的,撒加从没和他提到过想要什么。这好像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以至于,那么多人,都把撒加对圣域的付出当做成理所应当了。
“啊,你答不出来,所以你和那些其他人,在他眼中也一样。他从没和你提过对吧?真是个虚伪的骗子……哪怕在神的面前也愿意讲实话,白白让我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艾俄洛斯警觉起来:“不对,你不是撒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附在他身上?!”
“真不愧是教皇候选之一,”这个恶魔低低地笑了,“可是,让我想想,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吧?我没有平白无故告诉你的理由,所以你可以猜……”
下一刻,他的拳袭向了艾俄洛斯,银河星爆在后者的耳边炸响!
艾俄洛斯用身体护住了女婴,在那爆炸声中,他隐约还能听到对方歇斯底里的笑声:“你要阻止我是吗?那就来阻止吧!就向所有的人揭穿我,控诉我的罪行!我,撒加,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
他又失败了。
艾俄洛斯静静地躺在地面,女婴好端端地躺在他怀里。
他快死了,又一次。那些记忆如海潮般涌入他的脑中,他能记起来了……
每一次的醒来;
每一次的分开;
每一次的晚餐;
每一次的失败;
每一次的死亡。
他终于明白,那些都是真实的,都非梦境,而是他的一次次轮回,从这一天的午后至他的死去——永远被困在这一段无限循环的时间里。
他想起来了,接下来城户家的家主会发现他,他将那女婴递出,然后生命走入尽头。
怎么会有这么可悲的事……他嘲笑了一下自己对生命的无能为力,他并不害怕死亡,是的,他遗憾的是撒加现在的状态。
真正的撒加,会否为他的行为日夜忏悔呢?
真正的撒加,他心中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您……没事吧?!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有个声音远远飘来。
他笑了,那个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他摸索着将女婴递出,虚弱的声音向他道:“这是……圣域的女神雅典娜……请您……”
9.
“想像一下这么个世界:没有了诸神之战,圣域没有圣衣,没有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没有女神,没有教皇……”才八岁的撒加曾畅想过这么一个世界,“我们,仅仅是我们和大家住在这里……”
“会有那样的世界吗?”艾俄洛斯闭着眼想了想,“可是如果没有那些,我们也就不能齐聚在这里了吧?至少,我就不能和你相遇了……”
“是呀……”撒加遗憾地说,“可是,那样的世界也是我向往的。所以我只能希望在某一个未来,将世界改变成那个样子,从诸神的根源上遏制战争的发生。”
然后他回头向艾俄洛斯问道:“……所以,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吧?”
“当然,”好像没听太懂的艾俄洛斯仍义不容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做什么就做吧!只要是为了正义,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虽然他的年纪是连“圣战不是与冥界的战争吗?为什么要从诸神的根源上去遏制战争”这种事都没怎么搞清楚。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啊,虽然两年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已经突破了朋友的界限。
他们是如此亲密无间,艾俄洛斯从未想过撒加还有什么秘密是从未对他坦白的。
他只是……只是如此的信任他。
所以,撒加想当教皇的话,那就去当吧。他有那么多抱负,那是他理应得到的。
艾俄洛斯也有理想,他幻想圣域应该如何建立更强大的防御机制以及当圣战来临时又该如何一鼓作气攻陷冥界的大门……
只是相较撒加而言,他对教皇这个位置没有那么多的欲望罢了。
他曾认为,谁当都是一样的,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个当上教皇,就一定会把自己和对方的理想统统实现——毕竟,他们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啊……
……
艾俄洛斯睡在一片星辰里。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死了,从小到大的所有片段在他眼前浮现个不停:一会是撒加,一会是艾欧里亚。那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加隆:喂!喂!怎么也是一起长大的!不带这么玩的!为什么没想到我!岂可修为什么!(大艾:因为你太调皮了。))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与艾欧里亚见面时,他亲爱的弟弟还在对一块打不碎的石头耿耿于怀。
要记住这些——他想。
还有他的最后一天,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一定要记住这些!绝对不能忘记,绝对不能……
最后他醒来,已不知是第几个同一天午后的阳光,依旧固执地照拂着他。
10.
他发现他每一次醒来,都只能记住很小的一部分。
有的时候,他能想起撒加被恶魔附身,却将之仅仅当做一个梦;
有的时候他会因此前去质询加隆,可是后者除了将哥哥诅咒一通却什么都不肯说;
有的时候,他会凭着记忆碎片拉住撒加,他们促膝长谈,谈到晚餐,他发现他还是会消失,直至午夜出现在女神殿;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叫来他人戳穿撒加的阴谋,可是临到最后一刻他自己总是第一个放弃了。他明明是那么不愿意放弃的一个人……就因为撒加重新向他声明并承诺了他的抱负;
而有的时候……他只能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才能将一切记起来。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徘徊在这段重复的时间有多久了。然而每一次,每一次他都选择了逃跑。
“你要逃跑吗?”那个恶魔在他背后讥讽道,“你是在逃避!是的,你宁愿逃避也不愿意拆穿我……为什么?你爱我……”
——就任他所说吧!就当那就是原因吧!女神在上,该死的他就是爱着他!
他不能否认这个,不能让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真的如预言一般遭受骂名!
那预言如此说道:“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自古以来便是孪生的两人,先穿上圣衣的那个注定早逝,再由另一个完成前者未尽的事……而那个早逝者,必定背负一世骂名。”
于是,撒加便是那先穿上圣衣的那人。他的命运,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总有办法,既不用拆穿撒加也能令自己活下去。艾俄洛斯从未那么期待过第二天的太阳,他在时间的轮回里徘徊了太久了。
总有办法……只要能阻止撒加谋杀史昂,只要能记住梦里的一切,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拜托,记住这些吧。
……
这一天,他再次醒来,照旧并不能对梦境的内容记得很清楚。他只能记得他死了,死在一个梦里,预示着不吉利的一天会如何到来,并为此而莫名地沮丧。
他呆呆地直起身,发现撒加在他醒来前就已经先他一步被教皇叫走了。他们这一次甚至都没能平静地聊聊天……
艾俄洛斯叹了口气,他想不起他的梦了,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而这个下午,还很长。
他拾起他的衣服胡乱地套上,觉得自己的这个动作有点熟悉。他茫然地站起,在屋子里兜了一圈,自然,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应该发现些什么的,似乎应该是有什么不同的东西会发生,或出现。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至注意到身边的书架……
那里有本书,似乎没放好,比起别的书籍凸出了一些,有点摇摇欲坠。
是托尔金的《双塔奇兵》,撒加喜欢的系列的其中一本。
艾俄洛斯记得,撒加喜欢这套书。当圣域山下的书店终于进了这个系列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冲去买下了它们。但撒加最喜欢的一本是《王者归来》,他总是会翻到最后一章,反反复复地看好多次。
“爱隆和凯兰崔尔继续前进,第三纪元已经结束了,魔戒的年代也过去了,属于他们的故事和歌谣也都该告一段落……”
他总是从这一句开始念起。然后有一次,他忽然感慨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时代才能过去……”
没有诸神,就没有诸神之战,他总是强调这个,可他们身在女神的圣域里,女神也是诸神的一部分。
没有诸神,也就不会有诸神的庇护,若诸神离去,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人类之间的战争会因为诸神之战的终结而停止吗……
他发现他心底里的某些东西,并不像他表面所呈现的那样认同撒加。
他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胡乱翻了翻。开头那一段波罗莫的死就令他心感不适:那也是个正直的人,为家乡着想,初衷原本是正义的,最后却是那么个下场……
他想到:正义是可以被扭曲的。只要是人所希望的东西,或多或少地都会被掺入私心;然而一旦掺入了私心,再冠冕堂皇的初衷都会变质了。
因为是人这种智慧却软弱的生物……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初衷。他是个孤儿,父母很久以前就过世了,他抱着艾欧里亚逃出了孤儿院,路上遇见了教皇——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愿望……孩子,你有愿望吗?”那时候,史昂如此问他道。
他的愿望吗……
合上书本,他突然很想去见见艾欧里亚。
11.
烈日下,他才七岁的弟弟一下一下用力地捶打着石头,绑着绷带的双拳上沾染了点点血色。
“哥哥?”艾欧里亚先注意到了他,然后如同受到了无声的鼓舞一般,更为专注用力地攻击那块岩石。
“停下吧,艾欧里亚,”艾俄洛斯第一次阻止了他弟弟的修炼,“今天,到此为止。”
“可我还没把它打碎呢!”
“它早晚有一天会被你击碎的,先坐下,陪我聊聊天好吗?”
他的心中无端端生出一种自己将死的悲哀,毕竟那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且不祥。
好像,就因此,他真的快要死了,再也没机会陪他的弟弟聊天了。
艾欧里亚不明所以地坐在他身边,他们应该聊些什么,在以往,艾俄洛斯会激励他的修炼,但是今天不同。
“疼吗?”他接过他的拳头,还那么稚嫩,绷带下却早已是伤痕累累了。
“男子汉是不能说疼的!”艾欧里亚大声说。
“哦,没错。”艾俄洛斯挑了挑眉——对,来自于他的教导,即便是七岁,他亲爱的弟弟也已经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了!他日复一日地在这个训练场锻炼自己,以期望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黄金圣斗士——圣域里所有的孩子都是这么期望的——不是上大学,不是进入世界排名的单位,他们的理想单纯到近乎虚幻,就为了保卫女神,保卫这个人类的世界。这就是他们所有人唯一的出路了。
可是圣战在即,这条唯一的出路,是可能会早早死去的。
“艾欧里亚,你的理想是什么呢?”他忽然问他弟弟,史昂曾问过他的话。
艾欧里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理想,是成为艾俄洛斯哥哥那样的人!”
“成为一个黄金圣斗士?”
“我……”艾欧里亚沮丧地低下头,“我太笨了,可能永远也不能成为哥哥那样的黄金圣斗士了……”
接着,他一脸崇拜地望着艾俄洛斯,那就是他前进的标杆,七岁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将来的世界会发生什么,也并不了解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他只是在追随他哥哥的步伐而已。
然而这不对,艾俄洛斯想。
在这圣域里,艾俄洛斯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还那么年幼,如果他失去了他唯一的哥哥,在这个圣域,他会因此而遭受巨大的打击吗?
他有必要纠正什么。
“艾欧里亚,你听好,你要永远记住这个,无论将发生什么……”
他的弟弟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无论你是否成为一名黄金圣斗士,都要记住这个:要把正义的信念放在心里,永远也不要忘记这个初衷,在你的未来会有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但是,不要轻易偏离自己最初选择的那条路……”
艾欧里亚似乎是没有听懂。他还太小呢,只有七岁,但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他说,“我会跟上哥哥的步伐,成为一个优秀的黄金圣斗士!”
“啊,唉……”艾俄洛斯无奈道,“那就如你所想吧……”
他深吸了口气,望着天边被晚霞染红的大块云朵:“我会如你所想,成为我所说的那样的一个人,一直站在你身边,引领着你……”
“为什么要说这个啊?”艾欧里亚感到了不太对劲的语气,“艾俄洛斯哥哥,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吗?”
“或许吧,在这个圣域的每一个人,都随时做好了要去远方的准备……”
“我也会去吗?”
“当然,任何人都会去那个地方,”他摸了摸艾欧里亚的脑袋,“可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快去那里。我希望当你八十岁的时候,坐在这儿,还能看到这个景色,你看……”
他指向前方,被夕阳点燃的火烧云渐渐沉没到地平线以下。夜幕载着星光漫过他们的头顶,位置逐渐变幻,一闪一烁地,像另一条正流淌的河流,绵延悠长……
“你看,这景色能进入你的眼中,是无上的光荣呢……”艾俄洛斯说,“在这光荣之下,任何事物都不足以畏惧,只有正义的信念存于你的心中。”
他爱怜地搂住他幼弟的肩膀,他是如此希望艾欧里亚健康地活到一个常人应有的年纪,可这样的希望在现实面前足够脆弱到不堪一击。
圣战快要来临了。就在他们的有生之年。
那是为女神效忠的所有人的命运。
“艾俄洛斯哥哥,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嘛……”
……
他想到七岁的他面对史昂,紧紧搂着怀中的弟弟:“我只想保护值得保护的人!”
……
他向他七岁的弟弟回答道:“我……想成为一个英雄,保护值得保护的人。只是那样而已。”
夜幕降临。
12.
女婴的啼哭划破了女神殿的夜空。
他在午夜时分再一次闯了进去,穿着教皇袍的男人手中的黄金匕首正要下落,他以血肉之躯拦住了弑神的刀刃,面具跌落,一切昭然若揭。
“你是……撒加……”
仅仅是一瞬间,哪怕对方立刻用袖袍盖住了他自己的脸,那因攻击而起的小宇宙还是不能骗过艾俄洛斯的感知。
似曾相似……这情景,这感觉。所以那梦境并不是虚假的,这一天,他也仍然会死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撒加,你就这么贪图教皇之位吗?!”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一句他也曾问过,而对面的那个,不过是借助撒加的躯体从不知哪个角落跑出的恶魔!
“教皇之位……呵呵呵……”他冷笑着甩开遮住面部的衣袖,“我岂会只觊觎这渺小的东西!”
他继而狂妄地大笑道:“我不仅要得到教皇之位,我还要获得女神的力量!只有登上权利的顶端才能改变圣域长久以来的腐朽规则,而我,将获得那最高的力量,令诸神都不敢前来进犯,人类将因我而得到最高程度的和平——这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正义……然后,艾俄洛斯,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也是会理解我的对吧?这一次,也站到我身边来,就像以往一样……”
(虽然很不厚道,但还是想再插一句:老撒你是想当女神吗?想当女神可以的,首先你要变性……)
“我拒绝,”艾俄洛斯平静地说,“撒加,你病了,你需要帮助。”
“我没有生病,一切都是我内心所想,我不过是诚实地展现在你眼前而已!”
“真的吗?”无畏的勇者直视着恶魔的眼睛,“可是,你为什么在颤抖呢?”
“什么?!”
他看到,白色正从撒加的发梢褪去,微微的蓝色倔强地冒了个头,正渐渐呈现出蔓延的趋势。
——他要阻止他。他可以阻止他!
“撒加,我知道你的内心一定听得见我说的话,你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当你清醒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住口……混账……这躯体……明明应该已经被我占据了才是……”
“撒加!你明明与我说过你的理想,如果就在这里放弃,你的理想,你的初衷,都将被你抛弃到什么地方去?!撒加,你还是坚持正义的不是吗?!”
“正义……”那个恶魔摇摇晃晃地起身,他的两个灵魂还在他的躯体内进行着激烈的博弈,“那么你的正义又是什么,艾俄洛斯?”
“撒加……”
“告诉我,你的正义是什么?!”撒加斥责他道,“保护所有的人?!成为一个英雄,哈?!你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就真的如你所想的那么非黑即白吗?为了正义,为了守护大多数的人,就注定要牺牲些什么。或是一些东西,也或是另一些人,而无论要牺牲什么,我都不会在乎……”
“你的想法已经完全偏离你的初衷了!”
“我的初衷你又了解多少……”撒加哂笑道,“你信仰正义吗?那么多的人,都与你是同一个想法,以为正义就是一切……可是艾俄洛斯,如果有人同样高呼着正义的口号要来杀了你,你会坐以待毙吗?”
“那种事……我不知道……”
“将我和你的理想放在同一架天秤上试试看吧,哪个更重,恩?换一个方面思考:你的弟弟或许会因我而死,他可是那么无辜啊……”
“住口!”
艾俄洛斯的拳袭向了他,他又回忆起了,那是第一次,他在轮回中,在揭穿了撒加的真面目后,他向他挥起了拳头!
他从没这么生气过,没有人可以拿他的弟弟和他开玩笑!
撒加艰难地起身:“是吗……原来你的弱点,是你的弟弟啊……”
“住口!!!”
“艾欧里亚,他天真又无辜,如果让他知道他亲爱的哥哥被杀死在这里,他一定会哭鼻子的……”
第二拳,艾俄洛斯的拳头落在了撒加的左脸上。可后者并不打算停下来。
“他……会的,一定会……”他气喘吁吁地说,“或者……换个方式……你知道吗?稍早前,我叫他过来呢。你发觉了吗?教皇厅那儿有个气息正在往这边移动,那是你的弟弟……”
他感知了一下,那里真的有个气息,一个小孩子的,正在往这里跑过来。
“不,”艾俄洛斯一把揪住了撒加的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杀了我……咳咳咳……”撒加痛苦地捂住他的头,“杀了我……艾俄洛斯!!”
他的头发,蓝色已经占据了大半的位置。
“不,我不会杀了你的,撒加,”艾俄洛斯拒绝道,“再坚持一会,你就要胜利了,回到你自己……”
“不,我不会……啊——!”撒加挣开他,赤色的眼眸里再次满载邪恶,“我只会在你面前,杀了你的弟弟!我……”
他刚想说什么,双目中的赤红又再次褪下:“你真是固执,艾俄洛斯……直到现在,也不愿意与我为敌……”
这个距离,他和他离得很近,撒加抬起了右手:“幻胧……魔皇拳!”
这个攻击来得过于突然,以至于艾俄洛斯并不打算将之放在心上。他那么强壮,从不畏惧任何人对他的攻击,但一定从未试过这一种……
撒加蒙蔽了他的心。
他停下,似乎为此耗费了大量的力气。他喘了好长一阵,可并没有对他现在的症状缓解什么。那发梢间的蓝色再一次即将褪下,在此之前,他拾起了那把黄金的匕首,走向他昔日的好友。
“看来我还是得再帮帮你,艾俄洛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将那匕首塞进好友的手中,“请……”
13.
他从来就不能把理想和朋友放在同一个天秤上衡量,因为他的理想也包括朋友。
他想保护一切,他的弟弟、朋友、圣域的每一个人,以及整个人间。他愿意辅佐于教皇身侧,成为女神的利箭,用他手中的黄金箭射开冥界的大门。
——哪怕这是个最天真不过的愿望。
有一瞬间,他好像眼花了,一团黑气从撒加的身上涌出,再立刻散去。于是再看时,那里只有这么一副画面——
面前只有一把金色的匕首,插入了撒加的胸膛,血渐渐从那中心向边缘漫开,就像一瓶打翻的墨水,将那深色的教皇袍染得更为黑暗……
艾俄洛斯茫然地低下头,那把匕首的另一端,正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瞬间,无数的记忆漫了过来。他看见了,那是一次次时间的轮回,他被困在这里,以那个午后为开始,至圣域的山下为终结。变故总是在这个女神殿发生,他带走了女神化作的婴儿,宁愿逃避也不愿随便向着谁揭露撒加的身份。
“我杀了你……”他呢喃了一声。
他的希望破碎了。
“是的,我……会死去……”撒加紧紧攥住艾俄洛斯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而你……继续前行……”
他微笑着瘫软下来,倒在艾俄洛斯的怀中。
“不!!!”艾俄洛斯手忙脚乱地捂住那伤口,惊慌失措地高声喊道,“快来人!这里需要医生!!!”
“哥……哥?”他的弟弟,艾欧里亚恰在此时走进了女神殿,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惊讶得几乎无法言语。
“艾欧里亚!”艾俄洛斯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近乎恳求地向他弟弟发话,“快去把穆叫来!快!”
艾欧里亚点点头,扭头飞快地跑下了台阶。穆的治愈能力是最出众的,但是他不知道艾欧里亚是不是能叫到穆,毕竟,撒加可是披着这样的一件教皇袍,而教皇是穆最亲近的老师……
撒加很清醒,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艾俄洛斯,你我都知道……这匕首本就是为了杀死神明在凡间的肉胎而打造的……”
“闭嘴……你应该稍微休息一下……你的血流得太多了……”
那件袍子再也兜不住更多的血液,顺着撒加的手臂,鲜血流淌成了一条小河,染红艾俄洛斯衣衫的前襟和地面。
女神化作的女婴因为危险的中断而再次沉入了梦乡。
“不要尝试救我,也不要让我休息……因为我怕……再没有机会向你诉说了……”撒加艰难地深吸了口气,“而我的血……流得不如你多啊……”
“你在胡说什么……”
“……我清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尸体……”撒加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的尸体……还……还睁着双眼……那双眼里倒映出我的影子……是我亲手,派人杀了你……”
“……”
“所以你明白了吧?不是你一个人被困在这段无限轮回的时流中,是我……我造成了这个……我看到你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我不明白……”
“……幻胧魔皇拳是一种被封印的技能,其可怕的精神控制能力,能让……任何一个人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除非听从施术者的命令杀了出现在眼前的人,否则……永远不会醒来……”
“所以你给我施下了这个……”艾俄洛斯握紧了拳头,“你用这个令我杀了你!来结束这样的轮回吗?”
“……”
“你太自私了,撒加!”
“是的,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我不想再背负下去了……杀了你的罪孽感……你一次次地逃跑,都想留下余地,可是……你可知我最大的希望,不过是被你亲自惩处,洗清我的罪恶啊……”
他想到那本书,那本从书架上屡次三番掉下来的书,它是那么恰到好处地翻开在那一页,所展现的也不过仅仅是个预示而已。
“撒加……”
“艾俄洛斯!”撒加说,“抱歉,让你的今后都得背负起杀了我的罪孽,抱歉……我如此自私,现在却又把这样的罪孽感丢给了你……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只要被卡俄斯污染的心脏继续在我胸膛里跳动,我就……绝不会有自由的一天……”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你的异常,我……”
“不要自责,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撒加苦笑道,“艾俄洛斯,我嫉妒你……”
“……”
“我总是嫉妒着……那么一个正直到骨子里的你……一个纯粹的人,你从没被什么事困扰过吧?从没有……从没有恐惧过任何东西,是的……你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而我不是……”
“……”
“我为了教皇之位……学会了幻胧魔皇拳,然而……从那时起,就有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卡俄斯是克洛诺斯的一枚棋子,而我,成了他的傀儡……”
“你完全可以在你清醒的时候告诉我!”
“……我不希望你知道我贪慕着权位……我说了吧,艾俄洛斯……我……是自私的……”在这临死之际,这个男人终于不在掩饰他的狡黠,“我希望在你心目中,我永远是你最完美的一个朋友……一个值得相爱的人……”
“你真是个笨蛋……”
“我的确是个笨蛋,”撒加继续道,“我无法接受你被我杀死的事实所以……暂时骗取了克洛诺斯的神力想要回到这一天的午后,可是……我没想到这神力只能将轮回一再重复……一再重复我的过错、你的死亡、新的开始、恶性的循环……我累了,艾俄洛斯,总该有人打破些什么……”
他说:“……人总是会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继续前进下去,如果中途发现是错的,那就闭上眼睛,捂起耳朵,就将周遭的一切规劝当作不存在……”
“我总是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以前我总以为,正义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成为了教皇,就能掌握一切……所以我以为,我成为了教皇,就能扭转乾坤……”
“我错了,艾俄洛斯,正义被我扭曲了……它一点也不简单,它是那么复杂,掺和了那么多的矛盾、利益、纠葛、冲突……所以谁能真正来界定正义的范围到底是什么呢?用不正义的手段来达到正义的目的,那这样的过程,还算是正义吗?”
“所以……艾俄洛斯……我这样的人……歪曲了正义的本质,做着自以为是的事情,犯下了如此的过错……请以我为鉴吧,永远……不要改变自己的初心……”
他忽然停下,赌上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颤抖地抬起手,抚摸向艾俄洛斯的脸颊:“你哭了呀,艾俄洛斯……你……明明从不哭的……”
艾俄洛斯任他的手指轻柔地揩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但是很快,又有新的涌了出来。无法控制。
“嘘,别哭,”他安慰他道,“你要想,你明明做的是这样一件好事……你阻止了我,守住了正义的本质……过了今天,你将成为圣域的教皇……你是个正直的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仍会是个……那样的人……”
他疲累地垂下手,闭上眼停了片刻,再睁开时,刚才还有些神采的瞳孔已经有些扩散了。
“艾俄洛斯,我现在,是正义的了吧?”
当艾俄洛斯想要再回答他时,他发现撒加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搂着他,等着第二天的黎明,如同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那是一天,他发现他终于醒来,太阳照常升起,地球正常旋转。他再也没能回到那个午后,而撒加在他怀中,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14.
天刚蒙蒙亮时,穆才姗姗来迟。他的神色在看到撒加的那一刻时有些微妙的变换。
“我知道他做了什么,”穆说,“但即使知道,我也无法阻止他……你却做到了……”
他稍闭了一阵眼,再旋即睁开,他的眼中已经满是怜悯了。
“他死了。”艾俄洛斯平静地说,“我只是在他的意愿下杀了他而已……”
“你杀死的不是他,是他的罪恶。”
“他永远无法成为英雄了……”
“是的,但至少他不会完全堕落为恶魔……艾俄洛斯,”穆用一种暗自强忍的语调,说道,“教皇的尸体……在星楼,我一直都知道……我感知得到他的死,你明白吗?”
艾俄洛斯茫然地望向他,他发现穆早已泪流满面。
“你明白吗?!这是撒加,而那个是我的老师!与我如此亲近之人,我刚进圣域就认识的两人,都躺在这里呢!”他终于泣不成声道,“你明白吗?!所以我……我现在原谅他了,因为死亡洗去了他所有的罪过!我原谅他……哪怕……哪怕他杀死的是我最亲爱的老师!”
这世上什么最不幸呢?你所爱的一个人杀死了你所爱的另一个,接着他们双双死去,你甚至连仇恨谁都来不及选择,就不得不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艾俄洛斯叹了口气,反手搂住了这个和他弟弟同岁的孩子。那阳光升起来了,从山的那端开始,驱散了一夜的星光,将更强有力的温暖的力量逐渐扩散开去……
他目送着女神殿石柱背后光影的变换。
这一天,在这个圣域内,有两人失去了最深爱的人,可是时间,不会再为他们停留哪怕一次了。
……
斯尼旺海峡。
加隆睁开眼,那是新的一天的到来,海潮下一次涨起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有足够空闲的时间在这岩牢里消磨。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当然是双子宫撒加大人的事……”
他听到远处飘来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或许是刚巧从山崖上经过,随着风飘了下来。
“撒加?”
加隆挪到岩牢口,抬起头费力地向上看去。当然,他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那声音是这么说的。
“……双子宫的撒加大人,在昨晚……殉职了……”
哪怕是已经感知到了什么,在证实了这一点之后,巨大的冲击仍令加隆有一阵子的头晕目眩。对啊,他们是孪生的兄弟,同一时刻出生,所以若一方先行去世,那另一方,必定是会有所感应的……
他真的感应到了,撒加临终时的释然。这是他哥哥的最后留下的东西。
“撒加……撒加……你是个白痴……”他低头,喃喃自语,接着声调拔高,“啊啊啊啊啊啊啊!!!撒加!!撒加,你是顽固的笨蛋,愚蠢的懦夫!!!你居然毫不留恋地即使死也不选择原谅我,我恨你——!!”
山崖上似乎有人跑下来,查看底下的呼吼是发自何人?但当他们看清眼前岩牢里的犯人之后,都纷纷驻足不前了。
那是一幅怎样的光景。
加隆发丝凌乱,他捂着双眼,似乎在大笑,可那五指之间溢出的泪水又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杂兵惊慌失措地跑回山崖上:“他疯了……快走,快去报告艾俄洛斯大人!”
他们跑了很远,但那笑声犹如追着他们一般,仍然依稀可闻……
“我恨你,哪怕你死了,我也永远憎恨你!!!永远——!!!”
……
三日中,圣域里流传起了这样一个流言:有那么一晚上,来自深渊的敌人潜伏在暗处,伏击了年事已高的教皇,艾俄洛斯和撒加发现了这件事,在与对方的战斗中,撒加殉职,享年——只有十五岁。
他的葬礼很隆重,与史昂一样,葬在了圣域的墓地里。
就在这三日中,代任的教皇候选艾俄洛斯,下令将关于幻胧魔皇拳的典籍记载全部销毁,而双子座的圣衣则被封印在了教皇殿的最深处。
三日后,新教皇的登基典礼在即,他披着白色的教皇袍站在侧殿,艾欧里亚一脸敬仰地为他递上教皇的头冠。
他有些犹豫地伸了伸手,最后还是没有接下它。
“我不需要这个,艾欧里亚,”他说,“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将它留在那里吧。”
“这是属于教皇的,”艾欧里亚不解地说,“而您是教皇了……”
“这些……不属于一位教皇……”艾俄洛斯沉吟道,“它属于每一个在这圣域里为人类而战的领袖,无论对方使用了怎样的手段,但因这目的,都是可以原谅的……”
“哥哥……”
“艾欧里亚,我的弟弟,”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弟弟,“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止是你的哥哥了。我是那么多任教皇中的其中一位,能居于此列,我感到荣幸……但是你要记住,教皇可以是正义的,但未必就等同于正直,正直与正义,不是相同的东西……”
“我不明白……”
艾俄洛斯怜爱地摸了摸他弟弟的头:“好吧,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人总得学会取舍——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随之看向桌边一张蓝色的面具,将之拾起,再深吸一口气……
是的,他想,这个世界总该有人为正义做些不那么正直的事。
——接着,将那面具戴在脸上,严丝合缝。
“……恭迎新教皇,艾俄洛斯……”穆在正殿呼唤了一声,他正向这里看过来。
——然后,向那个人人觊觎,但意味着重任的位置,缓缓迈去。
(本文完,本文是上部,请等下部《时间逆转》。)